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靈諾魂滅之後,裘比的視角在許流年、白森、辛子萱之間無規律的轉換旁觀他們經歷的人生,直到許流年以身獻祭消亡,她的意識回歸現實了。
然而她的身體未醒,意識徘徊在無邊無際的黑暗,裘比什麼也感覺不到,彷彿此刻的自己等同於虛無。
她還來不及體會空虛冰冷的黑暗,思緒飛快掠過那些人的記憶,電光石火間她抓住一個關鍵點。
路靈諾肉體以及靈魂自行消亡,但是一念生機使得魂力凝結的是神魂強制脫離死亡的終焉之路,不知怎麼最終寄宿在黑魔術使用原則這本由她親筆寫下的書裡。
裘比也在之後目睹許流年最後的獻祭儀式,軀體、血液、魔力、靈魂化為一座森林永遠守在路氏家族旁,他的神魂也似路靈諾留存於一本書內。
除此以外的人類,在長遠的時光流河中自然逝世。
路靈諾所力保的路氏家族,因故人的全力相護才屹立不倒直至今日。
裘比卻覺得路氏百年來的安然無恙不止因為這些逝者生前的維護,否則為何精神力天賦在曦祇大陸的名聲仍然令人聞風喪膽,否則為何路氏會讓教廷、聖女殿、白家騎士團無比忌憚。
最具可能性的原因,定然和路靈諾萬般疼惜且給予萬分信任的路啟星有千絲萬縷的關聯......
「妳猜得沒錯,後來確實都是他一手造就的局面。」
突然響起的聲音令裘比一怔,她很快反應過來並肯定的指出他的身分:「你是許流年。」
不等他回答,裘比嘴裡立馬冒出一連串的怒罵:「你為什麼不告訴路靈諾你喜歡她,從一開始直至這一刻都不曾改變過?你知不知道她在命樹下的祝福,好比是她親手握著一把刀在剜心嗎!你明白她為什麼要對自己使用毀憶,卻獨留一縷失去記憶清澈的神魂飄流人間!」
「她為了你,寧可背負一切罵名。她一意孤行召喚深淵惡魔之王,不完全是為了她自己......」裘比的意識彷彿還困在路靈諾的記憶,她情不自禁哽咽從而落淚,「為什麼你們不肯說出自己的心意,為什麼你們會走到這種地步?」
許流年的一絲神魂並未給出任何答案,他只是聲音越發小聲的提醒著:「惡魔之王不曉得我進來,所以妳不能露出破綻,不然妳與外面的所有人都會死。」
「我在妳的靈魂裡下了一道禁制,妳無法和諾兒及其他人說出我的存在。」
「沒有我,她才能做回真實的自己!她已經失去太多,不能再讓她經歷一回絕望......」
裘比的身體睜開眼的那一瞬間,她再也感覺不到許流年神魂的光輝,而她眼前竟是一片漆黑的流質液體。此時她劇烈揮舞雙手,雖然沒有溺水的感覺,卻也處於相似的處境。
驀然間隱約聽見了打鬥聲,而她身後緊抱住她脖子的雙臂無聲無息鬆開了,一股黑影從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水中消聲匿跡。
察覺禁錮身體的枷鎖解開,裘比憑感覺游到邊緣大力敲打著堅硬的玻璃球想引起注意,威脅生命的危險步步緊逼,她開始感到呼吸困難的症狀。
快撐不下去了,有沒有人聽見她的求救!
裘比貼在邊緣的手猛地滑落,被流動帶往球體的中心處,求生欲使她奮力伸長手想抓住什麼,可是她卻無能為力更阻擋不了黑水帶來的絕望。
眼前的黑暗逐漸侵蝕內心,她像是曾經的路靈諾一樣,失去希望後只能等待著被黑暗淹沒,無力改變這一切從而深陷絕望。
「他走了,快去救比兒!」
「要打破它嗎?」
「伯父不要動手,以免誤傷到裘比,你守在這裡我進去找她。」
路南天來不及提出剛想到的有效方法,就看著年輕氣盛的男人兩三下爬上玻璃球的頂端立即跳入黑稠的水中,他只好提高音量道:「用你的光系魔法照亮黑水,看比兒有沒有在裡面!」
等了幾秒鐘混濁的黑被金光點亮,但是站在外面的路南天視野依舊被黑色蓋住,他不確定比兒是不是被藏進裡面。
在內部點光的夏塵天趁著能見度提高的機會環視一圈,發現她的身影時心臟瞬間高高懸起,恐懼害怕的感覺襲捲他的內心。
裘比整個人宛若被黑暗侵蝕了,髮絲、衣著、四肢都像是套上一層暗灰色的濾鏡。
用最快的速度游到她身邊,雙手環抱住她的腰將人拉進懷裡,她似乎沒有知覺了?
夏塵天帶著她向上游去,盡力以最短的時間脫離盛滿黑液的大容器。
「比兒真的在裡面!」路南天見他沒有即刻出來就猜到了。心中對路冥絕的失望更深,甚至滋生出一股恨意,那個惡魔,究竟還要做到什麼地步!
夏塵天一落地就先檢查裘比的情況,確認兩遍後掏出乾淨的帕子擦拭她的臉,將黑稠稠的不明液體撥開。
路南天放下心來,觀察起這些黑水是什麼東西。據他瞭解,路冥絕隱藏的最大機密是有意復活路家老祖路靈諾的計畫。
他猜測過幕後主謀會以何種方式達成這個終極目的,暗地裡偷偷刺探許多回,驗證自己的思路是否正確。只是他過去這些年都是在浪費光陰,於是乎此刻更加大膽的猜想悄然而生--
「如果,路氏創始人沒死,你會怎麼辦?」
乍一聽見驚雷般的假設,夏塵天動作停頓下來,他眼裡閃過一絲凝重,待他整理好情緒轉向路南天,盯著後者面上顯露的重視程度,他緩慢開口道:「抱歉了,我不常在『如果』這種無法實現的事上動腦筋。」
夏塵天不疾不徐緊抱住裘比,以守護她的姿態反問:「伯父希望你能諒解我接下來冒昧的言語,路家如今在曦祇大陸的處境你明白吧,看似兩國聯盟兩國對立,但事實卻並非如此......」
「路氏不單被敵對國家忌憚,在亞奇國皇室的心裡又何嘗不是眼中釘、肉中刺,於古禦國而言怎可能會舉國相助護著路家。」
「現在這個時候還未發生我所說的最壞情況,可是引發的未爆彈似乎將要爆發了!」夏塵天直視路南天的雙眼,一字一頓地質問:「那麼伯父,你的打算是什麼?為自保潛逃,還是和路家共存亡?」
「我絕不會牽連到她們母女倆!若有朝一日路家徹底倒塌,我也已經與她們毫無聯繫,路家之罪不會波及她倆。」
這就是路南天為最壞的結局提早做好的打算,和她們撇清關係,是他能夠做到的保護。
夏塵天抿唇,沉思片刻後難忍嘆息,「藍天聖女尚且有自保的能力,裘比卻不可能脫離危險,因她的血緣、她的精神力,注定她無法跟路家劃清界線,哪怕你執意犧牲自己,她也無法獨善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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