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批石樹人自爆後,第二批出現的石樹人乘著濃煙和碎石之中,向觀眾席無差別攻擊。
觀眾席上,大批衛士趕到現場。
「馬上聯絡總衛,詢問進一步安排。」榮照天吩咐一名手下,然後對其衛士說:「現在你們先跟我去制伏暴徒!」
「領命!」
眾衛士立即散開迎敵,然而石樹人身體堅硬無比,而且擁有一身怪力,即使五六名衛士合力抵擋一個石樹人,仍然顯得左支右絀。
「這怪物很硬,快來幫手!」
「我們這邊也很吃力啊!」
「喂,你別想跑,我們是衛士啊!」
「我的刀斷了!」
「拾起分隊長的刀吧,第一擊時他就已經掛了!」
「這邊需要支援……嗚呀!」
場上一片混亂,衛士們陷入苦戰,不斷出現死傷者。
此時榮照天就在看台上的趙正充與余若慈附近,他從這邊抽身趕過去,把一個企圖接近兩人的石樹人擋住,銀槍接連反複刺穿石甲十多次,才足以令它倒下。
與此同時,另一個石樹人在不遠處發動攻擊,一截伸出的尖刺在砸毀場地時意外折斷,直飛向趙正充臉門。
榮照天的銀槍陷進石樹人身上未能即時抽出,也未及繞過趙正充身前保護,只好棄槍衝到他身後,一手掩護他的頭部,並將他拉到自己身前,另一手往前伸出作肉盾擋隔,硬生生被石刺刺穿手心,僅僅止住刺勢。
在他身旁的余若慈發出尖叫,但見趙正充死裡逃生,總算定了下來。
榮照天鬆開掩住趙正充的手,把刺穿掌心的石刺拔出,「正充,快帶余姑娘避難。」
趙正充驚魂甫定,看著榮照天淌血的掌心,吞了口口水,沒有說話,只是報以一個感激的眼神,並堅定地點頭,然後摟住余若慈的肩膀,跑向後台逃生。
這是他人生首次與死亡距離如此之近。他一直銘記此刻,雖沒宣之於口,心裡卻起誓:「他日若有成功之日,我趙正充絕不會忘記榮照天的救命之恩!」
榮照天掏出一顆應急藥丸塞進手掌的血洞,回頭望向那施襲的石樹人,剛巧見到有一名衛士被它的石爪刺穿身體而亡,石樹人的心腹處閃現一道黑光,以弧形軌度射向賽場之內,消失於濃煙之中。
那道黑光從濃煙閃至,被谷獻忠手裡的木杖所吸收,陸續也有幾道黑光,從多個方向射在他厚甲上的一顆黑色晶石。
「應該足夠了。」
谷獻忠望向主看台裡仍未撤走的程牧牲和一眾官員,將手上的木杖擲向台下,一道紫黑色的不祥之氣,自木杖擊中的牆身爆發,瞬間形成一個巨大的環形屏障,將主看台上的三個樓層與下方的通道截斷。若裡面的人要往樓下通生,必須要穿過那道屏障,要不然就只有往外跳出逃生。
正當他向前踏步,準備向主看台攻擊,身後一道帶火的戰斧旋飛而至,原來是夏炩出盡全身玄力,將玄火注入斧中向他擲出。谷獻忠不敢托大,急忙避過重擊,戰斧劈在地面,轟出一道大坑。
「我不是說了嗎?妳的道靈沒死,只要把牠召回,休養一年半載就……」
「牠死了最多再召一頭道靈,這算不得甚麼!」她咬牙切齒,目露凶光,「但你用我的玄火來造炸彈,搞出這種大事,我肯定會被打成離律,我給你害死了!」
「哼,我以為妳是為同伴報仇,原來也是個自私的混蛋。」
「老娘要殺了你,這樣或者可以彌補……嗚呀!」
他隨手一揮,三個石樹人從場邊趕了回來,將夏炩團團圍住,毫不留情地狠下殺手。谷獻忠頭也不回地大步前行,隱沒在煙塵中,沒再理會身後的慘叫聲。
躺在地上殘喘的灼蜥獸靈,一顆乾癟的眼睛盯向被硝煙遮蔽的天空,歎了一口氣。
「哎呀呀,為甚麼每代的召主都急著去死呢?嗯……這樣也好,跟同一個召主待得太久,本蜥也會覺得悶,早點換一個會比較好玩。不知道下一次會……」
牠的話還沒說完,身體慢慢化成碎片,跟召主的生命一樣,從這世上消失。
場內的石樹人肆意屠殺,很多人被迫退到看台頂層,除非從這裡跳下去,否則根本無路可逃,大群人被堵在邊沿。
