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妳聽見雪鈴響起 - 【In the Mist Under the Neon Lights】

「二零四三年五月十七日，星期五，雨天。

那天僅拿著一箱行李，帶著手中的兩本證件走過人群。

在邊境線前駐步良久，心中的悸動不知是因為興奮還是害怕，好像只要走過了這條邊境，我就與過去的陰霾就再也沒有關係了。」

埃洛爾斯睜開雙眼，在霓虹之中醒來。五彩擾亂她的思緒，白髮匆匆遠離熱鬧，如影子匿藏於小巷之中，無神黯淡的藍眸默默注視這異鄉——「北希迪亞」的繁囂。

仿佛隔離了一層屏幕，眼前的璀璨僅是上演的一齣電影，雖然行走其中，卻根本不屬於這裡的一磚一瓦。

大概這就是身在異鄉的疏離吧。

二十五歲的兄長「德洛里斯 · 亞多尼雅」的死訊來得太突然，從小與和哥哥相依為命的她隨之失去待在維多利亞的意義。

「歡迎下次光臨喔！」流動便利店的語音提示食物已經掉進凹槽，她彎身去撿，把冷冰冰的三明治放入膠袋並緩步離去，這裡的一切幾乎都是自動化的。

要不是為了達成與哥哥一起到北希迪亞的夢想，她恨不得要離開這座城市。

「嗯⋯？」

地上似乎閃過一片黑影，身後的光似乎越來越暗，只剩小巷兩旁的光管反覆閃爍。身穿軍藍的她握緊外套內的手槍，假裝沒有察覺繼續往黑暗裡走。

前路的霧越來越濃，可她早已離開維多利亞，怎麼可能會遇上「那個少年」？

然而沒走幾步，一隻手突然摀住視線，她失重後仰，沒能抓住手槍只能用右手手肘用力後頂，趁敵方受挫之際迅速踢腿引導轉身賞他一腳，卻被捏住腰窩，一陣寒意傳到全身。

「呃——！」「啪」的一聲巨響，她整個人趴在地上，拍打雨水濺在身上，正想要反抗的時候突然被那人扣住頸脖——

「終於找到妳了。」「⋯咳-咳咳⋯放開！」

「嘖，是我！」一把熟悉的少年音傳入耳朵，那是⋯

「『霧』？你怎麼會在這裡？」

她掙脫少年的制抓，隨後坐在旁邊生鏽的階梯上。擦擦眼睛，坐在對面柵欄上的、穿著黑色風衣外套、銀色短髮的紅眼少年，的確是以前認識的「霧」（摩爾斯）。

少年隨便拆掉埃洛爾斯買的三明治，從中間咬了一口：「我們需要妳，『卡德』⋯教官。」

「名字是『埃洛爾斯 · 亞多尼雅』，這是我的本名。」

「『埃洛爾斯』？認識妳那麼多年，沒想到教官的真名卻是那麼一個奇怪的名字。」

「以前的事情少提為妙。」

埃洛爾斯與少年曾是同僚，為維多利亞的情報組織MI6工作。兩人曾是同一屆的訓練生，可是關係並不親密，在「一場大火」後，兩人就分道揚鑣了。

「你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現在與法蘭克的戰爭還未結束，維多利亞那邊大概混亂得很吧。」

他眼珠打圈：「⋯嘴上說著脫離了組織，這不還是一直將局勢放在眼裡。對，很忙，所以我才需要妳的幫忙。」

「我們需要妳走進『異雪』。」

「異雪？」「對。」「⋯你知道那很危險的。」「妳不會有事的。」

「『不會』？你能擔保我活著從西邊災區嗎？」

北希迪亞西邊的「科林德」從上個月開始下著奇怪的雪，政府在發生的第三天就封鎖了西部，暫時封住了現狀。

「這是維多利亞女王的命令。甚至是上頭親自吩咐下去讓我們接手此事，妳清楚女王的態度。」

「⋯⋯」「事成之後，他們保證組織不會再與妳有任何交集。」

「這是場很划算的交易，妳很清楚，從來沒有任何成員能為組織的過去徹底畫上句點。北希迪亞應該還未整合一套完善的對策，如果妳的一點犧牲能夠打破現狀，我就可以⋯」

「我沒說過要幫忙。」「這件事，必須由妳來做。」

「摩爾斯，你明明知道我看不慣所謂的犧牲，德洛里斯就是因為MI6不明不白地死去⋯你也清楚我從來沒有出任任務的實際經驗，這可是侵犯北希迪亞的利益！後果不堪設想⋯⋯我已經失去唯一的家人了，當初離開組織也只是為了遠離這一切，為什麼你還要說服我為你們不斷付出？」

