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偏遠,我們要用25分鐘才去到海邊附近,但不知是什麽原因,整個海邊的交通癱瘓了,觸目所見,全部是一排排的車輛,五分鐘沒有移動分毫,而且,那的士司機完全不知什麼是「農暖」。
我想起占士邦的《黑夜危機》,想起楊紫瓊,想起了她和鹹檸七坐電單車的情景,我立即特務上身,呼喝安東尼落的士,用壓低語氣講:「我哋坐motorcycle。」
我和安東尼都沒有戴頭盔,一人攬住一個電單車司機,在車陣中左穿右插,安東尼的長髮飄逸著,看來像是司機的女朋友,我一方面憂心忡忡的看著前方,一方面覺得坐電單車還真有趣。
結果不到五分鐘車程便到達目的地,司機停車了,並示意我下車,我見到安東尼的車也在這邊停下,知道應該到了,但我找不到任何一個「農」及「暖」字,我一面疑惑望向司機,他只一味陰惻惻的笑。
連「Here」、「There」也不懂講麼,不會是玩我吧?
我見左手邊有條小路,斷估餐廳是在裏邊,所以電單車才沒有駛進去,步入兩分鐘之後,我知司機為何笑得如此陰濕了,原來成條街充滿人妖酒吧,極多人妖花枝招展的在門外,招攬路過啲行人進內,我每行兩步就被拉住手,但安東尼沒有,因為他那一頭長髮,被視為同類了……還是他真的是同類?
行過五分鐘,我感到極度疲累及肚餓,我額前的頭髮,黏貼在我的前額,我頂不住了,我準備和安東尼講:「不如咁啦,你試下搵,搵到你求其影幾張返去,搵唔到就算,我要放棄喇,我隻腳痛到爆炸,我要返酒店先,而且我個人真係好臭,臭過揞住嘅香港腳,我……我……我唔得喇。」
我想了兩遍之後正想開口,一個比我全身還大的閃亮招牌就出現在我眼前,大刺刺寫著「農暖」兩個字,或者是因為那個招牌滿佈燈泡,我望向「暖」那個字仿佛整個人都暖了。
細心一看,這間位於海邊的角落餐廳,還真是別樹一格,有一種世外桃源的清新,我忽然還聽到海浪的聲音,也嗅到那種令人舒暢的海風甜味。
我像被催眠一樣,信步進入餐廳,有一剎錯覺,我以為我回到童年,去到我最喜歡的大笪地大排檔,那個年紀我除了返學,一個月只有一日可以外出遊玩,爸媽在家日日鬧交,帶我一起出外,我就像中了六合彩一樣,看到這種熟悉的燈光,也帶來童年那種狂喜的感覺,我進入這間餐廳,就像進入了一個夢,一個我不願離開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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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廳的中央有個大舞台,一班菲律賓樂手,正輕柔地彈奏著Jazz板的《Can’t help falling in love》,我如靈魂如出竅般,不自覺地飄過門口那些豪華的大魚缸,一張張鋪上紅色格仔布的枱,頭頂穿過縱橫交錯、連住一個個黃色燈泡的電線,來到了最角落那張坐了十多人的大枱,我也沒有深究那是否我要找的那張枱,感覺上那張就是了。
我站在那堆人之中良久,我發覺沒有人在意我的存在,每個人都各有各忙,飲飲食食傾計聽歌,猶如名畫中的十二門徒,眾人的唯一共通點,就是都已喝得醉茫茫,意識上都已經投入在自己的世界,中間有個聲音沙啞的中年女人,笑得最奔放大聲,我估計她就是經理人Rose。
那些經理人都有一種風格,那種很想有人在意,但又沒有人願意去注意她那種風格。
我走過去她面前,大力揮手,但我見她目光望向我,卻沒有聚焦在我身上,我像變成透明,我唯有拍拍她膊頭,她才終於真正望到我,我立即把握機會介紹自己,「我係《Hello》雜誌個阿好呀,我同Twice影幾張相,影完就走,OK?」
她微笑對著我點頭,卻隨即轉頭與身邊的男子耳語,並向另外一個女人說:「你知唔知嗰日Mandy飲醉咗,打咗劉生一把,哈哈哈哈哈!」眾人跟住大笑,原來畢竟Rose仍接收不到我的說話。
我呆站在那裏等了又等,疲累與肌餓開始如狼般襲來,我急欲解決眼前這個困境,我急欲回酒店沖涼,最好可以在回途找個街邊檔吃個雞飯。我開始向身邊每一個望向我的人,都自我介紹,並試圖展開工作,但每個人聽完我頭兩句,都點完頭就轉身離開,我開始懷疑我真的去錯枱,或者甚至去錯地方。
