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人格的實驗毫無疑問的失敗了。
從數據上來看,韹打算完全切割出殘暴的那一面讓其成為一個獨立的人格,可惜的是,對方並不同意、不想讓他好過。
他現在更像是分裂出不同的自己。
冷漠的韹與自稱利娜的韹彷彿是兩個極端,猶如寒冬與盛夏之別,是少年精神面的兩種面貌。
既然獲知都是韹,八六四二眨眼便轉換了態度,他不能接受的是韹體內有另一個人,如果都是少年本人,他反而接受度異常良好。
利娜對於他人的慾望敏感度極高,在八六四二轉變思緒後,他只看了金髮青年一眼頓時冷下臉,嫌棄又嘲諷的對八六四二開啟了毒舌譏諷,最終冷辣的評價道。
「真是前所未見的狗屎變態。」
就跟被嫌棄濫情縱慾一樣,八六四二反而適應良好的露出寵溺的表情,撇開被韹擾亂情緒的負面狀態,金髮青年迅速回到正常狀態,沉淵的黑瞳灼熱注視著少年,以極快的速度分析、建檔利娜的所有微表情代表的含義。
彷彿看到了什麼下水道的骯臟玩意,少年移開視線,懨懨的闔上眼假寐,他有這個身體的所有記憶,自然也知道八六四二無藥可救的病態…阻止不了,又不能殺掉他,乾脆當看不見。
八六四二思緒轉動飛快,指節在手臂上彈動,視線幾乎是舐骨般貼在韹的身上,今年九歲目睹他這種狂熱的癡迷,整個人都縮到角落去,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小小聲的打著哈欠。
輕微的聲響讓韹睜開眼看向聲源,眼底洩出一絲漠然的警惕,八六四二的動作驟停,腦內的風暴沒有停止,他臉上熟練的彎起親善的笑,對著被折騰的疲憊的女孩子說道。
「你今晚在我房間過夜吧,我會在客廳休息。」
今年九歲瘋狂搖頭,表示自己在客廳的沙發上對付一晚就好。
對於他們兩個人的推拒謙讓,韹煩躁的哼了一聲,起身回房,他的疲倦比這兩人都要更甚,肢體動作在八六四二看來都緩慢了不少。
「我是說真的,你去我房間休息吧,這裡可是副本,能好好休息的時間不多。」八六四二溫柔的說道,然後轉身就朝韹的房間走去。
金髮青年隱下沒說的半句話是,反正他今晚也不一定會回自己房間休息。
擅自打開少年的房門顯然是找死,八六四二欲蓋彌彰的敲敲門板,即使沒得到回應也扭開門把,不意外的閃過一把射過來的刀,同時面對黑幽幽地槍口。
…沒用鍊,看來的確是累過頭了,他思忖著,一邊判斷自己可以冒犯到什麼程度。
「喀噠。」指尖一動,是撥開保險上膛的聲音。
半坐在床邊的韹眼神恍惚渙散幾秒,眼底聚起森冷的笑意,冰藍染上了帶著殺意的熱度,亮的像是盛夏的艷陽天,看過來都帶著燙傷人的攻擊性。
他的姿勢彷彿懶散,了解韹本性的八六四二早已習慣不被表象迷惑,他看到的真實是渾身肌肉緊繃,被觸及警戒線沉默炸毛的野獸。
「如果你覺得體力不支昏過去比較好,我是不介意你動手。」他悠然的開口,這種狡猾的語氣讓少年挑眉,手指微微按住板機。
「你可以轉身、出去。」屬於利娜漫不經心的語氣,微揚的語調,掩蓋著他體力不支的信號。
「那你只會更睡不著,在副本裡,他本來就會睡不好,你的反應比他還過激…理由就不必說出來,我是來替你把風的,有個能託付信任的人在旁邊,你還能鬆懈一兩分。」八六四二開門見山的說出目的,自己拖著椅子坐在他面前,神情看上去挺認真。
少年冷笑一聲,一副就你也配的表情,手上還是收了槍躺下,默認了八六四二說的是實話。
…或許那個小女孩在這的效果更好,只是這等陪床福利我怎能拱手讓人?
