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走了一陣便到東廂房正中的房間,那間房一看就是上等房,檔次跟自己的完全不一樣,連門都硬生生要比自己的要大,雕花也多。
一推門,師父就坐在房裡的太師椅上,閉著眼睛似乎在沉思什麼,聽見開門聲便睜開雙眼看向他們。
「爹,我把大師兄跟千朝哥哥帶來了。」碧真道。
「幾日不見,師父可安好?」聶琛道。
「是啊,師父你看起來好像有心事。」曲亦歡道。
楊尚文揮了揮手,讓碧真離開順帶關上門,才對著兩人道:「這次出去,可有查到什麼?」
聶琛將兩人下山後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向楊尚文說了,期間曲亦歡只有偶爾幾聲附和,等大體細節都被聶琛簡單扼要並條理分明的敘述完後,楊尚文才緩緩道:「此次武林大會,廣發邀請帖,連邙山一帶的小門小派也都有收到,恐怕是有什麼大事。」
曲亦歡就有些那悶了,「可是師傅,方才我們自西廂房過來,西廂房是空的,那這些門派的人都住在哪呢?還是很多人壓根沒來?」
楊尚文點頭:「邙山派自滅後,邙山就無一個統一的勢力掌管其他小門小派,這些門派大多獨善其身,也並不承認白石派為武林盟主。加上唐盟主一病就是四年,多少也是疏於管理武林各派的事務了。」
聶琛聽完道:「當時千朝就沒見到蠱王的下落,這次南華派死於輪迴蠱,很有可能蠱王移轉到了其他人身上。」
曲亦歡也道:「若這樣說,最有可能的就是唐浩空啦,那時人頭是他最後接手的,南華滅派時,也是他在現場,能有機會用輪迴蠱滅南華的就只有他啦。」
其實聶琛也就是曲亦歡說的這個意思,不過他認為這事情恐怕還有蹊蹺,便沒把話挑明說,倒是曲亦歡大咧咧就說出來了。
楊尚文抱臂沉思著,「若是唐浩空搞鬼,那是為了什麼?亂魂訣如今都已經消失武林十一年,就是要找南華派要,也不必將之全派屠盡。」
聶琛道:「師傅可知那位未死的百里越門主,如今身在何方?」
楊尚文點頭道:「此人那天由唐浩空帶回白石山,此後便再無消息。」
聶琛道:「若唐浩空有心打聽亂魂訣,實在不應將百里越仍在世上之事散布出來,此舉無疑讓白石山成為眾人注意的目標。」
曲亦歡撓撓頭,「但是那個百里越看來癡傻了啊,若要從他嘴裡問出什麼消息,恐怕也是不可能。」
他一說話,聶琛與楊尚文便同時轉頭來看他,前者臉上是有些擔心的神色,後者則是驚愕。
「千朝……這病還沒好啊。什麼事都不記得了?」楊尚文道。
聶琛點頭,曲亦歡這時才想起百里越是千朝的爸爸,自己竟然說的這麼輕快,著實違反常理的很。不過要說違反常理,那日唐浩空根本不問自己,就直接將百里越帶走了,這不是也頗違反常理的嗎?
那時自己還不覺得,如今想來,就是再怎麼想要逼問百里越亂魂訣的事情,也不應該一聲招呼也不跟自己打,自己名義上不是百里越唯一的親人嗎?再說唐浩空打著幫御魂門平反的旗幟,那怎麼會忽略這件事情呢。
他這麼一推敲果然是聶琛說的,若唐浩空真有心要奪南華派的亂魂訣,壓根不應該讓百里越出現在眾人面前節外生枝。可是他卻這麼做了,也就是說他的目標並不是亂魂訣,而是要大家都知道百里越還活著?
