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照天一路經過喚古壇內圍,已經沒有石樹人在作亂,到處只遺下大戰過後的碎石和血跡。他來到場館之外,見到熊大權正與一眾休整中的衛士們對話。
「報告總衛,離律谷獻忠已經伏法。」
「嗯,場內的石樹人都已擺平,討伐戰算是告一段落。」熊大權摸著額頭說:「現在我們要處理更麻煩的事。」
「哦?」榮照天看著被兩名士抓住手臂和按住肩膀的余若慈,即時猜到那是甚麼事。
「我說了少次?我不是甚麼離律、不是間諜奸細,你們有時間盤問我,倒不如處理一下現場的傷者吧!」
「總衛,」一名負責傳令的衛士前來,「剛收到閣主命令,請總衛立即撤查事件背後的主謀,並主即向閣主匯報。」
熊大權說:「怎麼閣主一口咬定有幕後主謀?現在連兇手是不是獨自行動都不清楚……」
一名衛士指著余若慈道:「現場找到這個銘族奸細,不就是最好證明了嗎?」
另一名衛士附和道:「閣主明察秋毫,一早就猜到有人混入人群中作亂。」
「將這離律帶回去嚴刑拷問,一定能讓她招供。」一名衛士說的時候,嘴角藏不住猥瑣的笑意。
「我們是衛士,不是刑官,也不是流氓。」熊大權瞪了他們一眼,「雖然她是奸細,但好歹也是銘族人。下月初銘族會派人到訪舉行聯族峰會,要是處理得不好,會引發外交問題,不可以太過亂來。」
榮照天想了一想,說道:「剛才屬下跟那離律交手時,從他口中聽到一些線索,相信還有其他涉案的人。」
「看哪,果然是……」衛士們議論紛紛。
榮照天續道:「不過榮某認為涉案的離律,並非身這幾天才入境的銘族,而是早在比賽之前很久,就已經潛伏在玄城以外。對方對血粹晶有相當知識,說不定更有人是潛伏於閣庭之內。」
此言一出,眾衛士都感到意外。
「嗯,這樣的話……」熊大權皺著眉,看著余若慈道:「看來只好嚴加審問這個離律,迫她供出其他同黨。」
「總衛,且慢,」榮照天急道:「現場仍然亂作一團,人群都未完全疏散,一堆傷者不知道怎麼處理,在這重要關頭,與其忙著調查奸細,不如先清理人群,照顧傷者……」
熊大權揮手打斷他的話,「可是閣主有令,要先徹查事件起因。要是閣主追究起來,我和你都擔當不了。」
榮照天連忙道:「其實趙公子剛才託我通傳,他有些話想跟總衛你說。」
「甚麼?偏偏在這個時候……」
「熊總衛。」
眾衛士身後傳來趙正充的聲音,熊大權面有難色,無奈命衛士們讓出一條通道讓他過來。
「趙公子,我不是請你往別處避難的嗎?怎麼你還在這裡?」熊大權頓覺一個頭兩個大。
「在下感謝總衛關心。我因為想了解現場情況,在安全情況下到不同位置察看。不知道閣庭方面有沒有安排疏散和善後?」
熊大權搖了搖頭,「閣主比較在意事件起因,找出主謀,卻沒有交待現場如何善後。」
「熊總衛,請聽在下一言。」趙正充瞄了余若慈一眼,「如今場內仍有大量觀眾未曾散去,幕後主謀可能仍藏身場內,總衛打算如何調查?」
「我將分派人手逐一搜查,確定沒有可疑才放行。」
「這裡可能有數萬人,逐一搜查恐怕到入夜也查不完。」
「說的也是,要將所有人都排查實在很難。但總不能一個不查,就這樣把所有人放走……」
熊大權一臉苦惱,眾衛士以他馬首是瞻,等候他的決定,然而他實在拿不定主意。他覺得趙正充似乎有一些想法,但又不好意思在下屬面前,向趙正充請教如何處理。
榮照天看穿他這一點,向趙正充打了個眼色,趙正充於是說:「熊總衛,能否借一步說話?」
熊大權明白他的意思,兩人走到遠離衛士們的地方,小聲商量。
