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妳聽見雪鈴響起 - 【天堂煙火#上】

我想沒有人會理解，思想超越同齡人的孤獨。

「學習是我的興趣。」——或許聽起來像是虛偽高尚的言詞，然而我並不這樣覺得。

我熱愛知識，就像我熱愛被敬重的目光一樣。

他們不明白我對頂峰的渴望，當我拿著槍射不出混合光子彈時，他們只會嘲笑我，嘲笑我與力量共鳴不足，嘲笑我「走後門」，迫使我不得已要躲起來。

可每次我想放棄的時候，老師派發滿分的筆試成績，我再次嚐到成功的滋味——就像是被一層硬殼包裹著的極甜果子，我用工具將它撬開，長鋒利牙齒、吃普通果子的他們嘲笑我的愚笨，可我手中的果子流出極甜的果汁，我喝過，簡直如毒品一樣令人上癮。

我怎麼可能再與長著牙的人一起生活？他們不理解我的工具，也未嚐過我手中的果子，我們本就不一樣。

⋯只有當你僅從學習中嚐到了甜頭。

我需要這種甜一直維持下去，我從書本中參透「野心」的真意，是「拋開對自我的固有認同，注視頂端。」

當我參透「野心」的真意，我的世界不再是眼前四面的書牆，是抵達成功之端的快樂，那種帶著站在高處俯瞰眾生的孤傲，從最底往上爬的熱血沸騰。

「我是一位熱愛學習力量知識的人，並將因學習而成功，並非只是天賦不足的孩子。終有一日，我將站在頂端，成為最強。」

現在，我不只是一位學生了，學習不再是我被迫去做的苦役，那是我自願去做的，那是我的選擇。

現在，我不只是一位力量操控天賦不足的孩子，我比誰都要懂得讀書，我在讀書上天賦過人。

我的視野不再被限在這個小小的學校中，而是更遙遠的將來。我發現無論我說點什麼，他們都只會認為我在假裝心思脫俗超凡，但我享受這份與眾不同——我喜歡他們看著「異類」的目光，那種自卑與自信交織的氣息！

然而不知為何，關於我天賦不足的缺點總依附著我的野心⋯⋯就好像當光投下時，總會留下影子。每當我仰頭，我必定能看見它，還需要刻意撥開它才能繼續往上爬。

它在不斷提醒我最原始的模樣，催促我要往上爬，達到最高。

我要往上爬，不計任何手段。

我要往上爬。

「維塔，妳為什麼要這樣做？」

「她真的要這樣做嗎？」

「黑貓」關上瓶蓋，緩緩將變色的試管放入運算機器。

「刃」坐在不遠處閱讀資料，她一直在尋找前時代的「（原）有機不死人」（或「重生人」）遺脈之一望月離，前時代的知識隨著冰災被洗走，沒有人能考究出一個東國的鍛刀家族為何會生出不死重生的女子。

「妳是知道『末影』的，博士。她不會錯過任何能往上爬的機會。」

「⋯⋯」

博士拿著的鉗子抖動嚴重，她的另一隻手握著手腕，慢慢將冰核碎片放下。

「怎麼忽然把以前的衣服拿出來穿了～？」

博士愣住：「原來妳早就看出來了。」

那天在阿特莫爾，她穿的是3048 前三季的裙子，摩爾斯不認識，以為是新衣服，然而博士最近陸續把名牌裙子賣掉了，也不再買新的衣服。

「刃」並沒有多想，博士的錢都來自「末影」，「末影」一直不給她太多的錢，她或許是最近手頭緊，需要賣掉心愛的衣服換食物罷了。

倒真是可憐她了，她是3048 的狂熱粉絲啊。

「那妳呢，妳不是退出了嗎？還回來做什麼啊。」

「人家只不過是無聊沒事做，到實驗室逗貓而已～」

她盯著屏幕上掃描街道的紅線，還是沒有發現，「刃」擔心望月離已經離開大陸了。

「黑貓」嘆氣。最近兩人的酒局她都沒有赴約，一向不喜歡令朋友失望的她很不好意思。「刃」說她那晚在「等候時間」（酒吧）等了很久，把菜單上的單品都喝過後，博士還是沒來，害得她回家哭了好久（明顯是誇大）。

