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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顆果子吧。」摩訶大天(濕婆神)毫無預警地出現在薩蒂眼前,她大吃一驚,完全沒有任何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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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訶大天的「人相」,看上去就是個高大精壯的男人,雖有些不修邊幅,可美髯白皙,雙目如潭水般清澈,祂一手伸出果子,站立在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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祂遞給她的果子,看上去是那麼的小,是因為祂的手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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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果子?」這是薩蒂親口對祂說的第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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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需要它。」大天沒有回答她,只是不斷強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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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仍有遲疑,薩蒂最後還是微顫抖著,將手伸去,從大天的手上接過那黃色不知名的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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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小咬下第一口前,她仔細端詳了這顆果子,她果真不識得。她露出狐疑的眼光,再看了大天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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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任何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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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仔細咀嚼了幾下,終於相信,這是她此生吃過最沒有果味的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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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訶大天淡然地說:「妳的五識(眼識、耳識、鼻識、舌識、身識),在這裡沒了。」語剛落,剩餘的果子在薩蒂的手上便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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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蒂沒了果子,只好尷尬地將注意再放回眼前人身上,她怯怯地看著祂,此時的祂身上不見聖光,是很清晰的「人形」與「人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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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訶大天沒有說話,臉上亦無任何表情,祂沒有與薩蒂對望,雙眼半閉,視線看似放也不放在薩蒂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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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份沉默持續了一會兒,薩蒂在心底有了一個結論:她無法將大天視為與「毗濕奴」同高的神,甚至連與「大梵天」同高也很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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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過往的成長經歷裡,從來沒有「摩訶大天」,她不可能突然崇拜一個憑空出現的大神,儘管很多人都向她清楚言明過,摩訶大天是三相神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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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親從沒讓我認識您,摩訶大天,我不知道您跟我父親發生了什麼。」薩蒂說這話時,相當緊張,雙手不安地覆上緊握,她接著說:「我想回家,摩訶大天,我無法向信徒一樣向您許願,可是我相信您有能力讓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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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的當下,薩蒂內心鬆了一口氣,她等著對方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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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訶大天幾乎沒有任何猶豫時間,立刻答道:「妳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薩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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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蒂聽著這答案,似懂非懂,可是摩訶大天卻馬上轉身背對薩蒂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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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大天!我是說,請您幫助我回家……摩訶大天,請等一下。」薩蒂感覺自己的需求被完全忽視,急得追上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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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摩訶大天的腳步緩行,可祂每行一步與薩蒂的距離逐漸加大,薩蒂不知,那是因為祂在橫跨時空,她亦不知,自己的身體早已不是原來的凡體肉胎,實則非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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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拉大到她已經快跟不上,她開始小跑步,不斷地朝祂大喊,懇求前方人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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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訶大天!」她身上那殘破的長裙很礙事,為了能追上大天,她已經拉起裙衣一部分,再往上拉就太不合適,可是她的腳步還是會被裙拌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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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定要追上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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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執念落下後,她與祂的距離總算近了些,但還不夠,她伸出手想去拉住祂,還是太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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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請求您,等等我好嗎?大天!」她感到很喘,可惜對方將她的聲意置若罔聞,只顧自己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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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最後的一胯跳,是她的最後嘗試,她快沒有氣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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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終於得到她的回報,她的指尖觸碰到了祂背部的肌膚,一陣奇妙的流動竄過全身,那感受很深刻,一時之間她聯想到她之前做的夢,她曾在夢裡追著祂,還扯壞了祂的黑菩提子飾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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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祂的飾物仍是一串好好的,掛在祂的雙臂上……所以不是現在,她直覺冒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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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訶大天在感受到薩蒂的觸碰後,瞬間停下腳步,反問她:「妳不是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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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個人沒辦法。我一直請您停下腳步等我!您沒聽見嗎?」大喘吁吁,她暫時忘了夢的事,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先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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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這兒太多聲音,我關掉了五識,這樣我才能思考。可是,我卻感覺到妳。」摩訶大天說:「像是自己在碰自己。」祂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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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蒂沒聽清那句話,只能雙手合十向祂示意:「我不想干擾您,可是我真的需要妳的幫助,才能回家,摩訶大天,我被阿修羅王帶到異界,離開了父母身邊,光憑我一人的力量真的沒辦法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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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大天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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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問題?