埃洛爾斯的聲音之中略帶沙啞，就連少年的本名——「摩爾斯 · 艾紀爾」都錯口一併喊了出來，少年卻毫無波瀾，似乎早就預料到她會反對。

她對命運的責問才剛剛開始，看到少年淡定怡然再次陷入沉默。沒有人能理解她喪親之痛，也沒有人能扭轉事實，對摩爾斯這個暗殺手或者其他部員，死亡也只是每天會路過的街口而已。

「⋯你們永遠不會明白的。」

少年嘆了口氣，戴上耳機，耳機的另一端傳出活潑尖銳的聲音，催促著他。

？？？：「還未答應嗎？」

他閉上眼簾吞下煩躁：「別催。」

「行行行，就你有耐性！我們都蹲了她半小時了⋯」

「⋯今晚屏障內部颳晚風，妳在天台正好降降溫。」

？？？：「嘖，喂你什麼意思啊！我們之間就你一個跟她認識，計劃能不能繼續就全看你了啊！」

面對埃洛爾斯，他必須拿出更多耐性與體諒⋯兩件最難為他的事。埃洛爾斯拒絕摩爾斯的請求，她不想再冒險了。

然而正當埃洛爾斯要離開時，少年終於亮出底牌：

「妳真的以為，德洛里斯死於戰火嗎？」

她立刻轉過身來，看著背光的紅眸，那雙艷紅中瀰漫著野心，似乎在盯著自己腰間所掛，一個繫上藍漸黑緞帶的銀色鈴鐺。那鈴格外寒冷，似乎內裡藏著雪。

「什麽意思？」

少年閉上雙眼：「法蘭克雖然戰火燎原，但情報專員怎麽會某然闖入戰火之中？他們說妳很聰明，看來只是些討好的虛言罷了。」

「⋯⋯」

「我可以告訴妳更多，但條件是重新加入我們。意下如何？」

埃洛爾斯在組織內人脈稀少，自己獨力努力了很久也找不到德洛里斯的死因。如果幫助摩爾斯真的能解開心結，就算是附上性命也⋯

「把我算上吧。」

這個結果完全在摩爾斯的預料之中，比預想中多用了三分鐘。他把最後一口三明治吞下，雙手插入褲袋：

「謝謝妳的晚餐，這是我吃過最難吃的三明治。」

隨後便悠閒地走出小巷，像霧一樣，一眨眼沒了蹤影。

於是按照約定，摩爾斯開著摩托一直北往，來到了與災區「科林德」交界的邊緣一條冷清街道。

兩人進入旅館，從內裡唯一亮著的電梯往下，一開門，只見昏暗的工作室，遠處有程式正在運算，以僅有的白燈看見一身青綠，長長黑髮、頭帶著科技感十足的假貓耳並靠在桌子旁拿著啤酒罐的女性。

「——讓我看看是誰來了？」

貓耳女走到埃洛爾斯面前，開始肆無忌憚地捏她的臉，用手指輕輕撐開她的雙眼並湊近去看深黑瞳心，順著頸脖動脈，兩隻手游走到她的雙肩並捏了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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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突如其來的觸碰令埃洛爾斯挫不及防，直到轉身的貓耳女將焦點放到雪鈴發出的叮鈴聲，她才停下動作。

「我有允許妳碰我嗎。」

對面高傲瞥一眼埃洛爾斯：「『卡德』教官好兇呢。」

「請不要喊⋯」「行啦，不用妳多說。」

摩爾斯在貓耳女研究埃洛爾斯的時候已經坐下在旁邊的沙發上，開了罐可樂並淺嚐一口。

那貓耳女穿著一身白色實驗室袍子，左胸上繡了「Dr.I.Nair」，袍子底下是一身青綠的裙子，裡面底層是連體漆皮衣，雙肩外露，活潑不失性感，是名明牌3048上季春季時裝系列套裝之一。

這位博士雖然身高比埃洛爾斯矮一整個頭，但還是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咳咳！妳好，我是『黑貓』，來自情報部門的，是位擁有維多利亞國立大學高等源力學榮譽博士學位的博士。所以，在外面記得稱呼我為『伊斯米尼 · 奈爾』博士，知道了沒有？記得，加上『博士』二字才算是正確喔？」

活潑尖銳的聲線完成簡單卻又流露驕傲的自我介紹，這正是當晚催促摩爾斯的女生。

這個宇宙存在高等力量。人類一般掌握「本源力」，一共九種，它們源自於宇宙根源——也就是「本源」這個名字的來由。伊斯米尼博士正是研究這類能力的專業。與之敵對的則是散發死亡氣息的「腐化能」，它侵蝕並腐化一切，不分生死。

「妳應該知道科林德從上個月開始的異雪。還得多謝爲情報犧牲的手足⋯我早就做過初步整合，觸碰它的人會染上一種奇怪疾病，患者皮膚逐漸生出藍色的鏡子，或許到最後導致肉身破碎。」

