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到餐廳,經過一條暗黑的小走廊,映入眼簾的是幾千平方呎的寬闊長方形空間,郭俊亨把原本放在餐廳的桌椅,都搬到旁邊,只在中間擺放長枱放置食物酒水及冰雕,場內賓客鼎盛,負責招待打點的全是年輕男女,看來是郭俊亨的同學及朋友,至於捧餐及清潔等粗重功夫,則由原本餐廳的員工打理。場內各方面都安排得井井有條,尤如公關公司搞的專業派對無異。當我想起如此似模似樣的場面,由一班毛都未出齊的𡃁仔籌備,也真令人肅然起敬。
此時遠處傳來悠揚的鋼琴聲,我才留意到角落的一個平台上,有穿著黑色西裝的年青人在演奏,會場擺設簡單,但在鋼琴聲的襯托下,卻令氣氛提升到高級幾檔,比那個在中間設置的大型水晶燈,更有效果。
我見每位賓客都手執一杯飲品,酒癮大起,便走去酒吧準備買杯紅酒,但我走近吧台,卻發現個個都講低姓名及類似班級的暗號,就領取飲品,我一時之間不知應該扮無知照付款,還是求其噏個名含糊過去碰運氣好,究竟哪一種較不容易露出馬腳呢?還是我不應該拿飲料?可是兩手空空似乎在這裏顯得更礙眼。
正當猶豫之際,一個身穿藍色連身裙的少女靠過來,她截住我身旁的服務員,並望向我話,「點可以有人冇嘢飲?你想飲咩?紅酒?定Champagne?」話畢她向我單了一眼。
我下意識答:「Champagne,Please。」心中盤算那個單眼的含意是什麼,是她知道我的身份?抑或是她以為我太害羞,不懂叫飲品而安慰我?那個服務員對她看來特別賣力,一見到她點頭示意,即放下手中一堆杯碟,到酒吧恭恭敬敬拿了杯香檳給我,她說了聲:「Enjoy!」附送一個燦爛的笑容就走開了。
我遁著她漸遠去的身影,用目光追蹤她,發現她幾乎走過場內每一個角落,幾乎和每一個賓客交談過,我越想越是心驚,以她這種處事方式,雖然場中有幾百個賓客,但每個都是她經常見面的同學,沒理由不察覺我是生口面白撞,莫非她暗中歡迎記者來採訪?
我待她遠去一段距離,才好好的打量她,她不算天姿國色,卻透著一種高貴大方的從容之美,只見她四處落力打點一切招呼賓客,嚴如是場中的女主人一樣,雖然我是到生日會完結後回到公司查明,才知道她是經常上報章的名人,和富家子拍拖多年,準備入門,但現在我見她和郭俊亨現親密,又控制一切,也隱約已經估到她的身份。
第二次她在我身邊經過時,我不禁喑嘆,以我在她這個年紀時,還沉醉在失戀之中,對未來事業更是毫無頭緒,那像這個女孩子長袖善舞,大方得體,而且哪有能力搞這種大型派對搞得如此繽紛如此有規模,仗著這個大富之家,這女孩前途必無可限量,過幾年這個女孩還得了,特首都有得做,我當場自慚形穢起上來。
我心中暗咐,若然她是知道我身份,仍不動聲色為我保存面子,那她的氣度更是非同小可,過後我曾幻想過,在不同場合與她碰面,或可閒聊起今天的場面,再問個究竟,畢竟名人圈子很細,做記者與他們碰面的機會也不是沒有。
只是命運自有它吊詭之處,幾年之後,我翻閱報紙,知道我連億萬分之一的機會也沒有,因為新聞報導指她跳樓自殺死了,那時她已和這個富家子男友分開一段日子,我不勝唏噓,心想會不會是她分手後,接受不到失去上流社會的身份,接受不到失去做富豪新抱的光環,而自尋短見?不過當然,背後真相是什麼,也只有當事人知曉。
不過這也是後話了,當時我見她如穿花蝴蝶般,遊走在賓客之間,談笑風生,心中只有讚歎的份兒。
說到讚歎,就不得不提,當我去到酒吧後面的區域。我發現暗處有個角落,被一片珠鏈遮掩著,撥開珠鏈,竟見到內裏放了幾張大型豆袋椅,地上放了一支支的水煙,任人吸食,煙絲與燒煙用的炭也無限量供應。