直到第七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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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係《Hello》記者,我叫阿好,我嚟係想搵Twice影相,影幾……」然後我發覺我面前的就是阿莎,她笑意盈盈的望住我,我雖然不太認得她們,但阿莎畢竟是全香港最受歡迎組合的其中一個成員,我面對著她當然也知道了。
「你一定係嚟幫我哋影相嗰個阿好喇。」阿莎說。
「呃……我嚟影啲龍蝦……同埋條鱸魚嘅。」不知為何,我忽然變得風趣,變得好想好似好風趣。
阿莎燦爛地笑了一下,又強力忍著笑臉,向前指了指,「啊!你話阿喬係龍蝦!」
只見拿住紅酒杯的阿喬在旁邊,皮笑肉不笑的,牽了一下嘴角,側一側面對我,輕蔑的點了點頭,似想講:「嘩,好好笑呀。」來諷刺我。
我不知阿喬真的覺得我很無聊,還是和我鬧著玩,但我腦中不期然暗嘆,「阿喬真人原來真係好靚,可能係我見過最靚嘅女仔,唔怪之Twice可以喺咁短期內紅得咁緊要,因為阿喬真係好靚!」
這時我的怕醜症又發作,別轉過頭不敢再望向阿喬,不過經過上次冷落玉米糕的教訓,我告誡自己不能再忽視靚女的示好,於是我決定要落力討好阿莎,我兩眼水汪汪望住阿莎,顯得含情脈脈又帶點傾慕,「一陣我影你哋食吓嘢,再出去外面個魚缸捉魚呀?」
阿莎露出招牌可愛笑容,「唔急,唔急,你食啲嘢先啦。」並示意我坐在眼前的位置,不過她見我害羞不敢動手,便起身切烤雞給我,又俯身夾鱸魚到我碟上,更拗腰盛了一碗冬蔭功湯,我一面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一面又覺得有點飄飄然,心想以阿莎這種大明星,不但毫無架子,還殷勤地服侍我,真是令我受寵若驚。
我一邊落力塞食物落肚,一邊呆呆的望住阿莎,奇怪在阿莎也呆呆的望住我,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也顯得有點不好意思笑了笑,更叉了面前一嚿豬頸肉,放到我的嘴唇邊,「你試下呢啲豬頸肉,好食㗎。」
我瞬間被那個笑容及豬頸肉融化了,但此時我竟然感受到旁邊散發一絲絲妒意,我望向側邊,見到阿喬嬲爆爆的望住我。莫非我感覺錯了?我讀了七年和尚寺之後,極度渴望得到愛情,進而成為愛情狂,博覽大量關於溝女的群書,所有攻略都提到,當面對看不起你的靚女,最好的方法就是追求她身邊的好姊妹來刺激她,引她妒忌,理論我是讀得多了,但我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阿喬望著我半晌,眼神放空,也不知她在想什麼,只肯定她是有點不滿意,她把眼前的紅酒杯舉起到我面前,我一時不明所以,還探頭聚精會神望向酒杯內,以為她要我清理酒杯中的雜物,阿莎卻笑了一笑說:「阿喬想同你飲杯呀。」
我慌忙拿起我面前的酒杯,阿喬帶點緊張地與我碰杯,不知是因為她醉了控制不到力度,還是什麼其他原因,她的酒杯一碰到我的酒杯,竟然鏗鏘一聲碎裂,半杯紅酒與碎玻璃四散,隨即灑在她的手上。
跟住現場產生戲劇性的變化,四周本正各有各忙的眾人,似營救被槍殺的美國總統般,竟一湧而上圍住阿喬,有一個中年男人上前幫她拿開酒杯,Rose則捉住她雙手為她清潔,抹走紅酒及玻璃碎,另外有兩個年紀較輕的細路女,則按住阿喬的肩膊,不斷向她慰問:「你冇事吖嘛?冇整親吖嘛?」其餘三數個人則只是圍過來,為阿喬身邊形成一個防護罩,像怕有人會衝過來對阿喬不利。
阿喬輕輕攤開雙手,推開身邊的人,然後拿了枱上一支紅酒,把一個空的酒杯斟了半滿,向我面前一送之後,再把杯中紅酒一飲而盡。阿喬朝氣的向我揚一揚眉作挑戰,望向我面前未喝的紅酒,我沉不住氣,迅即拿起我的酒杯,也一飲而盡,微笑著輕輕放下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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