薩蒂驚訝著回看祂,還是只能為難地說:「因為我只是凡胎,我不知道我在哪裡,也無法穿越界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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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訶大天聽著,將半閉的雙眼緩緩張開,似乎在仔細端詳著薩蒂,薩蒂一時之間被看得不自在,當祂再度回到半閉眼的狀態,只跟她說一句:「我看著妳,已經穿越界間數千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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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可能?」薩蒂完全沒有身為「怪火」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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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如此。」顯然大天想再轉身離開,這次薩蒂抓住了祂的手,阻止了祂的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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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訶大天臉上沒有任起伏,似乎把視線停留在薩蒂的手身上,她抓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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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蒂意識到,崇高如毗濕奴的的大神,應該沒有被人如此無禮的觸碰過,趕緊收手,直說:「請原諒我的無禮,大天,我只是很需要您的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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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不明白,薩蒂。」全能的三相神竟也有不懂的事嗎?祂說下去:「為什麼,明明能自己做到的事,要讓我出力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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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訶大天,我做不到,因此我才求助於您,但凡我知道怎麼做,我是一定不會打擾您的。」薩蒂辯解,心裡不是滋味,對摩訶大天又多一些評價,她緩緩道:「我呼喊過那羅延(毗濕奴)的名字多次,可是現在出現的,只有您。」這話說得埋怨,可是說出口也無法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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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摩訶大天一點也不介意地,慢條絲理地說起:「求助那羅延亦是,為什麼自己做得到,要一直呼喊別人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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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蒂簡直不敢相信,祂的話完全與她的信仰背道而馳,她無法心平氣和地,將祂視作三相神的存在,並質問祂:「難道您從不理會信徒的願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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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的聲音,會一直進到我腦海,我控制不住。」祂答非所問,說得毫無波瀾,甚至說:「有時,我會把最刺耳的聲音關掉,可總有人告訴我那是不對的。我尋聲而去追問,想知道是誰的聲音,到頭來,還是只找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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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在說什麼?」薩蒂皺起眉,思索不出對方話中含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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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的聲音,不在我腦海中。」大天說著,意味深長地看了薩蒂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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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不是您的信徒,我是達剎約尼,我的主神只能是唯一全能的毗濕奴神。」薩蒂堅定地回答,她覺得這個神很奇怪,跟毗濕奴散發的神聖威嚴感不同,充滿一種渾沌又衝突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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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亦能聽見妳父親的聲音,薩蒂,這與那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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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親的聲音?!他絕不可能是您的信徒!」薩蒂捍衛自己的父親,跟捍衛自己的名譽一樣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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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盼望著我『虛無』,薩蒂。」祂吐出實情,表情毫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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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蒂聽後,整個人一震,怯怯地把頭低下:「也許您能告訴我,您究意對我父親做了什麼?憎恨三大神是很不尋常的事,父親不是分不清是非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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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妳父親的身邊去,薩蒂。」祂略帶命令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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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訶大天,您平白污辱我父親的名譽,又不肯幫我,也許許多人都不曾真正看清您,但我明白了!您根本不適合被信徒所託付!好,我自己想辦法就是……」薩蒂逞強地轉頭,她明明沒有其他選擇,如今終究還是只能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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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訶大天放任她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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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蒂重回煙霧的懷抱,漫無目的地走,所幸她不再覺得味道濃烈刺鼻,只是不知道身處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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剎那間,身邊的白煙全退去,刺膚的熱掠過肌膚,紅點在眼前快速四散,讓薩蒂覺得暈眩,最後形成了一片火海,她停下行進,愣在那裡看著四周被烈火焚燒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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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眼望去,能看到逃竄的身影,可是她聽不見逃竄的哀嚎,腦內嗡嗡一片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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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哪裡?我……我只是想……」眼前的景象令她瞠目,背脊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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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想循原路回去。」摩訶大天的聲音再度出現,卻不見祂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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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路?我是從這兒來的?」薩蒂對著空蕩的四周發問,火光燒得晃眼,她刻意不去看某些畫面。火勢捲入了很多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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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蒂,原路是行不通的。」祂再度沒有回答薩蒂的發問,反而又說了其他暗示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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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若我真是從這兒來的,那我就該走這兒!」薩蒂只好對著一片空質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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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不見摩訶大天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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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祂的聲音卻能一直在她身邊迴蕩,說:「這裡已經不存在了,薩蒂,是妳燒了這片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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