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妳聽見雪鈴響起 - 【Birthday#下】

遠處傳來高跟鞋的聲音，北希迪亞軍營內的所有人都安靜下來，退到左右兩側，齊聲高呼——

「『末影』大人！」

那紫髮的女人走到摩爾斯面前，居高臨下冷冰冰地盯著他。

「血腥味真重。」

少年瞪著地面，一聲不吭。隨後女人張手，那一直搭在摩爾斯右肩上的影手忽然現形，抽離，回到女人身上。

「摩爾斯的左側腰腹皮膚潰爛，肌肉輕微撕裂，所幸鍛鍊有加，內臟與韌帶沒有受傷。」

「失誤並不像你的作風。」「末影」頭也沒轉對少年說。

「⋯⋯」

「方才博士詢問你何時回來，我告訴她你安然無恙。」

摩爾斯給手臂的舊傷纏上繃帶，湮滅爆發的能量損害身體內部，引致更嚴重的發炎，醫生注射了博士的研究 OrgZ-H7L（Ver.6），摩爾斯方才就把「彩虹」吐乾淨了。

「勞煩。我知道怎麼做。」他緩緩走下椅子，離開了軍營。

路上，他眼前不斷閃過難民身上的傷疤，血紅勾起他不好的回憶，提起的腿不由自主地震動。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lORob4fB6

為什麼自己沒有先檢查一下腐化濃度？為什麼看見血肉模糊後就那麼衝動？明明不是第一次見人流血了，也知道衝動無用，為什麼？摩爾斯 · 艾紀爾，只要你再謹慎一點，那些維多利亞人就不用死！手足就不會犧牲！

他怒拍自己的頭，腳踢牆壁，蹲下來痛苦咆哮，不斷抓著前髮想要將苦痛從身體抽出。

「他媽的⋯他媽的！！摩爾斯 · 艾紀爾，你根本就不是一個好領袖！你這幅不成器的糟糕樣子，還妄想當什麼救世主！」

「等下待摩爾斯開燈後，埃莉才好開彩帶槍啊！」

柯溫特莉笑著說，拿著打火機、捧著蛋糕等壽星歸來。變成貓咪的博士擔著海報繩子，用毛茸茸的爪子在高處綁好，嘴裡還唸著：

「那傢伙怎麼到現在還不回來啊？我看著桌上的炸雞，肚子『咕嚕咕嚕』地叫！嘖⋯這手用起來真麻煩，一個勁地抖⋯⋯」

埃洛爾斯：「伊斯米尼，辛苦妳了。」

「哎呀，不辛苦不辛苦，我就是餓了而已！」

門外腳步聲漸漸靠近，她們關燈，屏蔽呼吸等待密碼鎖的聲音。摩爾斯擦乾淨打牆而流血的手，跨著沉重的腳步回去。

一開門，發現窗戶掩著，一點亮光也沒有，可是空調還開著（目前屏障內是春天），他以為博士離開時忘記關掉空間，今晚又睡在實驗室。

「⋯又不回家，那邊真的那麼好睡嗎？」

誰知他一開燈——

柯x埃x伊：「生日快樂，摩爾斯！」

柯溫特莉站在門前，捧著蛋糕燦爛笑著，埃洛爾斯嘴角微微上揚，所有人原地愣了三秒後，埃洛爾斯才想起要發射彩帶。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1dKl7VtJK

「咻——」彩帶如流星射出弧度，五彩的紙條正好噴在臉上，摩爾斯嘴裡還吃了幾片！

「埃莉，這槍不是朝著對方開的！」柯溫特莉嘻嘻笑著，小聲提醒埃洛爾斯，埃洛爾斯又不是蠢的，只是因為忘了發射彩帶而急了，用自己最習慣的手勢開槍。

她尷尬地看著摩爾斯說抱歉，隨後對著半空再開一槍。

摩爾斯把彩紙吐出來，臉色不太對勁，誰知一黑色的物體從高空跌落，撲向他的胸膛，少年沒站好失重後倒，小黑貓瞪大眼睛與他近距離對視，綠色的圓眼睛與血紅對上，少年臉頰慌亂一紅。

「這什麼爛梯子，害本『天才』掉下來了喵！」

摩爾斯抱起貓咪，一臉嫌棄的樣子把她輕輕放在桌子上，掃掃身上的貓毛後坐在遠處的沙發。

「妳們到底搞出什麼來？」摩爾斯略帶責怪地問。

看見一屋子的裝飾，他沒有半點高興，五顏六色就像針一樣刺著他，叫他煩厭。

伊斯米尼變回人形，跳下桌子走向摩爾斯：

「好呀你，五月二十日是你的生日都不跟我說一聲！而且還那麼晚才回來，我都差點餓昏了！」

柯溫特莉：「隊長生日快樂，一直以來，你辛苦了～」

埃洛爾斯：「嗯，生日快樂。」

「⋯⋯」

「妳們不要煩我好不好！」

被虐待的維多利亞人與眼前三人的身影交疊，他揍打沙發，神色兇狠，完全沒興致過什麼生日。柯溫特莉早知道他會這樣，雖然沒想到反應那麼大，但她很想拉近兩人的關係，於是鼓起勇氣往前湊近，捧著可口誘人的巧克力蛋糕，可是少年看到那寫著自己名字的蛋糕就煩，站起來用手捏熄「24」蠟燭，還不忘怒瞪柯溫特莉一眼。