「北希迪亞政府早早在事發初期封鎖一切消息，而北希迪亞的科技心臟——『零塔』又位於科林德災區之內，那裡必定有更多有關異雪的資料。可惜啊，我們明顯無法隨便進去，於是希望妳能收集活樣本，並帶回來配合MI6的研究。」

伊斯米尼圍著她踱步：「零塔防備森嚴，想要進去倒是非常困難，而且風險極高。妳的『東西』能派上用場，所以我們需要妳的加入，『卡德』。」

「再說一遍，名字是埃洛爾斯。」「哎，妳到底有沒有在認真聽啊？稱呼難道有那麼重要嗎！」

「只要我一天還沒拿回工牌，我也不是MI6的一份子。」

伊斯米尼博士心想，這教官還真是難談和，她該不會是什麼上世紀的老人，對於稱呼有過人的執念吧？！

她氣鼓鼓向埃洛爾斯重申：「不管妳怎麼看，反正現在妳已經踏入我的地盤了，這件事妳無法反悔了！先說好啊，我不管妳用什麼方法溜進去，能完成就行。而且聽聞妳很能打，想必有什麼事情大概妳也能應付過來吧？」

「並沒有很多方法可以選擇，不是嗎。」

「瞧妳這副被逼著去死的樣子！要是不抓住這個機會，可就再也沒有找出『凌』（德洛里斯的代號）死因的機會，再也無法甩掉MI6嘍？」

「⋯⋯」「況且妳現在知道了這些，要是反悔，（看向摩爾斯）就只能等這些傢伙來滅妳的口了。」

「好，我知道了，那請一定要守約。」「那當然！伊斯米尼博士我像是不守信的人嗎？」

摩爾斯：「上個月的錢妳還未還清。」

「欸-？」她整個人僵在原地，開始逃避著摩爾斯的眼神——「沒有啊？我有欠你錢嗎？是你自己記錯了吧？」

別看伊斯米尼衣著光鮮，她是個債徒，因為過去犯下的錯誤導致被罰重款。摩爾斯出面把她贖出來，這筆錢就一直從她加入隊伍開始欠著。但她是名牌「3048」的忠實狂粉，大部分錢都拿去追趕潮流，導致每次摩爾斯找她討錢的時候都還不出手⋯

埃洛爾斯正要離開，但沒走幾步就被伊斯米尼喊著：

「忘了告訴妳，『雪狼』可是位愛面子的自戀狂喔，雖然不理解為什麼活了一千多年還是這副自信過頭的樣子，我想妳大概會希望自己早早掌握這個訊息的呢。」

「可『雪狼』不是冰神嗎？或許表面輕浮，暗地裡不知道正在瞄準哪隻獵物⋯」

「噗哈哈哈哈！神自大狂野不是很正常嗎？那些老不死啊，個個都性格迥異！要是有什麼妳看不慣，便拿出妳做為教官的那一套訓斥他啊！」

「所以妳是在慫恿她去跟北希迪亞統帥幹一架嗎？」摩爾斯忽然在埃洛爾斯和伊斯米尼博士身後的鐵櫃子頂上出現。

「咿——！！！！！你怎麼突然出現在我的身後！！是不是想偷我錢！」博士摀住自己的口袋，但裡面的樣本卡、鑰匙、優惠券什麼的都被她拋出來了，根本沒有東西可以偷！

「我才不稀罕妳的東西。」「你這個沒心肝的混蛋！！居然還在打一個二十五歲美少女零錢的想法！」「妳該不會是喝酒喝得分不清楚夢境與現實吧，伊斯米尼？妳可沒有錢。」少年調侃道。

「喂！！！你雖然比我高那麼一（億）丟丟，但我好歹比你年長！（嘗試脫鞋）⋯看本天才今天在這裡跟你分個勝負！」眼見她脫掉白袍並揉成一球，正要後傾蓄力拋向神色自若的摩爾斯，少年的一句話瞬間僵化伊斯米尼——

「好啊，那就看看這個月尾誰給妳把剩下的房租填上。」「你-你⋯！」

「啊-哈哈哈哈！你怎麼能那麼狠心呢，摩爾斯隊長～你是知道的，我一太興奮就會亂說話的了嘛～求求你別這樣啊嗚嗚嗚嗚⋯」

轉折來得太突然，伊斯米尼博士本來要用來踹人的腳一眨眼的功夫便跟地板貼在一塊，和顏悅色、眼眶帶淚地嗷嗷求饒。

埃洛爾斯沒有理會他們兩人，就這樣離開了基地，在腦子中計劃好方向——借北希迪亞政府之名進入科林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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