「我真的沒想到，埃洛爾斯會答應實驗。」

「她沒有選擇權，不是嗎？」

博士眼色一沉，看著冰核碎片長大。她在製作弱化無抗原冰核原胚，一種已經除去尚存活細胞、腐化程度減弱，同時能快速於新識配者生長的改良冰核。

摩爾斯的話被證實了，只要存在比軍規更重要的東西，「埃洛爾斯 · 亞多尼雅」便會無視MI6軍規。

博士曾問他怎麼知道，他說起在宿舍裡偷吃東西的幾個夜晚。

「這是從她身上切下來的⋯⋯聽說麻藥沒有奏效，多痛啊。」

「刃」沒有反應。

「其實第一階段植入要用的冰核原胚我已經備好了，只是柯溫特莉，我還暫時不想給『末影』。」

「呵呵，妳也沒得選，妳還要生活。」

「嗯。」

她的債，差不多還完了。

「哎呀～那隻『老烏鴉』究竟騙了妳多少？不就是實驗失敗被發現而已。」

「被FSP發現冰封的實驗室，就是將MI6的技術和知識洩漏出去。全員變異沒有落下活口對MI6而言已經是大幸⋯⋯不然，兩個組織不知道還要鬧出多大的紛爭。」

「⋯⋯」「可是我們的心血都被零塔據為己有⋯⋯」

博士握緊拳頭。

「拉札爾不但把實驗結果全數拿走，還殺了他們！可就算我沒有坐監，我也無法跟FSP抗衡⋯⋯」

博士一直沒有看向「刃」，「刃」也沒有看向她。

「老實說，其實我並不想再開始研究BSL-4 冰腐化。因為我不想再記起，當我趕回MetLab在北希迪亞的實驗室時的所見——整個房間都是鏡子和血⋯⋯可我卻又是無法避開的。」

現在她靠著阿什莉與Project E 的實驗紀錄作輔助，完成『末影』需要的東西。

「刃」：「向生活低頭並不可恥，難不成所有科研人員都只是為了追求所謂的真理嗎？況且，妳不是還有超越『規則』的理想嗎？最重要的，是要完成阿什莉還未成功的實驗啊。妳有許多留在這個實驗室的原因。」

博士低頭，隨後又點點頭，揪著她顫抖的手臂。

「可是博士，小心在研究的路上走得太遠。」

「⋯⋯」

兩人離開了實驗室走到地面喝酒。「啪嚓」一聲打開綠色酒瓶，她們靠在街邊看著遠方閃爍的霓虹。

「哎呀——（伸懶腰）我也想像妳一樣啊，來去自如，不需要被金錢束縛。」

晚風吹起柯溫特莉手臂上的披肩，橙紅的唇釉如果凍般泛著光，臉頰透出一點紅。

「倒也不能這樣說，行走那麼多個國家並不完全好玩喔～？」

「沒有聽妳提起過僱傭兵的工作經驗，哈哈！要不要現在說說？」

伊斯米尼跟她認識也有一段時間了，兩人只是酒友，聊的都是打扮和MI6的新聞，博士並不了解她。

「忽然要把過去的事挖出來，有點難為情呢～」

確認沒有人在偷聽後，她灌了一口酒。

離開艾紀爾家後，柯溫特莉很快就被僱傭兵集團老大收養了。那位老大是個溫柔的殺手，至少比她父母溫柔。他給她麵包和水，她為他賣命賺錢。

為了錢，她到無數的國家參戰，為無數客戶拼命，看到的風景並不是只是花海與高塔，更多是刀槍與鮮血。埃洛爾斯問她為何那麽多年來不回家，她正拿著性命當刀刃遊歷大陸，如何回家？