趙正充說:「現在人數眾多,萬一在等候排查其間,幕後主謀突然再生亂事,恐怕會釀成另一波災難。」
「真是失策,被閣主迫緊了,竟然忘了這麼重要的一點!」熊大權拍一下額頭,「唉,我只是一介武夫,武衛方面十分有自信,但抓奸細查陰謀這種事就很不擅長。趙公子,你可有甚麼想法?」
趙正充就是等他這一句,乘勢說道:「在下認為總衛可先將民眾分隔成幾批甚至更多,每批中間保持一段距離,安排一些衛士在中間監視。另外派人分佈在場外各個制高點看守,以防再有離律發動襲擊,或者是民眾因為擠迫躁動等原因,彼此之間發生衝突起爭執。」
「這樣也好,我們可以先調撥一半人手負責守衛要道。」
「在下還有一些建議,可以給總衛參考。」趙正充繼續說:「這些觀眾裡面,有的是家人或親友在事件中受傷,也有的只是湊好奇熱鬧。如果可以把這些人分辨出來,就可以減少需要排查的人數,」
熊大權皺眉問:「怎樣把他們分辨出來?」
「如果廣播設備沒有受損,可以由大會呼籲失散的家屬到賽場外的空地集合,如果有親屬或知道有人被困在瓦礫,就要馬上通知搜救人員將他們救出,可以由衛士或醫者替他們進行登記。至於自身或家屬都沒有受傷的人,就分批進行排查,首先帶著小孩的家庭最先處理,因為主謀帶同家人作案的的可能性較低,而且人數也較多,排查後讓他們先遠離喚古壇範圍,不得停留在圍觀,更不能返回場內,以免引起混亂。」
「有道理。」熊大權大點其頭。
「喚古壇不少地方因石樹人的破壞而倒塌,也許有人被埋在瓦礫中,希望可以派人到派損比較嚴重的地方搜索。」趙正充補充道:「如果總衛能帶令衛士盡快找出失蹤者,安撫他們的家屬,民眾對你的形象也會加分。不知總衛覺得如何?」
「咳唔……這雖然跟閣主的命令無關,不過能夠建立衛士們的正面形象,確實是件好事。」
「有需要的話,可以臨時招募之前參加比賽的選手加入,當中應該不乏體力和玄力充沛、或是擁有獨特玄法的人,可以勝任救災工作。例如在遠處那邊有兩位名分別名叫百里衛和容千琦的參賽者,他們剛才已自發將看台頂層受困的觀眾帶到地面,大大減低傷亡,亦令場面受到控制。能夠發揮參賽者的能力,也是總衛善用人材的表現。」
「嗯,這樣也好。」熊大權連連點頭,「我手下的鍾劍魂也是參賽者之一,他喚出分身的玄法正好派上用場。」
兩人回到衛士團那邊,按照以上結果安排人手馬上執行。
「以上的安排,應該足夠處理眼前的亂局。」熊大權轉而望向余若慈,「緊急的事處理完,現在得處理緊要的事。」
趙正充也看著她。其實他之所以出現在這裡,也是因為她。
「為甚麼余姑娘會出現在這裡?發生甚麼事呢?」
榮照天故意說:「她被懷疑是銘族間諜,所以被衛士以離律的身份抓了起來,準備帶回去進行審問。」
趙正充明白他的意思,誇張地道:「這怎麼可能呢?她可是應閣庭邀請而來,觀看今屆玄乩法戰的貴賓,應該也有隨身帶著證件吧?」
「對對對,我有我有。」余若慈配合他的話,左找右找,掏出證件交給熊大權。
「嗯……這的確是閣庭簽發,沒有造假。」熊大權把證件交還她手中,「可是她在會場中多次被衛士發現她行為不檢,這些事的確構成嫌疑。」
「這是因為銘族人對玄族閣律無知才產生的誤會。在比賽後期,我有親自向她解釋,直至襲擊發生時,我還在向她解釋閣律。」
「既然趙公子直到事發時都看管著她,可以說是人證。」榮照天配合地說:「趙公子有看見她做過甚麼奇怪舉動嗎?」
「沒有。這點我可以肯定。」
