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君尚本能的抱住了司空韹安撫,他心疼而無聲的撫摸著他的後腦勺,這是韹能容許他的極限肢體接觸。
因為摸頭會感到安心,所以司空韹不喜歡他常常這麼做。
或許聞君尚是世界上唯一一個能讓司空韹在他身側安睡的存在,卻是那個最不能理解司空韹扭曲細膩心思的人。
生長環境的截然不同造就了這場悲劇,司空韹身上特立獨行的黑暗神秘讓聞君尚牢牢的被他吸引,也正如司空韹憧憬著聞君尚擁有的一切,他認為對方就像太陽一樣溫暖發光,更不願意讓他接觸到自己身在的黑暗。
歸根結底,這是治標不治本的安慰,無論聞君尚在司空韹耳邊說了多少許諾的話語,保證不會忘記他,都只是聽起來越發空洞的言語。
司空韹趴在他溫暖的懷抱裡,第一次因為聞君尚的溫柔感到無比的寒冷,他不是很懂這種感覺,隱約明白某種殘酷地真實。
他和聞君尚的距離,遙遠的用一生都填補不了。
聞君尚是冒著生命危險把司空韹抱上床的,他自己躺在沙發上對付了一夜,而隔天早上起來,司空韹已經比他早一步的出門了。
沒良心的混蛋!!差點要遲到,聞君尚暗罵了一聲,匆匆拿起書包換了制服就衝出門,他不覺得韹拋下他先走一步有什麼異常。
那個人傲嬌是日常,昨天晚上娘娘腔一樣差點哭了的樣子被司空韹視為羞恥也是有可能的,暫時沒臉見自己很正常。
聞君尚自認為和司空韹說開了,心態健康又有朝氣的踏入學校然後找到自己的考場,他一邊回想這堂要考的數學公式,一邊從書包裡拿出了筆盒。
而在他樓上的考場,司空韹的位置上並沒有人,他站在導師辦公室前,垂著頭思考了片刻才敲了敲門,然後堅定的走向拿起期末考卷的方榮顯。
「幫我聯絡劉昊。」
「劉…你說誰?」方榮顯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驚訝的看向司空韹。
「劉昊,劉大律師,我的監護人。」司空韹微微諷刺的說道,方榮顯吞了下口水,竟然露出了小心翼翼的表情。
「你…闖禍了沒讓我知道?」
「想太多。」司空韹嗤笑一聲,然後捲著自己的頭髮,有些漫不經心的說道。
「劉大律師應該知道我在德國有個還沒老死的外婆,問問他,轉學到德國的機率多大。」
「轉學?!」方榮顯提高了音量,他受到的驚嚇不小,眼神幾度變化,然後強硬的拉住司空韹的手臂。
「你被欺負了嗎?!是誰!哪個王八羔子不要命了!竟然不長眼的動你?!」他似乎很想扒了司空韹的衣服檢查,學生被他激動的態度嚇了一跳,反射性甩開他的箝制,挑起嘲諷的笑。
「你明明不像個老師,卻這麼稱職,挺好的。」
「別說這些沒用的,為什麼想要轉學?!」方榮顯急於問出理由,他擔心在司空韹身上又發生挽回不了的悲劇,要是不能幫助他,方榮顯覺得自己沒必要當老師了。
「緊張什麼?沒什麼特殊的理由,只是覺得台灣很無聊,還有就是,稍微掛念遠方的外婆,理由就這些。」司空韹淡淡地說道,方榮顯看著倔強地學生,嘆了一口氣說道。
「我會聯繫大律師的…還有,不是外婆,那是你奶奶,你爹司空秣的媽媽。」
「…是嗎,第一次聽說。」
「你爹本來就是德亞混血,所以你大概是3/4的日爾曼血統和1/4的亞洲血統,至於你媽差不多是個道地的德國人,但是也沒有剩下的親人…我想劉大律師不會跟你解釋這些,以後別再搞錯鬧出烏龍了。」方榮顯隱晦的表達看破他謊言的意思,但沒有追問他真正的理由。
「知道了,辛苦老師了,我回去考試了。」司空韹乾淨俐落的說道,也沒有扯謊而尷尬的表現。
方榮顯用看著未爆彈的眼神看著司空韹平靜的離開,他鬆了一口氣的拉開抽屜,從裡面取出一份一個禮拜前就寄過來的資料。
習慣性的摩挲了下資料袋開口,確認沒有其他人動過,方榮顯心情複雜的拿出其中一張彩色的宣傳單…基本上這一袋子裏裝的都是這些東西。
全是關於國外高中學校的資料,以英國和德國的為主,美國的也有幾家。
就是因為這個袋子的存在,剛剛司空韹劈頭說要找劉昊的時候他才慌的差點露出馬腳。
想當初他收到這堆文宣和一份正式的轉學申請時,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過去和大律師絕交。
『劉大律師,你是不是覺得我和你家孩子不打一架你就不開心啊?!你又想讓我去說服他轉學嗎!!』
『…拜託了,只有你說的話他才會聽一兩句。』
『放屁!明明就是你不敢面對現實!我告訴你,這是最後了啊!!他一旦轉學我就跟你斷絕關係!!』
臭罵了大律師一頓,方榮顯還是沒有直接把東西直接攤開放在司空韹面前,以那孩子鑽牛角尖和叛逆的程度是真的會和他翻臉的。
…好不容易讓他穩定下來,保持了出勤率和勉勉強強的考試成績…方榮顯煩惱了一個禮拜還是沒有想到一個合適的方法去說服司空韹轉學。
沒想到那孩子這麼『貼心』的提出來,這下方老師又陷入了另一種煩惱。
…發生了什麼,讓好不容易願意交朋友的司空韹鐵了心要離開台灣?