柯溫特莉臉上的笑意轉為錯愕：「欸！怎麼就弄熄蠟燭了？你還未許⋯⋯」

「我才不要他媽的許什麼願！我也不要過什麼可笑的生日！我讓妳們給我過生日了嗎？」

他大罵柯溫特莉，臉上的汗珠滴落在地上。

「伊斯米尼 · 奈爾！妳幹嘛不問問我，擅自把這兩個麻煩女人放進來！」

一聲一聲喊罵博士嚇得呆毛豎起，可是她最討厭別人對自己喊罵不休，她叉著腰罵回去：

「喂！這也是我的單位，我想讓朋友進來還不可以啊？再說了，我們都是想給你一個驚喜而已，用得著這樣罵我們嗎？」

「妳知道我討厭不請自來！」「對啊，你討厭不請自來，我討厭別人對我指指點點，怎麼樣？打一架啊！」

埃洛爾斯放下彩帶槍，神色凝重。柯溫特莉一聲不吭，捧著已經裹滿倒汗水的蛋糕站在一旁不敢亂動，埃洛爾斯未曾見過她如此安靜，就連那天在莊園遇上未知的危險，她也未曾如此。

柯溫特莉：「既然不想許願的話，那我們來喝酒吧，摩爾斯。」

埃洛爾斯收到柯溫特莉的眼神提示，她拿著玻璃瓶走上前，卻被伊斯米尼攔住了。

「別管他！」

「伊斯米尼⋯⋯」

貓皺著眉，她很生氣。

「別人給你過生日，你怎麼不懂感恩？你知道這個世上多少人生日孤零零一個，沒有親人朋友跟他們一起過？我們花那麼多心思來哄你開心，可不是想聽你破口大罵！」

摩爾斯握緊拳頭，沒作回應。伊斯米尼小時候只有在生日上能與父母整天黏在一起，其餘時間她都是孤零零一個。因為知道被忽略的苦，所以她很重視陪伴別人，特別是生日，若沒有非去不可的事，她都要騰空一天陪伴壽星。

柯溫特莉讓博士不要再說，她重新點上蠟燭，掛上微笑走向弟弟。她雖不知道要如何相處才是最好，但溫柔總是世間情義的答案，她明白自己十幾年前主動遠離已是過錯，所以她願意多走幾步，希望摩爾斯能重新接納自己。

「沒關係啊～燭光滅了可以再點。許個願吧，摩爾斯。」

「⋯⋯」

摩爾斯緩緩轉過頭，終於與姐姐四目對視。柯溫特莉一開始還不太習慣，但她彎著的眼睛未曾逃避摩爾斯。

「⋯妳為什麼沒有去法蘭克？為什麼要花時間做這種沒意義的事情！妳有時間去買蛋糕，為什麼不到法蘭克把他們救出來？」

「我⋯⋯」「妳知不知道他們在我面前炸死了！」

埃洛爾斯：「⋯⋯！」

伊斯米尼：「⋯⋯」

摩爾斯的嘶吼中帶有哭腔。

「明明可以救下來的，明明可以治癒他們身上被虐打的傷痛，可是我——！我⋯⋯妳待在這裡為一點也不要緊的事情勞心勞力，可曾想過他們需要妳的支援！」

「⋯⋯」

他快步上前掀番蛋糕，伊斯米尼一直忍著沒有吃的蛋糕就這樣被摔在地上。

柯溫特莉：「⋯⋯」

摩爾斯擦掉臉頰上的一滴汗，手指著柯溫特莉的鎖骨繼續罵：

「我的生日一點也不重要！人活著不需要什麼蛋糕蠟燭，更不需要什麼五歲小孩幼稚的生日派對！『刃』，妳別總用十幾年前那一套！妳這樣苦心經營只會讓我更加覺得妳噁——」

「啪——」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tvdZ87E8v

埃洛爾斯給了摩爾斯一掌，那一掌刮在臉上瞬間紅腫流血。

「你怎麼可以這樣對你姐姐說話？」

「⋯該死的！」

摩爾斯摀著臉，瞪著埃洛爾斯，她皺著眉，眼神鋒利。

「她是你的親姐姐柯溫特莉 · 艾紀爾！你們從小一起長大，流著一樣的血，她為了你付出那麼多，你怎麼可以這樣傷她的心！」

「妳給我滾到一邊去，這裡沒妳說話的份！」

「我怎麼就沒有資格說話了？」

「別拿出教官那一套訓斥我！我他媽不是妳的學生！」

「你也知道我曾是教官，那你知不知道她是你的姐姐？她也有名字的，你為什麼只喊她的代號？難道她的名字，她的姓氏，在你心裡就那麼的不堪嗎？」

「⋯⋯」

「埃莉，別再說了。」「不，妳讓我說完。」

藍色極冷，凝視血紅。

「MI6的任務固然重要，聽見他們被炸死，我也不高興。可是摩爾斯，就算你很生氣，也不要傷了她的心啊。」

「妳如何明白我的憤怒？妳有一個愛護妳的哥哥，以致妳總以為家人之間本該一點嫌隙都沒有，可是『卡德』，這個世界不是偌大的 St.Albion，妳別總想得那麼美好！我跟她的事，也輪不到妳插手來管！」