一個石樹人衝向人堆,伸出石爪正要下手之際,石爪被數道閃光劃過,隨即崩裂成碎片;它再伸出另一隻石爪,卻被兩道色彩斑斕的鞭子纏住。
「百里,這邊交給我吧!」
容千琦髮上的多把武器攻向石樹人,卻砍不穿它的身體。石樹人的身體忽然裂開,替補剛才被砍碎的石爪。
「怎麼搞的?呃……」
石樹人正要進攻,身軀忽然冒出幾道彩色尖刺,在它左右有兩把紙傘浮在空中,忽然折疊起來,變成長矛一樣,同時刺穿它的石足,石樹人轟然倒下。
「妳叫我怎麼放心把這邊交給妳啊?」百里衛趕到她身邊,一邊驅動彩傘向仍能動的石樹人狂轟猛擊,一邊說:「只有找出並擊毀石樹人體內的血粹晶,才可以真正把它們擊倒。」
她看著紙傘如劍似矛的突刺,白了他一眼,「你果然也留了不止一手。」
「抱怨的話之後再說。」他看著逃難的觀眾們,「妳的體力不足以施放強力暴擊,不適合對付堅硬的石樹人。不過妳的玄法創造性很強,應該能幫助疏散人群。」
她跑到頂層邊沿往下望去,這裡距離地面有十幾二十米。她想了一下,甩一甩頭髮,竟甩出一個彩色的人形物體,把百里衛嚇了一跳。
「不用驚慌。我的玄法叫《揉物精靈》,這是我的道靈的真身。她可以化身成不同的形態,這時候也可以派上用場。」
揉物精靈抓住牆邊,身體猶如一團軟泥變形拉長,雙腳不斷往下延伸,直至腳踏地面時兩手放開,全身收縮至回復正常人形;然後身體再次變形,四肢撐著地面,身軀拉薄變成大圓盤,變成一張大型救生網。
「嘩,」百里衛看得兩眼發直,「真是叫人大開眼界,沒想到妳的道靈竟有這種新奇玩法呢。」
「別把她說成玩具好嗎?」容千琦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我的道靈會在下面將人們接住,不過這會對召主的身體有不少負荷,而且這段時間我要維持秩序,沒有任何保護。我需要你充當護法。」
她的頭髮因為道靈離體,失去幻變色彩,卻有一種迷人的亮麗烏黑,百里衛一時看得失神。
「放心,我一定會保護妳。」他忽然以許諾似的語氣,趨近她面前,柔聲道:「就算拼了命也會保護妳。」
他撇下粉臉通紅的容千琦,守在她和逃難人群之前,八把彩傘在空中列陣,防範任何石樹人前來搞局。
另一方邊,榮照天再以銀槍連番猛攻,擊毀一個石樹人。
「榮副衛士長,鍾劍魂前來報到。」剛在上一場比賽中勝出的少年鍾劍魂,來到榮照天面前,雙手交疊胸前行了個禮。
「歡迎歸隊,大敵當前俗禮可免。」榮照片手臂一振,把銀槍上的碎石抖掉。「你剛才的比賽贏得頗輕鬆,體力和玄力應該足以應戰吧?」
「副衛見笑了。」鍾劍魂瞄向身後,「這裡有你和熊總衛助陣,我根本沒有多少發揮機會。」
他身後一名身穿灰藍色戰甲的衛士正與石樹人打得不可開交。此人個子較矮,體格卻比榮照天更加強壯,手臂和臉上都帶有不少傷疤,銅鈴般的雙眼急轉,盯準離人每處弱點落拳。他的布甲手套上裝有數層虎指,然而看他的拳勁和速度,誰都會認為即使脫下手套,都不會減低他一雙鐵拳的威力。
他就是玄道靈國的總衛士長熊大權,榮照天以至所有衛士的頂頭上司。
榮照天說道:「玄道靈國很久沒有發生過這種大事。之前總衛要親自監場,閣主不准你參加比賽,看來現在是技癢了吧。」
「哈,老子從未見過這種既非生物、又非道靈的鬼怪,無論如何也要好好研究。」熊大權放倒那頭石樹人,回頭道:「搞事的傢伙在主看台那邊,我要在這邊忙,照天能過去收拾一下嗎?」
「沒問題,屬下領命。」
榮照天說著便跑向場內,無視一個經過的石樹人。石樹人企圖向他出手,卻被鍾劍魂拔出配劍砍碎石足,再刺進軀幹之內。
「嘖,石層實在太厚,而且僅憑一劍也很難刺中不知藏在哪個位置的血粹晶……」
石樹人無視劍傷,石爪朝他頭上砸下,鍾劍魂急忙把劍拔出,往後退到安全範圍。
「一劍不行,那就同時刺多幾劍吧。」