他又細細地想著知道百里越還活著,究竟能有什麼用途時,只見楊尚文一臉關心的看著他,溫言道:「千朝你別多思,有些事情忘了便忘了吧,總歸……都會忘的,情義與恩仇,都不敵一丕黃土。」
曲亦歡聽了一愣,只好笑了笑,「師父教導的是,徒兒記住了。」
聶看他一眼,又道:「倘若蠱王在唐浩空身上,他的身上應當會有一個長蟲的印子。」
曲亦歡點頭,「是啊,我們只要撥開他的衣物看一眼,便知道了。」
楊尚文道:「此事暫且不可聲張,這事情無憑無據,要是唐浩空身上沒有蠱痕,那便是我們要倒楣。」
聶琛亦道:「即便唐浩空身上沒有蠱王,也並不見得就與此事無關。」
曲亦歡點頭,「肯定是他,他自己都承認殺了南華派,就是使蠱的不是他,並定也是極為熟悉之人。」
楊尚文又道:「憑白石山的實力,要滅南華雖是不易,卻也可行,為何唐浩空偏偏要走如此手段。」
這次曲亦歡理解上來卻是一點都不難的。人嘛,要完成目的的方法這麼多,自然是挑怎麼簡單怎麼來。
於是他說:「師父,放蠱不過一刻人便死光了,若要真刀真槍的打,恐怕白石派也多少會有死傷吧。」
楊尚文搖頭:「放蠱未必省力,千朝,你想南華偌大一個門派,便是沒有白石山這麼多人,人卻也不可能少,那些蠱是怎麼一次放到這麼多人身上的?肯定有個什麼原因。」
曲亦歡又道:「那是否是只將蠱放到部分的人身上,等那些武功高強的前輩們全中蠱後,他們再派一批人去截殺?」
這次不等楊尚文開口,聶琛便道:「那是何人能接近南華掌門,與那些劍術精湛的師叔伯們?」
「那不簡單,只要唐浩空派個人去,假裝有事情要找個派掌門商量,不就能趁機下毒了?」曲亦歡道。
楊尚文搖頭,「非是如此簡單,唐浩空自四年前重病,對武林的影響力便不如前,這些年白石派一直也只是獨善其身,少有管束各派。今日前來之各派,除了是賣武林盟主這個面子,多半是對南華滅派之事心存疑慮,不敢不來。」
「且不說南華未必賣唐浩空面子,就是唐浩空的人見到了掌門,那麼多雙眼睛下,要如何下蠱?」
曲亦歡與聶琛聽著皆是沉默,這事情自開始便是唐浩空的嫌疑最大,但是每每想再往下推論,卻總有這麼一兩個疑點,就是無法被解釋。
就光是唐浩空這麼做的目的究竟是什麼,這就很難理解。一個人做事的動機最重要,先要有了合理的動機,才能去推敲之後可能有的行動,但如今唐浩空就是動機最令人摸不著頭緒。
照理來說十一年前他並沒有捲入這場是非,自然不該對南華有什麼仇恨,那僅僅為了利益,他有什麼理由要選擇這樣迂迴的手段去完成目的?
曲亦歡就是想破了頭,都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其他二人亦是同樣,時間就在他們的沉思中慢慢地流逝,直到外頭的天色都漸漸暗下,窗外開始疏疏落落的飄著雪。雪花就如同鵝毛般,輕細而柔美的,覆蓋住大地。
那扇雕花的木門被敲動,「請楊掌門去聚賢廳堂用膳。」
楊尚文聽罷便起身,留著聶琛與曲亦歡兩人,自己出房門去一般食堂找吃的。
路上曲亦歡仍撓著頭想,「有件事我怎麼想怎麼奇怪……」
「嗯?」
「你說唐浩空若是能下蠱,那何不下毒呢?下毒不是比下蠱方便的多?而且為什麼偏偏要下輪迴蠱呢,輪迴蠱那死狀,無論怎麼看都有損白石派的名聲。而且我總覺得他的行為很奇怪,應當不光是有所圖謀,若只是單純有所圖謀,為什麼又要幫御魂門說話,又要眾門派不給南華東華兩派收屍呢?」
聶琛思索了下答:「大約是不想輪迴蠱的死狀被其他門派看見。」
曲亦歡這時很認真地看向他,「那不是應該連九仙派一起滅嗎?或者放一把火把南華派燒光,就像日星閣那樣。我們與東華南華兩派地緣如此相近,斷不可能看不見他們的死狀啊!」
聶琛看著他,也若有所思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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