這就是富家子搞生日派對與一般人的分別,派對供賓客任飲任食,是任何人都可以花費得到的條件,只要去一間餐廳包場就搞到,但加埋水煙任食,就非要有個很大的地方,而且也要安排一、兩個侍應隨時加炭,更不要說有膽量犯法,雖知道室內吸煙,一支都要罰千五,這裏起碼有二十支,查起上嚟,罰錢要罰得起,老闆才容許作你這樣的安排。
我是水煙的擁躉,二話不說就坐下來享用,吞雲吐霧間,百無聊賴,便查看我剛才在會場走了一圈,影下郭俊亨與女友的相,及會場內的各樣佈置環境,我赫然發覺,阿丸竟在鏡頭內,而且他正在托冰雕!
我不其然笑到飆眼淚,我叫他扮工作人員從後門入,沒有料到他竟然真的做埋工作人員,我想立即打給他叫他不用再扮,但想想這可能是他為拍攝以喬裝,也就不打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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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一個英俊年青人走到我眼前,英俊到像在電影中走出來的,是字典裏「留學生」旁邊出現注解的那種典型,他可能見我笑得那麼開心,便來八卦一下。
「How’s you doing?You must be the one from the biology class? 」他一屁股坐在我旁邊,我那邊的豆袋升起,令我整個人彈起。
「Oh, I am not.」我的英文是有限公司,尤其是面對真正流利的ABC及留學生。
他一面疑惑,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大概是因為在他印象中我一定是某人。
飲飲吓他像忽然醒悟的樣子,「Then you must be the English Literature guy!」他顯得很興奮,沉默了數秒之後,他對著杯紅酒竟開始啜泣起來,「Is she happy with her new boyfriend?」
這輪到我不知所措,我想講中文安慰他,但又怕露出馬腳,但講英文,更是一講即穿煲,我唯有快速回憶在中學時學過的文法,反覆在腦內檢查,才吐出幾個字,還特別用重捲脷音扮ABC,「She said she miss you. Call her sometimes.」
他望著我像我是救世主,我想有那麼一秒,他想吻我的嘴唇,但幸好他沒有,他只是上前擁抱我一下,「Really?Thank You,你真係好人。」他講中文就像我講英文,口音完全不正。
我正憂慮不知如何應對下去,此時傳來一片爆炸聲,那個留學生興高采烈跳起身走出去大廳,我跟他出外察看,只見全部賓客注意力集中在廳的中央,並唱起生日歌來,伴隨著有一個人那麼高的生日蛋糕,是一枝有半個人那麼大的香檳出現,有十多個侍應排住隊,由廚房拿著一枝枝正常size香檳魚貫步出,每枝香檳口都插著一枝正在燃燒的小煙花,場面煞是美麗壯觀。這種排場也是另一種普通人無法達到的境界,一來你不是極之富有,不會考慮作出這樣的花費,二來還是同一個問題,在室內放煙花是違法的,普通人一定不敢犯險。
結果我偷拍影了百多張相,出外卻發現阿丸一張相也影不到,他口震震話:「太快喇,太暗啦,部相機唔得。」我也懶得展示我的成果,我想,稿件出現後,他便會知我影到。K仔則未知我影相那麼利害之前,當時見我混進這樣大型的派對這麼久,已用完全崇拜的目光望向我,我被她望到有點不好意思,便刻意回避她的目光。
我不知道,有時這麼美麗的東西,是會稍縱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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