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琛要上南華山的思路其實說穿了也沒啥,就是日星閣已經調查完了,當下也找不到更多證據指認兇手,倒不如去南華看看有沒有證據可以證明他們的清白。
這件事情他在旅途中與曲亦歡提過,對方只是喔了一聲,似乎對這個思路沒什麼想法。
夜裡,他倆又回到先前剛從九華山下來的那家旅店,曲亦歡基於歉疚,自告奮勇地申請替他的傷口換藥。手裡拆著紗布一面閒扯,「我昨天做了個夢。夢裡是一片雪白的山崖,我聽見吹葉笛的聲音,飄飄忽忽的,從積雪的山頂傳下來,吹得很好,就是調子太悲涼了。」
聶琛的臉色有些迷茫,像是想起了什麼事,許久後說:「千朝也吹葉笛,吹得很好。四年前他去調查邙山派覆滅之事,回來便吹了整晚的葉笛,那笛聲我現在還記得……」
曲亦歡本來八卦性起還想問問後續,可是想想這似乎又有些挖人瘡疤,更何況聶琛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傷也還沒好,便打消了念頭,改說:「是嗎?那我夢見的肯定是你師弟的記憶了。前些時候我也夢到過百里越的那把劍。」
聶琛聽完倒有點驚訝的,「你夢到那把劍?」
「是啊!」曲亦歡想想,這麼說好像不夠清楚,「其實我是夢到了一個男人,他拿著那把劍,在院子裡練招,那時他旁邊還有個小男孩呢!」他本以為聶琛聽見千朝小時候的記憶,應當會十分感興趣,再不濟起碼也會懷念的說上幾句,誰知道聶琛只是冷冷地回了句。
「是嗎?」
當下他原本準備好往下說的台詞都忘了,他愣愣地看著他,手上一抖就將原本要敷在傷口的藥粉都撒了出來。
聶琛被撒了滿身的藥粉自然也不是木頭,無語抬頭去看曲亦歡。而後者嘴裡頻頻喊著:「浪費!太浪費了!」一面還試圖把撒出去的藥粉都裝回罐子裡,想當然是徒勞無功的。
他盯著他撈藥粉撈了半晌,終於拿過那個瓷瓶,「就這樣包吧。」
曲亦歡看看那僅剩的半瓶藥,嘆了口氣,「是不是不該跟你瞎扯啊?害我都把藥粉撒了,那是雲歸給我配的,他說這個藥治皮外傷特別好,灑一點就生肉,隔幾天就長得像沒受傷一樣。」
聶琛挑眉,「你跟慕雲歸熟得很快。」
「雲歸他這個人挺好的啊,就是那個阿季有些怪里怪氣的。我就想不懂雲歸這麼好的脾氣,會什麼非要跟阿季那貨一起走,平常氣不都氣飽了嗎?」曲亦歡逕自發表了一番他這幾日與兩人相處下來的心得,而且一說就欲罷不能,簡直停不下來。
「你不知道,那個阿季一聽我叫他雲歸,那個臉簡直黑的比木炭還黑,我估計要不是雲歸在旁邊,他就要下殺手把我弄死了。」他說著停下來,看了聶琛一眼,「當然我死了你也就死了,殺人是一定要滅口的。」
聶琛當然不會去在意這種細節,他關心的焦點在:「慕雲歸從沒出過谷,江湖中都無人知曉他之名姓,卻忽然出現在那裡,有點奇怪。」
曲亦歡把肩上的紗布纏妥,仔細地打上一個漂亮的結後,拍了拍他的背,「也許他忽然無聊想要出來看看啊,你放心啦,我看雲歸那個樣子真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那天我帶他去賭坊,他還不進去咧!」
「我不是懷疑他的身分……」
「那你是懷疑什麼?」曲亦歡聽著有點懵。
「千朝去北邙山時曾順路拜訪神醫慕飛白。我那時問他姓名,便確定了他的確是慕飛白的徒弟。」
曲亦歡聽著更不理解了,「那你到底還懷疑什麼?」
聶琛思索良久,「那個林夔……」
「你是說他啊?那傢伙一看就不是好東西,你要說他有問題,我是絕對贊成的。雲歸就是給他那點小聰明給騙了啊!虧我走前還提醒他不要跟那傢伙繼續走了,他也不聽我的。」曲亦歡繼續發揮黑林夔的本事。
可聶琛心裡還是感到一陣怪異,具體是什麼又說不上來,於是只見他死死擰著眉頭,就是一副有話想說的樣子。
曲亦歡開始還耐心的等待他究竟要發表什麼高見,不知道會不會與自己黑林夔的論調說到一起去,可等了半天,聶琛始終沒有說話,只是維持著同一個表情杵在那。
他最終還是失去耐心了。伸手推著聶琛沒有受傷的那邊肩膀,然後趁著聶琛還沒有理解他要幹什麼時,就將他推倒在了床上,並且一氣呵成的蓋上被子。
「你就別想這麼多,乖乖睡覺吧,受傷的人要多休息。」
聶琛直到自己被棉被蓋的嚴嚴實實後,都還一臉震驚地看著曲亦歡,顯然在他多年的人生歲月中,並沒有人對他做過類似的舉動,這一下驚得他的魂都飛了。
曲亦歡看自己順利解決一個麻煩,很得意地拍兩下手,「我也要回房去睡啦,你有什麼問題就大叫啊,我就睡在隔壁房間。不過應當不會有什麼問題才是,你只是肩上有傷,又不是半身不遂。」
聶琛還是維持著原本震驚的臉孔看著他,這讓曲亦歡一陣捉弄心又起。
「你幹嘛這樣看著我?莫非是不捨得我走?還是自己一個人睡會怕?要我留下來陪你睡?唉,我這人什麼沒有就是講義氣,看在你捨身救我一命的份上,我就勉為其難地陪你睡一下好了。」說著他作勢要脫去外衣。這時聶琛才稍稍回神,一鼓作氣從床上坐起,連忙阻止了還在解衣結的人。
「不用。」
「可是我看你好像很想要我陪你啊,你不用客氣,大哥罩小弟,這是應該的!」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從聶琛發現曲亦歡不是千朝後,他更加變本加厲喜歡沒事就逗著他玩。這也許是害怕被揭穿的陰影沒了,本來惡劣的個性就各方面的凸顯出來了。
聶琛看他甩開自己的手又要往床上爬,下意識往後退開,「別鬧。」
「咦?我沒有鬧啊,我真的關心你啊,聶琛。」
「你出去。」聶琛足足逼了幾秒鐘,才逼出這句中氣略足的命令句。
曲亦歡看他臉上困窘的神色,笑得腰都彎了,「唉唷,好啦好啦,跟你開玩笑的,你大人有大量,不要生氣啊,我這就回去睡,立刻回去睡。你好好休息。」說罷,腳底抹油一溜煙就走出房間,並關好了房門。
只留下聶琛一人還看著他離去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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