金髮青年不著調的想著,一邊繼續觀察著韹的表情和動作。
身體接觸到柔軟的床鋪,就像是陷進催人安眠的雲端般,幾乎是瞬間,冰藍的眼睛被眼皮掩住,細長的睫毛隨著眼球轉動微顫,呼吸的節奏拉長,房間裡的氛圍陷入靜默。
…他睡得很淺,一動不動的八六四二做出評價,自己也靠著椅背閉上眼。
但不幸的是,沒過多久,該死的電話鈴聲就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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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的光透進窗簾縫隙,在寂靜的房間裡落下暖色的痕跡,手機的鬧鐘跳響,擾人的聲響瞬間讓人皺眉,反而讓人往枕頭深處埋了埋。
…煩死了,想殺了手機。
彷彿讀到他的不快,鬧鈴聲戛然而止,這並不尋常的動靜瞬間讓床上的人翻身而起,藏在枕下的手槍對準了房間裡的另一個人。
「冷靜~冷靜~可別錯手殺了你親愛的搭檔~」金髮青年一點也不慌,好整以暇地坐回椅子上打量激動之下微喘的少年。
「韹,很高興你這麼快就回來了,真是一個極好的消息。」
韹似乎愣了一下,罕見心虛不自在的飄開視線,垂下握著手槍的手臂。
「早。」他乾巴巴的說道,隨即就感到一陣熟悉的暈眩,咬牙低下頭試圖穩住重心,八六四二卻更快的站起身按住他的肩膀,給了他一個支點。
「你昨天下午幾乎沒吃甚麼。」八六四二闡述了他暈眩的原因,從口袋裡摸出包裝完好的糖塞進他手裡。
過多的肢體接觸讓韹雞皮疙瘩都上來了,他忍著不適含著糖,然後無情的掙開八六四二微帶壓制的支撐。
…還是如此倔強,嘆了一口氣,八六四二揉了揉眉心,決定先把他擅作主張的帳壓到之後再算,現在不是算帳的時候。
「你自檢一下,看記憶有沒有出錯。」他說著,一邊給少年發了份他昨夜趕出來的筆記,大致上說了昨天都發生了什麼。
韹點了點頭,八六四二就離開了他的房間,留下他一個人整理思緒。
少年打開文件,一邊換衣服一邊思考回想,耳邊隱隱約約傳來外面青年和女孩交談的聲音,他面上沒什麼表情,只是在『利娜』對八六四二屢屢挑釁的行為感到些微疑惑。
…不是很懂自己的另一面為什麼會做這種無聊的事,但不重要。
總體而言,實驗失敗在預算內,本來就是不抱期待的試驗,現在看來實驗的結果卻是喜人的,『利娜』證明了自己的潛能還可以挖掘,以及開發出別的戰鬥方式…雖然那與他的習慣不相合,卻不妨礙他模仿。
確認完自己和利娜的記憶相通後,韹最後整了整領口,看了鏡子一眼後走出自己的房間,今年九歲規規矩矩的坐在沙發上,聽到動靜轉頭,目光觸及他的身影,明顯的眼神一亮。
她上下打量一秒,整個人的氛圍就像開花一樣開朗了起來。
在她眼裡,屬於『利娜』的囚籠罕見的安靜,那個被關押其中的惡魔彷彿耗能太多,正處於休眠的狀態。
她湊到韹身邊,小小聲的告訴少年她看見的,收穫了對方一個淡定的眼神。
靈媒當真是神奇的存在,韹心想。
關於今年九歲描繪的那些彷彿奇幻童話的景象,他自己是一點感覺都沒有的,不過小女孩說的景象他大概能明白都代表著什麼意思。
『利娜』其實就是他強壓的情緒、慾望化身而成,很多時候他習慣切割自己的情緒,比如過剩的殺意,慾望也是相同,他毀滅世界的慾望可一點也不少,那些都被他強行塞到心底關了起來。
沒想到那些他不曾在意的東西,堆積成一個聽起來就很醜陋可怕的怪物,韹心想道。
假如今年九歲能聽到他的想法,大概會瞪大眼睛拼命搖頭,她是覺得惡魔看起來很可怕、很嚇人,卻不是因為它長得醜…那可是韹的分身,長得醜是不可能的!!
不過她聽不見,她眼中所見,要等到多年後學會素描的她親手描繪出來才真相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