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過了兩個星期,我以為雨過天晴,以後就可以安枕無憂,有日我吹住口哨回公司,回到坐位,阿拔就從後拍我膊頭:「入房開會。」我環顧一下四周,公司空無一人,而會議室坐滿了我的組員與達叔,我心知不妙,沒理由阿拔開會不事先通知我,就算達叔知道,也一定會通知我一聲,一定有大事發生了,而且矛頭不是指向我,就是指向達叔。
不過我向來在公司表現不錯,而且阿拔對我愛護有加,令我有持無恐。我進入會議室坐下,阿拔即面對住達叔開聲:「你有冇發覺你同事許辛海有啲唔妥?」
我望一望房的四週,見阿海不在,飛鷹卻面露喜色,心想你真大膽,竟然跳兩級向上篤背脊?你死定了。
我表面不動聲色,阿拔卻向達叔續道:「你知唔知佢一日過幾多次隧道,而且啲入油錢,有啲異常。」
我一心以為是飛鷹要煮死阿海,所以誣告他,於是火從心起,下意識便想去撐他。
「有時追目標,都要過幾次隧道。」我理直氣壯指出,不過發現坐在對面的達叔卻面如死灰,我心知不妙,但我年少氣盛,竟再繼續,「其實啲租車都好食油,有時兩日入一次有都唔奇。」
阿拔眉頭深鎖,也不即時反駁,這時公司秘書步入,拿了一疊資料給阿拔。
阿拔稍為翻閱一下,冷冷道:「但係佢一日過咗34次隧道喎,仲有一日入咗七次油,咁係接受唔到。」
這次輪到我面如死灰,我知道我完全行錯棋,幸好聽阿拔語氣,也沒有如何怪責我的意思。
「你即刻call佢返嚟,要即時炒佢㗎啦,仲要傾下點樣賠償,你同佢講,最好醒醒定定,如果唔係監都有得佢坐。」
我連頭也不敢抬,唯有趕緊出去打電話。
我用很平靜的語氣向阿海講我要講的,他沒有反駁,只有平靜地表示知道,我有擔心過他回來公司發爛渣搞場大龍鳳,結果他卻在兩個小時內,回來見阿拔後離開。
我之後聽同事傳言才知他願意承擔,把錢分六個月還。不過我一直想不通,油錢是可以理解的,他入完油,可以用水管放入車的油缸再用口吸出,再偷出去買,但他為何一日要過30幾次隧道呢,那時未有Uber,他做白牌車,應該也找不到這麼多客,也許送貨吧,但要找那麼多貨去運也不容易,而且他應該知道這很容易穿煲,揭發了在行內便名聲掃地,實在是犯不著,有些人的舉動,有時還真令人猜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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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工之後,我收到個更震撼的消息,子瑜偷偷告訴我,傍晚臨走時達叔遞上辭職信,阿拔亦沒有挽留,我震驚的是,今日達叔離開,經過我身邊也沒有通知我一聲。
我回家後徹夜難眠,反覆思量,達叔會不會是因為這單大過錯,而被阿拔強迫自動辭職呢?這過錯確實是一個大錯,而我也難辭其咎,我是不是也應該一同辭職?但達叔沒有與我商量,我自己辭職會不會太傻?不過這關乎義氣的問題,當初沒有達叔帶我過來,我根本就什麼都不是,現在過錯與我有關,我也應該主動承擔,雖然達叔離去,我便有機會升職,但我又不想乘人之危。
於是我起身嗱嗱聲,打一封辭職信,翌日我回到公司,便即敲門去見阿拔。
「老細,我唔做啦,多謝你一直咁關照我。」
阿拔輕歎了一聲,「我都預咗㗎喇,嗰邊俾幾多你?」
我打了個突,「冇啊,唔係有人挖,係我唔想……達叔因為我做錯要走,我就留喺度。」
阿拔抬頭定睛望一望我,陰陰嘴笑,「以我所知,阿達係有人挖走喎,你使唔使諗清楚先?」
這輪到我大感錯愕,我想保持鎮定,表示我一早知情,但我控制不到自己面色變得鐵青。
阿拔見我不搭話,就說:「咁啦,封信我俾一個禮拜時間你,放喺我度,你唔攞返,我就照交出去,但辭職時間計今日開始。」
我想不到更好的安排,我含糊答應,如遊魂般離開。
我回去想了一晚,其實是離開也不到一個小時,我已決定要拿回封信,我心想自己真是太衝動了,難得有機會,脫離達叔的無能管治,應該要拍手慶賀,為何想要辭職呢?
翌日我回到公司,一坐下整理一下枱面,起身正想去阿拔房,卻見達叔站在我面前,「阿好,同我出去茶餐廳,同你傾啲嘢。」好,又聽下你想講啲乜。
「嗱,就咁,有人挖我去《眾周刊》,咁我梗係搵你一齊去啦,你去唔去先?」達叔一到茶餐廳坐下,就摸一摸自己接近全禿的光頭問。
我昨晚其實已向子瑜打聽,達叔原來已和我手下兩個突發傾過,並已成功拉了他們過檔,本來似乎並不打算挖我過去,如今這樣說,如果我天真的想,他是知道我遞了辭職信,因為內疚所以請我過去,實際點想,是他與手下有討論過,發現沒有我,他怕事情搞不掂,所以現今唯有都挖埋我。
我忽然想試試他,「我都想跟你,不過我聽講,嗰邊如果要人,會加一倍人工。」我心想這個價他若不是必須我幫手,而只是純為了義氣,他一定不會答應。
達叔面有難色,一時不知道是否應該應承我,但看來他確實需要我過去。
我預計他要再用兩日想想,豈知他很爽快:「好啦,咁呢兩日就遞辭職信喇喎。」
自此我知道,當別人有求於你,你不防獅子開大口,結果之後我展開在報界精彩的十年,也和達叔展開意想不到的鬥爭。不過在此之前,我感情生活上更有重大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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