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三天,他們離開驛站,在城郊還可以見到磗頭建成的小屋,但隨著遠離城區,磗瓦的屋子漸漸減少,在一些村落之外,甚至見到用泥磗搭成牆壁、用茅草蓋在頂上的茅舍。
「沒想到玄族的村落裡會有這麼簡陋的民房。」容千琦說:「不過是距離主城幾天的路程,竟然已經見到這樣破落的環境,真是沒有想到。」
「雖然同屬玄道靈國領土,但因為派系傾輒,不同地區多少有權力劃分。」趙正充看著地圖,「我們先到的地區是傾向玄力派的村落,這裡使用乩器的比例較低,環境可能相對落後,不過仍有可能會遇到懂得玄法的人。」
這時余若慈正看著窗外景色,轎車剛好經過一個湖泊,湖面上出現幾道水龍捲。
「現在天氣風和日麗,怎會突然起風浪?」
「咦?」容千琦往外一看,揚眉道:「你們看那邊?」
趙正充把轎車停在路邊,他們下車從遠處觀看那些不自然出現的水龍捲。
「你們看見那隻船嗎?」容千琦指著湖面上一隻小木舟,「上面站著一個人,他擁有操控流水的能力,那些水龍捲就是他的傑作。」
「妳認識他?」百里衛問。
「他叫江濤,是我在閣庭的同事。他從事湖泊管理的事務,這個百丈湖也是他的工作範圍之一。最近他和我一樣向閣庭請了長假,雖然沒聽說原因,但看來他是在跟朋友在修煉玄法。」
「妳的意思是,他現在正跟人一起修煉?」余若慈問道。
容千琦指向其中一道水龍捲說:「妳看見那個人嗎?」
他們赫然發現,有一個人正從湖水之中從下而上,沿著水龍捲以高速向上游動,並從水龍捲的高處一躍而出,跳到小舟之上,幾乎把船踏翻。
「那個人的泳術太誇張了吧?」百里衛驚訝地道:「說不定他也會玄法吧?」
「啊,我倒知道這個人。」趙正充說:「他叫游洋,是玄力派一個核心官員的兒子,他的確擁有在水中活動的玄法。」
他說出了某個名字,容千琦說:「原來是那位大人的兒子,可我怎麼沒聽說過他?他沒有入閣嗎?」
「雖然父親是閣庭高層,但他對閣庭沒有興趣。」趙正充苦笑道,「我跟他私下談過幾次,他說他只想當個漁夫,天天在水裡打滾。倒是他父親很著急,好幾次拜託我勸他兒子珍惜前途。但我本身也只是閒人一個,憑甚麼勸他放棄自己喜歡做的事?」
游洋再次跳進水中,船上那人再次喚出多道水龍捲,這次更是縱橫交錯,在空中疊出像迷宮一樣的水柱。游洋在水柱中穿梭得不亦樂乎。
「看他的身手,要是參加任何水上競技,恐怕都難有對手。」百里衛說:「他有參加玄乩法戰嗎?」
容千琦搖頭說:「玄乩法戰沒有跟水相關的項目,閣庭也沒舉辦過任何水上競技。」
「真是可惜呢。」余若慈說:「餘族的世界裡,有一個叫『奧運會』的國際運動會,裡面有泳術、划艇、跳水、水球,甚至是水中舞蹈的項目。要是玄族也舉辦那種比賽,他一定會是明星呢。」
「游洋也說過這一點。」趙正充微微歎道:「我也覺得很可惜,像他這種人材,卻沒有足夠機會讓他好好發揮。」
湖中兩人互相合作,好像一場人類與水龍的表演,四人在遠處欣賞,直至游洋跟朋友返回岸上休息,他們也回到轎車,繼續行程。
離開百丈湖,他們要穿過一處森林,當經過一片廣闊的空地時,余若慈又有新發現。
「你們看,那裡是不是躺著兩個人?」
他們沿著她所指的方向望去,遠處的草地上確有兩個人影,兩者相距頗遠,一個背向他們側臥,另一個臉向地面俯伏著。