「⋯⋯」

說起異父異母的兄長，埃洛爾斯心裡一簇。站在她身後的柯溫特莉眼神低垂，她察覺一股濃烈的血腥味。

「我看下酒菜也涼透了，要不今晚就算了吧。」

埃洛爾斯：「柯溫特莉⋯⋯」

伊斯米尼一臉不爽交叉著手，蹲在地上瞪著被砸碎的蛋糕——摩爾斯太不識趣了，今晚她不要在這裡睡！於是她爬起來，怒氣沖沖進去收拾東西：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hrxWAj235

「⋯才不要跟這種掃興的人睡一間屋，今晚誰都別攔我，我要去酒店（實驗室）睡！」

埃洛爾斯：「⋯⋯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摩爾斯。」

隨後，她與伊斯米尼拿著酒離開了。

「⋯⋯」

兩姐弟一動不動。

「你受傷了。」「嘖，沒有！」

「你在流血。」她熟悉這種氣味。

少年翻了個白眼：「不需要妳管！」

「你就不能退出嗎？」「我為什麼要退出？」

她想抓住摩爾斯的手，可是手腕只是被輕輕一捏，少年就疼得身體折疊。

「呃啊啊——！」「傷得很重⋯⋯你讓我瞧瞧好不好？」

他甩開她的手：「別管我！當年妳離開家門時也沒那麼囉嗦！能不能學學以前的妳？」

手腕處是以前的舊傷，今晚因湮滅而更加疼痛。

「⋯⋯」

「對不起。」她忍住在眼眶裡打轉的眼淚「⋯我只是不想你落得與德洛里斯一樣的下場。」

「德洛里斯難逃一死，我可不一樣。」

「不，摩爾斯，謀反罪跟他的罪是一樣的，都是直接死刑⋯⋯我不要你死。」

「我沒說過我要謀反！」

她踏前一步：「難道你們不是在用武反抗嗎？」

「⋯妳別管我！」「我怎能眼睜睜看著你步向死亡？」

「我還未死！早段時間又未見妳如此想我離開！妳一天天就知道咒我去死，那妳還給我過什麼生日，直接籌辦喪禮得了！」

「⋯⋯」

「我還未說完，我已經二十三⋯不，二十四了。妳忙妳的，我殺我的，像以前一樣，不就很好嗎？我已經不是那個躲在妳棉被裡害怕被打的男孩了！既然妳當初能捨得將一切責任卸到我身上然後瀟灑離開，讓我一直擔著不必要的沉重責任與打罵，那就已經是斷送我們八年的姐弟情份！」

「⋯⋯」

「我沒有妳這樣狠心的姐，我沒有！」

柯溫特莉低著頭，雙手放鬆。摩爾斯將裝飾通通扯下來。

「既然妳那麼閒，那還不如想想如何讓我不需要死，為革命軍，為『末影』效勞。」

「⋯我會讓你退出的。」

「妳可以再試試看。」

「⋯⋯」柯溫特莉失落走到門前，遲遲不推門離去。

「當年我相信⋯只有那樣，你才能活得更好。我一直沒有忘記買房子的約定。」

少年雙手抱胸，背對門口。

「父母一直虐打你，工廠又被貴族壓榨，是熬不出頭的。我以為只有離開艾紀爾家，獨自去找更好的工作養活你，同時給父母一個實在的離家威脅，讓他們多疼愛你，再買下新的打房子讓你住，你的日子就能好起來了⋯⋯你看，現在我是這大陸數一數二有錢的了。」

「⋯⋯」

「可是沒有你，這些錢，這棟房子和安逸的生活⋯⋯又算什麼？」

「⋯⋯」

「不過我不喜歡強求，只要你還活著⋯⋯只要你活著就夠了。」

她離開了。

「⋯⋯」

「⋯⋯⋯」

少年蹲下來，摸了摸臉頰的熾熱。「卡德」下手真毒，比那瘋狗男人的老婆更毒。桌上的酒沒被完全拿走，博士只拿了一瓶。他認出這蛋糕來自需要排三小時才能光顧的名牌蛋糕店，他到現在還喜歡吃巧克力，只是因為鍛鍊，他很久沒吃過了。

他擦乾淨手上的血，伸手指撩了一口巧克力奶油，放入嘴裡。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iJ71CKdU3

奶油比小時候幻想的味道更好，甜而不膩，將他的思緒拉回十幾年前的黃昏。

「⋯⋯」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pXxMyIk4h

累積的情緒隨之崩塌，在散落彩帶的房間裡，少年失聲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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