聞君尚發現司空韹在躲他是考試後的事情了,他必須承認,當好友認真想要避開一個人的時候,其技術已經到了無懈可擊又很難察覺異樣的地步了。
…不,從某方面來說,應該是他在自欺欺人,
首先,考完試恢復正常上課,他們班沒有換座位的習慣,司空韹依舊是坐在靠窗第二個的位置,聞君尚坐在他後面。
司空韹沒有翹課,上課也還是漫不經心,想睡了就趴桌上,不喜歡體育課就去空教室躲起來,他的行為和以前一樣。
唯二反常的是,聞君尚沒有再拿到屬於司空韹的作業本,那個人總是有辦法把自己的作業混到聞君尚的書包裡。
以及,司空韹幾乎不再轉頭和聞君尚說話。
但這些都被聞君尚歸咎為他尷尬害羞的表現,或者說,司空韹總算領悟了作業應該自己寫的真理。
他的自欺欺人直到司空韹去參加方老師給他報名的比賽那天,被其他同學毫不留情的戳破。
「君尚,你和司空同學吵架了嗎?」
「咦,這是哪裡來的謠言?誰有那種和他吵架的超能力阿?」聞君尚半開玩笑的說道。
趁著司空韹請假才敢在下課時間主動過來問這種問題的同學們互看了一眼,微妙的問道。
「你不知道嗎?司空同學那群狂熱粉絲討論的很熱烈喔,根據他們的觀察,百分百你們出現了感情危機,好像是說微表情分析和生活習慣分析…總感覺是要報警的程度。」
「啊哈哈,還好啦,以前司空同學遇過更可怕的跟蹤狂,想辦法跑進他家公寓的垃圾場翻垃圾,那才是真。讓人膽寒的跟蹤狂阿!」聞君尚苦笑著,連他坐在司空韹後面都能感覺到強烈的關注,何況是目光焦點的那個人。
「…總覺得那個人的下場應該很慘,被警察帶走都是幸運。」想起司空韹入學以來引起的幾次騷動,光是聽都覺得生理不適的跟蹤狂大概會淪落到死無全屍的地步。
畢竟那是比起報警處理,更傾向於自己解決問題的司空韹阿!
「啊啊,比那個性騷擾的學長要慘一百倍…」聞君尚嘆口氣,他不認同司空韹以暴力解決問題的想法,卻能理解對好友來說,這是更安全的方式。
「真可怕,不過顏值就是正義呢!!我是站在司空同學這邊的!嘛,你們既然沒有吵架,我就不多管閒事了!下午社團見~~」打聽完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同學就離開了,看他掏出手機的樣子,或許所謂的狂熱粉絲也有他的一份。
「真是的…這個看臉的世界啊…」聞君尚有些沒精神的趴在桌上,無意識的看著前面空盪盪的位置,因為很熟悉,他能夠憑空想像、描繪出那個纖細孤傲的背影…韹已經很久沒有剪頭髮了,是打算留長頭髮嗎?他還蠻喜歡那傢伙露出脖頸的模樣,看上去跟他內在完全不同,有種很文弱溫和的感覺。
…自己上一次和韹好好說話是什麼時候?
明明告訴他不介意他發訊息找自己,司空韹還是沒有那麼做,不如說,他最近放學後也是用各種理由拒絕他到家裡去。
『比賽練習。』
『今天也是練習。』
『跟昨天一樣。』
諸如此類的理由,聞君尚仔細回想了下,司空韹從來沒有過什麼比賽前的練習,對那個人而言,前一天多打一小時的拳和點檢裝備是就已經充分的準備了。
咦?!難道說!!!
察覺問題有點嚴重了,聞君尚打開手機,手指停留在兩個人的對話框裡,他不知道該怎麼問。
…一直以來都是司空韹拉開安全距離,他還以為自己距離、不,踏入了司空韹的警戒線內了,原來,這只是他自己的錯覺嗎?
「…唉,就算是我也會覺得心累阿…」關掉對話框,聞君尚無精打采的把臉埋進了臂彎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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