他把劍收回鞘內,雙腳穩立,兩手結印,眼目緊閉,前面立時閃現十個與他體型相同的身影,同時攻向石樹人。
正如他所說,十個劍手同時出劍,往石樹人的身軀接連猛攻,刺了數十劍之後,石樹人體內的血粹晶被擊毀,裂成碎石倒下。然而其中幾個較大的石塊碎片往他身上飛來,他卻仍站著不動,完全無意避開。
眼見飛石即將擊中他的要害,一個身影及時擋在他身前,以拳頭把石塊打飛或震碎,下一刻他才張開眼睛,十個劍手亦瞬間消失。
「你這小子忘了比賽時的教訓了嗎?」一個手戴布甲手套的中年男子,一手揪住他說:「別以為只有直接攻擊才會要你的命,光是幾塊碎石都足以令你非死即傷。」
「總、總衛,謝謝你。」
「剛才已經提醒過你,你的玄法存在明顯漏洞。」熊大權重重地甩開他,搖頭道:「同使用分身的時候,本體完全處於不設防狀態,因為玄乩法戰是單對單的比賽,你的分身佔優,對手只有一人所以無法抽身對付你,你才有機會獲勝。可是像現在這種群毆的情況,失去數量優勢,你隨時會被捅成馬蜂窩的。」
「我……我知道了。」鍾劍魂無奈地低頭。
「接下來你帶著我重組過的小隊,清理那些不知是樹還是石的傀儡。不過你只能以自己應戰,不能再用玄法造出喚靈。你就當是另一場實戰訓練吧。」
「屬下領命。」
鍾劍魂領著十數名衛士轉往別處,熊大權趕往看台另一邊,為另一名衛士擋下一擊,喝道:「你、你、你,還有你們八個,臨時組成一隊,跟我去那邊!」
「領、領命!」
原本已經無心戀戰的衛士,被總衛士長親自編排,士氣稍振,硬著頭皮跟他迎戰。
這時候,榮照天已來到喚古壇中央,與襲擊事件的主犯谷獻忠相遇。
榮照天來到主看台之下,見到一根枯木形的法杖插在牆上,以法杖作中心,橫向展開了一道結界似的障壁,其上還燃著熊熊玄火,跨越了整個主看台的通道甚至牆身,把建築物分割成上下兩段,上層無人能往下逃走,下層亦無人能往上層支緩,等於把裡面的人與外界隔絕了。
他抬頭望向其中,正中間坐著的閣主程牧牲托著腮看他,儘管賽場中兵荒馬亂死傷枕藉,他卻無動於衷,對於自身安全相當自信。
榮照天將銀槍擲向障壁,槍尖碰到障壁反彈回來,他一手把銀槍接住,然後轉身跟前來的谷獻忠對上。
「這障壁並非玄法,而是某種咒念之類的東西,對吧?」榮照天說:「我不是這方面的專家,但聽說民間有種將生命縛定成契約的法術。如果你用的是那種邪道,就等於你把生命與那障壁縛上,只有你死了,障壁才會消失;相反障壁若被打破,你也會死。」
「副衛士長真是見多識廣,連這種民間小術都懂。」谷獻忠帶著身後三個石樹人來到他面前,抬頭指向看台中被困的程牧牲,「那位偉大的閣主一定對你寄予厚望,在這種危機之下,竟能氣定神閒。我還擔心他會第一個逃跑,所以一開始先截斷其後路,沒料到是我低估了他。」
「你確實低估了他。」榮照天歎了一口氣,「看來你是一直待在村鎮,這次是頭一趟出來主城見識吧?」
谷獻忠的臉面都被重甲覆蓋,榮照天看不到他面罩下疑惑的表情。
「如果你是打算行刺閣主,那打從一開始就已經失敗了。但你若是為了屠殺無辜,你確實做到了。」榮照天挺起銀槍,目光如炬,「這賽場是生死相搏之地,若你在比賽中死在我的槍下,我也沒甚麼榮譽可言;不過你現在濫殺無辜,將你正法就是主持公道,榮譽歸我所有。在公在私,榮某都要親手誅殺你這個離律。」
「我不懂你這些話是甚麼意思,反正我來到這裡,就沒打算有命離開。如果你真在意所謂的榮譽,好應該討伐上面那個高高在上、害死那麼多平民百姓的獨裁昏君才對。」
榮照天沒有駁斥,只是冷冷地看著他,握緊手中長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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