她走遍天下，最後仍是為了倫蒂尼的一道小房門。

那筆錢，是為了擺脫家庭用的。別聽「末影」說的鬼話，烏勒爾的房價很貴的，但她就是要在樂土中爭得一片與弟弟的寧靜，為此在所不辭。

「可是他卻加入了你們。」她皺眉。

「也許那傢伙有自己的想法吧？」

「那孩子⋯⋯他究竟有沒有想過後果？光是參與他國實驗就能判教官死刑，『末影』怎能讓他做這種事？」

「因為她曾是神？」「這也不代表她可以隨便把孩子捲入其中。」

博士聳肩。

「他究竟想要什麼？⋯我不知道，錢？」這份情報柯溫特莉一直買不到。

「可能⋯哈哈哈！可能軍隊裡有他喜歡的女生？」

博士打趣道，柯溫特莉敲了她一下。

「那還得先過了姐姐我這一關——要是心思壞的話，她就別再想靠近摩爾斯了。」

「哈哈哈哈哈，瞧妳！他都二十三了，妳還要管！」

「就是，關妳屁事。」聲音從垃圾堆附近傳來，少年蹲在地上怒瞪柯溫特莉。

伊斯米尼：「哇啊啊啊啊——！你怎麼又突然出現了啊！」

「為什麼我每次走過來，妳也要大喊大叫？真的那麼想全街的都知道我來了？」

「走路都沒有聲音的壞蛋！我最討厭他平日裡偷偷從我背後彈出來嚇我！」

博士躲到柯溫特莉身後，在她耳邊羅列摩爾斯的「罪狀」。少年毫不在意，拿起旁邊掉落的水管走到兩人面前，像是隨時要敲一棒在吵鬧的博士頭上一樣⋯⋯但伊斯米尼知道他就只是做做樣子，繼續攀在柯溫特莉身上大喊大叫。

