八六四二不愧是阿斯特麗德所見過最心思複雜之人。
她以為自己費了一番力氣破解了壁壘,卻落入一片黑暗的殿堂之中。
廣闊無人的大殿,所有的一切都是深黑色的,光源來自於地面裂開的一道道岩漿。
岩漿無聲的冒出沸騰的泡泡。
黑暗但是並不陰森的環境,也不邪惡,在有限的能見範圍內,這個宮殿的裝飾甚至還挺華麗莊嚴的,從側面提示了這地域主人的人品心性。
阿斯特麗德不爽的跺了跺腳,玉質的黑色地板發出堅硬的聲響,她抬手一揮,強行用紫色的燦爛光帶照亮了黑漆漆的宮殿。
宮殿的全貌因此暴露了在眼前。
「你算的可真盡阿!混蛋!」阿斯特麗德咬牙說道,有別於現實中醫療官的一身白衣,她的髮長齊腰,猶如神秘夜空的顏色,閃爍著星光,身上是一套深紫與淺紫相間的長裙。
她看向盡頭,那裡有一個台階堆起的王座,頂端坐著一個人影,他手上轉著黑色的王冠,聽到了阿斯特麗德的怒言後只是撐著下額輕笑一聲。
「技不如人,自當服輸,不是嗎?」他慢悠悠又隨意的將王冠放在身側的地面上,在寂靜的大殿裡發出喀地一聲迴響。
他緩步走下台階,抬眼看過來,那一雙沉黑的眼睛竟然遠比這個漆黑的空間更加深沉,雖然臉上仍是掛著笑容,卻不再是看上去無害的八六四二。
阿斯特麗德雖然沒有成功搞到八六四二的黑料,但也讓這個男人暴露自己最真實的面貌,這個看上去就寫著危險二字的傢伙,才是八六四二的本性。
「你真是讓人一點都喜歡不起來。」阿斯特麗德沒好氣的哼了一聲,抬手拿出扇子,根據她在幾人身上留下的印記,進行召喚。
八六四二沒有為難她,只是笑著看她動作,很快地,格洛克、小啞巴、白狼和今年九歲四人被紫色星光裹挾著,落入這個如同深淵底層的宮殿。
他們茫然無措的打量著這個幽黑的環境,今年九歲的反應尤其大,她閃身就躲到阿斯特麗德的背後,偷偷打量著八六四二。
「有客自遠方來,不易樂乎,可惜我這裡沒有茶水點心可以招待各位,還請小心腳下,不要掉進岩漿裡了。」八六四二友善的提醒道,但他身上讓人難以忽視的壓迫感使進來的幾人都露出緊繃的神色。
「我維持這個法術很費力的,可以快一點不要說廢話嗎?」阿斯特麗德翻著白眼說道。
「可以,我們就直接開始吧。」八六四二低頭微笑,虹膜亮起燦爛的金光。
『記憶檢索,2046年7月14日,週末副本。』
「你!支配對自己也有效嗎?!」阿斯特麗德看著這個不把自身當人的男人,哪裡有人會對自己用這麼強力的命令?而且他的能力具有無差別的精神污染,弄不好就會變成一個癡呆。
智障的八六四二雖然讓人愉悅,但她沒辦法給韹一個交代阿!