兩個人之間的地面上,隱隱見到一些深紅色痕跡。
余若慈吸了一口氣,「他們不會是死了吧?」
其他人都想到這一點,於是馬上停下轎車前去查看。
他們越過樹叢,爬過一段不太高的泥層,見到兩人依然一動不動,兩人之間的不單是血跡,還有一些內臟之類的人體組織……
百里衛檢查那名俯臥的人,發現他明顯已經死亡,並示意兩個女生不要靠近,以免見到不安的景象。
容千琦與趙正充查看另一個側臥的人,他身上有多處外傷,隱約聽到他的呻吟聲。
她懷疑傷者有骨折,不敢隨意搬動他,只是輕拍他的臉慰問道:「你怎樣了?還清醒嗎?」
「……胸口很痛……腿……動不了……」
趙正充用手乩聯絡驛站的衛士,著他們派人前來救援。
他們替傷者做了簡單的止血治療,並與他保持對話,一方面要令他保持意識,另方面也想問明狀況。
他斷斷續續地說出不完整的話,大致了解事情始末。
這人名叫展羽,擁有飛翔的玄法,另一人名叫葉扇,擁有馭風的玄法。他們在今屆玄乩法戰初賽出局,兩人在這裡互相切磋,準備明年平戰。他們在半空中對招之時,忽然出現幾隻飛行靈獸,不知道是誤以為兩人來搶奪地盤,還是被他們激戰波及而受驚,竟群起攻擊。展羽受傷失去平衡墜地,葉扇卻不幸被靈獸割開腹部,在墜落時留下矚目驚心的一地血肉。
過了沒多久,衛士趕到現場,把重傷的展羽送去救治,並有人留下來處理葉扇的屍體。
既然有衛士在忙,四人也無意久留,返回轎車繼續行程。
余若慈問:「他們都像游洋他們那樣修煉嗎?」
容千琦答道:「我也曾經像他們那樣修煉,過程中真的會有受傷的可能,但慶幸沒碰上靈獸襲擊。」
趙正充對死傷者的意外固然感到可惜,但他更在意另一個問題:「這種本應能一展所長的人,竟在無人知曉的情況下就這樣消逝。」
「也許在不同的地方,還有其他擁有玄法的高手正在修煉。」百里衛說:「閣庭有對這些人進行登記和跟進嗎?畢竟是傑出的人材,要是再有這種事,對玄族實在是一種損失。」
「像這兩個曾經參加玄乩法戰的人當然有登記,但像游洋那樣,即使不少人知道他的存在,但他本人卻沒有正式向閣庭登記。」
余若慈問:「要是他跟展羽他們一樣出了意外,豈不是死了也無人知道?」
「是的,想起來其實也挺危險。」趙正充認真地思考著:「也許閣庭應該開辦一些學院或訓練中心,為玄族培育人材。」
「還有昨天在培材村遇到的秋蘭。」余若慈說:「我覺得她能夠讓種子發芽的玄法也很有趣,不能發揮所長也得可惜。」
趙正充點頭道:「她的玄法在閣庭眼中好像不怎麼樣,但要是能透過這種機構眾集其他隱世人材,說不定就能合力栽培出更多有用的藥材。」
容千琦說:「如果真的有那種機構,最好還要為每種玄法起一些帥氣又易懂的名字。」
百里衛笑道道:「這可要找一些語言方面的專家了。」
余若慈打趣道:「會不會有些人的玄法就是這方面的才能?」
趙正充一想,「那豈不是給玄法改名的玄法嗎?」
大家說著都覺得有趣,氣氛也輕鬆起來。
這件事和當日這場隨意的討論,間接令日後的玄道靈國進行了一場政策改革,也真的貫徹了他們對玄法作出系統性管理方面的構想,此乃後話。
他們在路上討論游洋修習玄法的方式,並對展羽和葉扇的意外作出各種猜測,之後又談到玄法的本質上。
「其實所謂的玄法到底是甚麼?」余若慈問道:「玄法是不是有很多種?很多人都會使用嗎?」
