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柱下的紅紅烈火如萬條小蛇,往傷痕滿佈的赤足攀爬。
少女亞麻色的髮絲隨風飄揚,毫無溫度的黑眸子如無底深淵瞪視一切。
正午的陽光,太刺眼。
現身在聖堂的露台前的教宗高唱禱文,懇求他的神懲罰魔女,在無盡的焰火中潔淨她的罪。
火刑台下的民眾,哄動不已。
烈火正要吞噬魔女之時,突然的狂風劃開綁住四肢的繩索。富有靈魂的氣流,將被解放的少女帶到半空。惹起眾人驚叫的同時間,劃風翱翔的火龍掩蓋天上的陽光,大廣場頓時蒙上如同末日的黑夜。
光明再現,她的身影已經輕輕降落在火龍的背上。
「因為不一樣,身處異樣的我們被吐棄。 因為魔法,我才會在這兒。」
坐在火龍背上的她向吃驚的群眾大聲宣告,從刑場入口洶湧而出的教庭軍團戒備也沒有打退她的決心。
「報復?不,我一人的力量不能匹敵全世界。我離開,我退出人類社會。請各位!給予我生存的空間!」 能喚風雨、能使出各種神袐法術的大魔女維忒爾向世界如此宣告,從此隱居於邁斯特大森林中。
我往冰凍的雙手吐出熱氣,好讓僵硬的指頭將手上的書本翻去下一頁。
「⋯⋯魔女溜走了,比市政府更具人望和權力的教庭非常憤怒。」藉著微弱的月光,我總算看到書本上密密麻麻的小字。「教宗更懷疑城鎮內有魔女的信徒,聯合邁斯特大森林的主人——火龍德萊克協助魔女潛逃,引致後世的魔女狩獵。」
「往後幾年,東國陷入互相猜忌的氛圍。舉報、狡辯、火刑,已是當時大廣場的日常。被指控的人,無一都被綁上火刑柱上,受地獄之火燃燒。這就是背叛教庭的下場⋯⋯」
文字間滲透現實的殘酷和無情,跟現時身處的寒冷夜晚非常相配。我闔上偷來的魔女歷史書和詩集,喉嚨異常的乾渴。我可能在寒冷的夜中讀了兩至三小時的故事?無盡的黑夜,我讀不出時間的流逝。然而靠在我肩上、本來嚷着要聽我讀書的稚嫩臉龐,早已經沒有血色和呼吸。
雖然說魔女審判的風潮在近幾十年漸退,但是東國經過了長年教庭的教育,對魔女也是恨得牙癢癢的。雖然我沒看過只在傳言中出現的魔法,但我認為比起魔法使或是魔女,飢餓、寒冷更加可怕。病重的媽媽、還未取名字的妹妹以及剛斷氣的四弟,都是因此受苦的。
「⋯⋯晚安。」我沒有阻擋風雪的能耐,只能最後一次緊緊抱擁四弟,然後狠心的帶離蓋在我們身上的薄氈子——那是我們唯一可以在嚴冬的街頭取暖的用品。
對邪惡魔女恐懼的心,並不能填飽肚子。花時間向教庭贖罪,倒不如打零工多找幾個小錢。我從有記憶以來便深深體會這些事實。可是,頂著狐狸耳朵和尾巴的我們,從東國出生已注定活著是一條滿佈荊棘的路。
「⋯⋯嗝。誰在那兒!」沒有時間為弟弟哀悼,細碎的碎念傳入耳朵。我趕緊往聲音源頭看去,巷子口的人形如鐘擺晃動。微弱街燈伸長了其影子,變得幼長的身軀似是化成了爪,肆意的往我們靠近⋯⋯糟糕,我們後方就是死胡同,沒有逃路可去。
黑影漸近,我後背間的寒意更加深。隱藏其中的魔爪,在皎潔的月光中漸漸顯現身影、重重壓上無力的我們。唯一能反抗的我,將氈子將弟弟們完全掩蓋。
老舊皮鞋傳出嘶啞的哀號,咯嗒咯嗒的詭異無比。搖晃的身姿終於來到我們五步的距離,「嘖⋯⋯骯髒的小鬼!」拋下一句不屑,厭惡的扭曲面容在月光下顯露無遺。
嫌惡、不屑、恐懼,混雜在來者的臉上。「嗚哇!」不敢再往前一步的來者,只摔下酒瓶便見鬼的逃走了。
擁有完全或部分野獸特徵的人形,在舊生物書上稱為獸人族。比普通人類更具力氣,聽說有一段時間獸人可是主宰勞動工作的呢。但在魔女逃至被稱萬物之母的邁斯特森林後,不少民眾都將獸人跟森林內的魔物掛上關係,甚至改稱我們為亞人——比人類低一級的存在。
對亞人不平等的對待,在民眾所祟拜的教宗默許下也變得猖獗。我輕揉剛才被玻璃瓶敲中的額頭,只是有點痛沒有割傷,也沒有叫醒毛氈下的弟弟們,實在太好了。
「唔⋯⋯還是有點痛。」我暗呼,一手揉著額頭希望能快點好。
這下子,一點睡意都沒有了。我努力倦縮一團,以自己的體溫為氈下的兩名弟弟保暖。抬頭望向巷子上方,狹小的漆黑夜空沒有一點光明,正如我們的未來一樣。
神,總是被描述為無私以及大愛的形象。可是,我完全沒有看見祂「大能」的影子。要是祂存在的話,那我家可以獲得溫飽吧?若果祂聽從虔誠禱告的話,那我媽媽就可以不用勞苦致死,或是房主能網開一面、至少讓我們在一個有遮擋的地方避寒⋯⋯
⋯⋯我在想甚麼呢,看來腦袋被砸壞了。
會伸出援手的英雄人物,只會在故事出現。更別說因為故事書曾被投訴裏頭的魔法被描述得過於美好,為小孩對魔法使的認知有不良影響,而全部在冬天的大廣場中被燒成灰燼。
在自私的寒冬下,沒可能奢望別人向我們伸出援手。當我們伸出手回應,或許往我們敲下的或許並不只是玻璃瓶這麼簡單了。狡猾的大人們都信不過,所以要抓緊甚麼,用自己雙手去爭取吧。儘管小孩子力量不大,但我相信集合我和弟弟們的能力總有希望的。而且要是我也不努力的話,年小的弟弟們就毫無依靠,只有等死的份⋯⋯
——「⋯⋯弟弟妹妹就拜托你了⋯⋯」
病倒在床上的媽媽,說話都小得需要湊近嘴邊才能聽見,現時卻突然在腦中清晰響起。我深呼吸,好讓寒冷得刺骨的空氣使我清醒,也令我充滿力氣的伸手緊緊擁抱上兩名弟弟。
你們是我最後的親人。作為大哥,我要盡力養活你們長大。這也是我跟媽媽許諾、也是最後的約定,原本還包括逝去的弟妹⋯⋯可是我沒辦法再補償,只好再加把勁珍惜眼前僅有的。
遠處天邊的彿曉,為無盡的黑夜帶來曙光。突然凌厲的寒風,捲走遲疑的霧氣。然而,我們三兄弟在破曉迎來的——
是嚴厲的巡警。
來到了霍斯的篇章,要來一下插圖了呢。
2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MaRS3UaBu
因為很多煩惱,是一位不太愛笑的男孩子。2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qBzZgPqr3
遇上艾曼達後,笑容會多點,漸漸回復正常十歲小孩的童真呢。
ns 15.158.61.20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