「掌握職業核心的是靈魂,我只不過是把肉體的記憶儲存區當作硬碟驅使,不要這麼緊張啊~」八六四二一派輕鬆的微笑,抬手接住了從未知方向浮出的球體。
連記憶都是一團黑,他還真是貫徹始終阿!阿斯特麗德存有戒心的擺手護住身後的四個人,而八六四二讓黑球在掌心滾動,遊刃有餘的把玩著它。
「這是韹離開台灣半年後的記憶,我大抵能猜到他是怎麼跟你們說的,無非就是些精神狀況不好的敷衍之詞…有些東西,你不親身經歷就無法明白。」黑球在指尖環繞,八六四二突地收緊掌心,用力的青筋在手背上浮起。
——沒有親眼見過韹的瘋狂,就不能知道那個人在他心中的份量、他又被傷的多深。
「該死的!別靠近他!」阿斯特麗德感覺到撲面而來的危險,一邊罵著髒話,皺著眉警示其他人。
「阿斯特麗德,保護他們的任務就交給你了,操縱記憶這等小事,就由我代勞了。」金髮青年掌心中傳來喀喀碎裂的聲響,頗為肖似被韹捏碎的糖球。
「你瘋了嗎?!這種事…八六四二!你這個混蛋!」阿斯特麗德拋棄了自己的風度怒吼,她瞳孔一縮,目光觸及八六四二嘴角微笑以及掌心飄出的黑煙,她只來得及揮舞扇子,讓星帶裹住其他四個人。
煙幕瀰漫,如同層層疊疊的網紗遮住一切,宮殿消失,連腳下的岩漿裂隙都黯淡了顏色。
「怎麼回事?」不知道是哪一個出聲,他們相互間看不到彼此的身影,阿斯特麗德深呼吸一口氣,睜開了雙目。
原本紫羅蘭神秘的眼瞳亮起了幽祕的星光,星辰在她眼中運行、轉動,紫色的星芒擋住蔓延黑幕的侵蝕,儘管如此,它們仍無所不在的包圍他們。
那個東西碰了肯定不妙,傻子都能明白。
「這是劇場,那個該死的混蛋!他根本不是要讓我們看他的記憶,是強迫我們重新…」她的咒罵還沒結束,強光就揭開了周圍的層層紗幕,一大片寬廣的草原展現在他們面前。
他們置身在一個碉堡的高台上,遙望遠處也有一個相似的建築物,還插著旗子。
「以第一視角去感受他經歷的那個副本。」阿斯特麗德把憋住的後半句話說完,然後問其他人。
「這是什麼地方?」
他們只能隨著八六四二的動作去看,準確來說,是他看見了甚麼,他們就也看見了什麼。
而八六四二果然是和暴力代表的韹互補的類型,短短幾秒間,四個人就感覺到海量的訊息自腦中奔騰而過,那是八六四二思考的速度。
「我的天啊…這、這…德國的家庭日也太刺激了。」白狼驚呼,旋即,一個他們熟悉的嗓音回答了阿斯特麗德。
「超級瑪利歐,八個小時走完99個關卡,我不會等你。」比現在的韹還要矮上幾分的少年,他拉上了黑色作戰服的帽子,帽簷下的眼神陰鬱,掛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臉色蒼白的就像是鬼魂。
他拎著標配的銀色護目鏡,打量了眼前的地圖後戴上,隨著八六四二的視線移動,清楚的計算出韹身上的裝備,他配著一把槍,腰上掛著兩把短刀。
少年緩慢的調整了下手套的鬆緊度。
「哦?我聞到你身上的藥味了,傷還沒好嗎?」這是八六四二在說話,語氣雖然溫柔,又存在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他在刻意模仿某種人設,而且毫不掩飾模仿的痕跡。
韹果然露出了殺意,他看過來時,所有人都感覺到尖銳刺骨的視線在自己脖頸上停留,像是一把刀刃緊緊貼著肉,準備劃開喉管,噴濺出熾熱的鮮血。
這是一種奇特的體驗,他們彷彿成為了八六四二這個人,能感覺到他所感覺、看到他所看到的,甚至於清晰的知道這個男人在想什麼。
八六四二的思緒與常人不同,像是江流與大海的區別,他無時無刻不在分析情報,面對韹,他既同時在欣賞少年的美貌,也在心裡拉出一張張量表,把所有的微表情變化區間量化。
也就是說,他惹怒韹的行為是經過理智計算的,只為了試探出少年目前的精神是否穩定。
冒著死亡的風險,他冷靜的讓人恐懼。
「滾!」少年忍住了下手的衝動,冷斥一聲後跳下高台,沿著指定路線奔跑了起來。
而剛剛從生死關頭走一圈的當事人只是輕笑一聲,跟著跳下去,並盡量踩著少年走過的路移動。
第一關只是最簡單的暖身運動,這兩個人沒有半分交流,只是一前一後的悶頭闖關。
第一關到第四關都只是增加地形的變化而已,附身於八六四二的四個人則可以駭然的感覺到,這個男人平常都是怎麼開掛的。
他的腦子彷彿是十六核心的電腦主機,源源不斷的蒐集信息、歸類、分析、總結,他在大膽的預測未來,保留可能性的選項,並做出應對方案。
即使上百個選項最終只會指出一個正確答案。
正是所謂的台上十分鐘,台下十年功,他日常表現出來的胸有成竹背後是常人難以想象的大量準備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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