「玄法具體是怎麼一回事,其實到現在也說不準。」容千琦說:「只知道並非每人都擁有,亦並非生來就有,通常是經過某些事件,或者某個時機突然『啟法』,啟法的原因各有不同,也有人是不知不覺間發現自己原來早就擁有玄法。同一時代不會有兩個人同時擁有同一種玄法,也就是說,有機會歷史上某一種玄法,到了後代會有人繼承,然而繼承人與前一代不一定有血緣關係。正因為這種力量有很多細節無法解釋,就如趙公子所言,往往被簡單一句『玄之又玄』就輕輕帶過。」
趙正充苦笑道:「就跟我們的歷史一樣,都是不清不楚。」
容千琦繼續說:「每個人的玄法都不一樣,但只會有一種,透過修練可以提升熟練程度,但基本上是終生不能改變成另一種完全不同的玄法。」
趙正充說:「比較常見的玄法,包括強化身體的某些能力,就像游洋的泳術,此外還有強大的體力、五感、記憶力、運動能力,甚至是運氣。」
「運氣也算嗎?」余若慈訝異地道。
「算是吧。」趙正充笑道:「有可能是五感以外的第六感很強,又或是直覺之類,畢竟很多玄法的能力很難證實。」
「閣庭沒有一套科學化的標準嗎?」百里衛問。
「很可惜,沒有。」趙正充搖搖頭,「不單止沒有標準,甚至沒有機制去確認申報者真的擁有玄法,抑只是個人的能力比一般人高。」
他再問:「會不會有人只是虛張聲勢,把自己吹噓成擁有玄力的人?」
「確實有可能。」趙正充無奈地點頭,「除非是很顯而易見的能力,否則有時候閣庭也會對個別的玄法存疑。」
轎車來到一個村子附近,他們停下來歇息順道欣賞山水美景。百里衛和趙正充下了車,觀看一幅農地。
「這裡是應城村,這片農田是他們在村外的一片模範耕地。」趙正充說:「這片農地的主人,據稱擁有能促使農作物快速生產的玄法,所以每年比一般農田有多兩至三倍的收成。」
「銘族雖然沒有玄法,但因為研發出快速成長的增生光線,只要用一種看上去帶綠的光線定時照射,就可以加速植物生長,成效理想的話也能有那樣的速度。不過玄族能以個人的玄法達成這點,我覺得很不可思議。」
「那是怎樣的原理?可以簡單解釋一下嗎?」
「我不是那方面的學者,具體操作我也不太懂,不過大致知道是基於陽光裡的某種成份,刺激植物中的光合作用,然後在肥料中混入一種元素……」
兩人沿田邊走著,百里衛向他簡單解說。此時趙正充見到田間有一個人,正在農田中間來回走動﹐手裡拿著一個像茶壼的東西,壼嘴呈橫向肩平狀,發出綠色的光線,照射在農作物上。
趙正充跟百里衛互望一眼,「這不會就是你說的……那種能加速植物生長的光線吧?」
「玄族也有引入這種技術嗎?」百里衛問。
「據我所知是沒有。」他蹲下在泥土拾起一株掉落的穗苗,「除了那種光線,還需要配合混入肥料的某種元素,是吧?如果這幅農田真的用上那種技術,植物內應可以檢測出相關成份。」
百里衛點了點頭,「不過……這樣真的好嗎?農場的主人說過這是他用玄法……」
「要不是我們路過見到,大概沒有人會知道他造假。」趙正充一臉嚴肅,「這裡被冠為模範農場,我很好奇怎麼會沒人查證場主所說的玄法。」
「要是真的證明場主不是用玄法,而是使用銘族技術,你打算怎樣處理?這可是玄族的模範耕地,要是把這樣的模範揭破,你想會有甚麼後果?」
百里衛的問題,令趙正充啞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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