「嘖，妳真的是吵死了！」

「喂，明明是你嚇我在先吧！」

「我哪裏嚇妳了大姐？我不就是正常地走過來嗎？」

「你⋯！難道教官教你頂撞前輩的嗎！」

「我管妳是前輩還是教官，或是那些噁心人的高層，錯就是錯，討人厭就是討人厭，跟身分有什麼關係？而且，我又沒有做錯。」

「你說的真好，你這樣走路也很討人厭！」

博士指著他生氣地罵著，少年完全沒有聽進去。

「終有一天，我會讓埃洛爾斯給你個教訓！」

「喔，是嗎？我～好～怕～呀。」「喂！我說到做到！」

忽然工牌亮了，三人立即回到雙橋市的基地去，結果還未回去，他們就在停電的大街上看見一抹孤獨的軍藍。

白髮飄飄，她緩緩轉身。

「各位。」她的雙眼瞇著，笑了。

「我就知道妳會回來！」

伊斯米尼衝上前熊抱埃洛爾斯，即便這是預料之內，當看見她的那一刻還是忍不住哭了。

摩爾斯鬆了口氣，與埃洛爾斯擊手。

「歡迎回來。」

她微笑，點點頭。

「想吃點什麼？姐姐都給妳買啊～」

「謝謝妳，我不餓。伊斯米尼，妳最近還好嗎？」

博士看著她，雙手交叉皺著眉：「怎麼突然怎樣問？本『天才』一直都很好啊！」

「剛才跟她哄鬧了半天，她精神的很。」

「哼，暫時不跟你計較！埃洛爾斯，妳安全就好⋯⋯他們對妳做了什麼？」

「抱歉，除了痛，其餘我完全不記得。」

「我知道妳很痛⋯⋯我們不要想實驗了！想想其他的吧！」

柯溫特莉抽出一像刀片一樣的東西，拋在空中時延伸成一片平面，回到手裡時又變回刀刃，這是她新討回來的玩意，聽說足以擋下湮滅。

伊斯米尼：「哇啊，這居然是我也沒見過的！剛才跟妳說話的時候怎麼不掏出來！」

「可惜只能用一次，這東西可珍貴了喔。」

埃洛爾斯：「這些東西，都是哪裡來的？」

柯溫特莉拋起刀片，微笑：「或許妳告訴我望月離身在何處，我就會告訴妳了呢～」

「⋯抱歉，我真的不知道。」「開玩笑而已～嘛，這玩意是從一個大客戶的庫房裡偷的。」

摩爾斯：「⋯⋯集物癖。」

「我只不過是喜歡把特別的東西留在身邊而已～哪裡有什麼怪癖！」

埃洛爾斯：「妳是不是又把庫房的保險系統駭了，才偷到了這個東西⋯⋯」

「是喔～」

其實真的該讓柯溫特莉去把藥物偷回來⋯⋯

柯溫特莉裝上那塊刀片，忽然跳上樓頂，墜落於不遠處的火。那火有半身高，摩爾斯可嚇壞了，想攔也沒攔住——她根本就是個瘋女人！

伊斯米尼：「天哪，你們都那麼勇的嗎⋯⋯」

只見她毫髮無傷走出火堆，還笑著說「好熱」。

「這東西真的沒騙人呢～早知道這世上有這種好東西，當年就不會在北希迪亞軍營摔重傷了。」

當時時間緊迫，她只拿了兩片走。

埃洛爾斯：「柯溫特莉⋯妳若真的要試試這東西，不需要那麼冒險的⋯⋯」

要是這東西沒有起作用怎麼辦？埃洛爾斯可不想失去她。

摩爾斯氣得轉身離開往光亮處走，嘴裡碎碎唸罵著：

「瘋女人⋯⋯該死的神經病！！經常從那麼高的地方跳下去，誰能不摔死！」

四人走到街上，五顏六色的光打在四人身上，伊斯米尼一隻手拿著酒，另一隻手繞著埃洛爾斯，摩爾斯板著臉走在軍藍旁邊，柯溫特莉靠在博士身邊，看著天上的彩妝廣告，討論著新唇色。

摩爾斯：「說真的，我看不出不同唇膏顏色究竟有什麼差別。」

「嗯。感覺塗在嘴上⋯就是同一個色。」

埃洛爾斯跟摩爾斯站在美妝店外，看著兩個女人把七彩塗在手背上。

「買一枝？」「不。」

「對，妳不需要。」

「⋯⋯我不清楚是否需要。」

「哈！什麼，他叫妳裝扮自己？」

「沒有。」「那妳苦惱什麼？」

「我一直認為，埃洛爾斯 · 亞多尼雅只需要她的刀被記住就好。但現在，我想他記住更多的我。」

「我的天，妳已經瘋狂地愛上那個男人了。」

「⋯⋯」

「我是不是瘋了？」「有點太過了。」

少年的目光一直追隨在商店裡來回跑的博士，嘆了口氣。

「並不是我不允許妳追求幸福，但妳——」

「我知道。我們暫時不般配。」

「沒有人能徹底跟過去劃上句號。」

「可我是他的容⋯⋯」「那是妳最大的不幸。」

她抓緊拳頭——不，那是我的幸運。

「那是我復仇的第一步。我會帶著它在他手中活下來的。」

摩爾斯搖搖頭，嘆氣。

「伊斯米尼的債還清了嗎。」「差不多了。」

「那就好，這樣的話，她便能活得更自在了。」

摩爾斯似乎並不高興。

「妳說，她若是還清了⋯是不是就要離開了？」

「⋯⋯」

埃洛爾斯看向少年，又看了眼柯溫特莉，雖然不明白為什麼博士會「離開」隊伍，但明白摩爾斯的擔憂。

「你們是好朋友，就算還清了債務，也總會見面的。」

「⋯⋯」

「我們還稱不上朋友。」

「都住在一起了，還不算朋友嗎？」

「那瘋女人也曾經跟我住在一起，跟我還流著一樣的血，可她不也照樣離開了嗎。」

「⋯⋯」

「伊斯米尼與我是互相利用，僅此而已。」

「可你卻不想她離開。」

「⋯只是有一點捨不得，我的錢就這樣全回來了。」

「既然捨不得，那就不只是利益關係了，不是嗎？」

「⋯⋯」

伊斯米尼拿著柯溫特莉付錢的唇泥跑來：「埃洛爾斯，埃洛爾斯！妳看看，這個顏色跟我搭不搭？」

她微笑，說比現在塗的顏色好看。

摩爾斯不耐煩地說：「好好好，妳最好看了，行吧？」

「這還用你說？」

「埃莉，我們真的該好好慶祝妳平安歸來，妳說，有什麼想要的，我都給妳買啊。」

她看了看身後飄在空中的時間。

「不了，我還有事，或許下一次再跟你們慶祝吧。」

摩爾斯：「那下一次便是慶功宴了。」

埃洛爾斯眯眼莞爾，拉著柯溫特莉到角落。

「我想請妳為我查一個人，名叫『萊奧塔』。」

她將自己發現的一切告訴柯溫特莉。

「以防萬一，請妳為我查清他的工作經驗，還有跟統帥的關係。我等下要到雙橋市中央去見一個MI6的人，未免我一去不回，請妳也為我紀錄這件事。」

柯溫特莉懷疑：「有說是為了什麼見面嗎？」

「沒有。但在字條上她喚我老師，猜測是我以前的學生。」

「⋯⋯」

「好，那妳去吧，我會在高處看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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