「既然趙公子作為人證,那她應該沒有可疑,看來是一場誤會。」熊大權得到趙正充一番教路,加上的確沒有實證證明余若慈是間諜,於是說:「民眾對銘族普遍有不好的印象,發生了這樣的事,余姑娘在現場出現始終不太恰當。沒有受傷的人等,應該馬上撤離。我會派衛士請余姑娘離開。」
「現場有很多事需要衛士們處理,不如就由我這個閒人把她帶走吧。」
熊大權對此自然沒有異議。
雖然余若慈的嫌疑算是洗清,但趙正充仍關心現場傷亡情況,於是問道:「不知道受傷的衛士和觀眾情況怎樣?」
熊大權說:「我剛才已派人前去查問,但到現在都未有回覆。」
「剛才我有到醫療站了解過。」趙正充說:「原本駐場的三位閣醫,都在事件中受了重傷,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暫時無法指揮,現在就只有五名見習醫者處理眾多傷患。剛才我見到兩名衛士被一個非常強勢、姓林的女見習醫者抓住不放,要兩人充當她的臨時助手,我想他們就是被總衛派去詢問的人。」
榮照天抱怨道:「上屆比賽之時,我們已經向閣醫提過比賽醫療過於單薄,不過閣醫有自信能處理任何參賽者的傷勢,卻沒料到會發生這麼嚴重的事。」
「畢竟玄道靈國好多年沒有發生過這種動亂,也難怪他會掉以輕心。」熊大權歎了一口氣,「衛士們都對急救有多少知識,我就從餘下的人手再派些過去幫忙吧。」
趙正充再從通報、增緩、人流管控、送運重傷者、處理遺體等各種問題向熊大權進行建議,基本上全數獲得接納。並且馬上執行。
在一切緊急調度安排完畢後,趙正充向熊大權和榮照天行了個禮,便帶著余若慈離去。
「你到底是甚麼人?」她邊走邊問:「剛才你的處理方法比那兩個正副衛士長都要冷靜和周詳,他們也對你言聽計從。你絕不會只是個飯夫酒卒……難道你是貴族?」
「玄道靈國只有有權勢的人,並沒有貴族這回事。我的身份只是平民,不過因為一些緣故認識兩位衛士長,而他們也覺得我的話有點道理,所以願意取信,僅此而已。」趙正充向她上下打量,「咦,妳那個像小球一樣的攝錄器呢?」
余若慈抿著嘴說:「剛才你帶我逃走的時候來不及拿走,還留在場館裡。我就是打算回去找尋,才被衛士當間諜抓住的。」
趙正充環顧現場,「我帶妳回去找找吧,不過動作要快。」
余若慈大喜過望,拉著他的手跑了過去。
現場的觀眾基本上已經撤離,大部份衛士都各有各忙,他們只遇到兩三名衛士,他們都是剛才見過趙正充的人,簡單交待便放行。
兩人來到先前所在的位置,在碎石瓦礫和一片血跡中,很快便找到那球形攝錄器。
「幸好沒有跌壞。」余若慈檢查一下,她的手突然停下並縮回,拈著手指,面有難色地道:「可是上面沾上了血跡……」
趙正充掏出手帕,抹拭上面的鮮血,余若慈轉臉不敢看,轉而環顧一片狼藉的比賽場地。
「沒想到不久之前熱鬧的喚古壇,轉眼竟變成這個慘狀……」
就在她傷春悲秋的同時,趙正充趁機在屏幕裡播放她所拍攝的內容。
「到底是誰做出這種事?」她由衷感歎道:「我不相信那些衛士所說,是銘族的任何國家在背後策劃,但我也不能理解,在玄族裡有哪些人會奢殺無辜的民眾?這樣有甚麼好處?」
趙正充沒有回答,在播放到某個片段時,把拍攝到的影像放大和移動。
他的眼神驟變,僵住了好一陣子,幸好余若慈並未察覺。
不一會,他關掉攝錄器,交還到她手裡。
「我要查出事件真相。」他看著場內血跡斑斑,輕聲道:「發生這種慘劇,總要有人為此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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