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塔拉獨自一人走在天宮裡,她來到一個長廊之盡頭,突然停下來,再向最近的陽台上走去。
她的面容有些憔瘁,臉上充滿不安,看起來她已經心神不寧很長一段時間。
她抱著些許期待抬頭,她只看見一大片星斗,盯著這繁星滿天的夜空,她今晚又失望了……
舍質是在一個月前臨盆,大約是天界送走因陀羅後七個月左右。她在房內的地上鋪上軟墊,讓兒子可以在其之上盡情翻滾,自己則是斜靠著床邊的長榻,她以充滿母愛的眼神看著自己的孩子。
「賈安塔,你怎麼這麼好動呢?」舍質輕聲喚著自己的孩子,賈安塔之名是孩子滿月時,透過古老的命名儀式所取的,說實話舍質並不滿意這個名字……但也無可奈何星象官的決定。
因為賈安塔(Jayanta),在提婆族語的發音接近「因陀羅之子」,她已經被迫改名為「因陀羅尼」,現在連她親生的兒子都被視為因陀羅的財產。儘管這是事實,她也不想要時時刻刻被提醒。
她在陪伴兒子的同時,旁邊侍候的三個侍女正在聊著閒話,她總是假裝沒在注意,事實上仍留神聽著:
「是啊,所有人都猜,錢德拉(月亮)死了;已經好幾個月都這樣,從新月開始到殘月結束,這期間唯有滿月不正常……」最年長的侍女說。
「……可是,獨獨是滿月消失,應該不能確定?」一個小侍女問。
「我聽說,錢德拉大部分的真體都留給滿月,弦月他們只有部分靈魂……唉,要是這任月神死了,新的『月』要很久才會長出來呢。」最年長的侍女回答。
「唉唷,現在還不能確定這是不是真的,希望錢德拉大人沒事,這麼風流倜儻的神消失太可惜了。」另一個小侍女說著。
「……」
舍質聽她們談論月神的事,已經好一陣子,她一直沒對「滿月消失」的事多做什麼評論,若有人問起她的看法,她會說:「如果他(滿月)對世間很重要,那他會再出現的。」表現得無關緊要,其他人以為天后剛產子,大概注意力都在孩子身上,才會說出這種無關痛癢的話。
當舍質終於把好動的小男神哄睡後,塔拉此時才進來她房裡,與往常一樣來向天后進行一天最後的問候後,再準備離宮。
舍質裝不經意地瞧了她一眼,接著又快速把視線轉移,她發現塔拉近來總是愁容滿面,現在又更憔悴幾分。
「蘇利耶(太陽)明天仍在,那是因為宇宙需要他……他們已經去了很久,但這才剛開始,完成攪乳海的大業,需要很多時間。」她在塔拉離開房門前,突然說出讓人不著頭緒的話,塔拉卻停下腳步,認真地對舍質的話開始沉思。
「早點歇息吧,塔拉。」舍質命所有人退離她的房內。
回家的路上,塔拉獨自坐在自用的軟轎裡,她越來越心神不寧,她胸口的秘密已經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她甚至無法對任何人訴說她的煩惱。
「停下!」她突然難受得再也無法待在狹小的轎子中,她故作鎮定地下轎,她發現停下的地方,已經離她家不遠了,但她還是暫撇下所有僕人,她點燃一小盞油燈,獨自一人走在沒有月光的道路上。
她走在這黑暗裡,不禁想起之前每一次,包括第一次錢德拉走入她生命裡,都是在像今晚這樣「沒有月光的朔日」裡,只不過今晚其實是滿月……她觸景傷情,原本她是對自己愛上錢德拉一事,感到自責又懊悔的,但自她開始擔心錢德拉出事後,背叛丈夫的愧疚感已漸被擔心與難過取代。
「錢德拉,吾愛……」她突然癱坐在地啼哭,一想到從今以後可能再也見不到錢德拉,竟然會讓她這麼難受。
她記得最後一次與他相處,她告訴他,她想要結束這段不正常的關係,因為祭主仙人已經有所察覺。
「喔,吾愛,妳這樣是將奪走我的呼吸,從此之後,每一次呼吸對我而言都是帶刺的折磨。」他懇求塔拉留下,但塔拉卻握緊頭巾,堅決離去,留下錢德拉一人在黑暗中。
那次之後,無論月神遞多少消息過來,塔拉都視而不見,他們再也沒單獨相處過。
塔拉想起過去自己對他的狠心,但再多的額蹙心痛都喚不回錢德拉了……她很想重來,她不斷在心底發誓,如若再見一面,她一定要告訴他,她真正的想法,再也不逃避他熾熱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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