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曼達輕按撫頭上的痛處,頭殼上輕微的痛感,沒有因揉拭而揮散。她偷偷瞄向霍斯,霍斯的眉頭還是緊皺不放,看來還有一段時間才會氣消。
「對不起⋯⋯」扁起雙唇的艾曼達再次道歉,充滿內疚的可憐聲線如夜鶯歌聲戳中霍斯的心防。可是霍斯深吸一口氣,裝作沒聽到艾曼達的哀號。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Q5mCPaiec
對小女孩動手也是不對,但⋯⋯但是這是在慌亂掙扎之際自衛揮拳,剛好誤中她啊?他怎會沒發現艾曼達在他哀號時已發現不妥,還擔憂的跑過來理解事況。坐在樹椿的狐狸男孩,正為道歉與原諒之間徘徊不定。
但是這一次,他可不會輕易原諒艾曼達的惡作劇,被不明毛茸茸佈滿全身的滋味可不好受,更別提一顆顆詭異的眼珠顯出毫無溫度的黃色虹膜、熠熠的光芒閃過如飢餓的蟒蛇鎖定獵物的殺意。雖然牠們最後的目標是手上充滿香氣的麵包,但是對於對魔物帶有戒心的狐狸男孩而言還是可怕。
一陣痕癢感挑起霍斯的不適,無奈的往蓬鬆的尾巴根部深處一抓,果然挑出埋藏其中的獨眼小松鼠。這些長期居住地底、披著黑白奇異花紋的小魔物們似乎沒機會遇上舒服的毛皮,所以才造成艾曼達也沒預到的激烈餵食狀況。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7t0tXUL3v
「唉⋯⋯」剛才的餵食行動,令這些跟艾曼達一樣調皮的小生物沉迷狐狸的柔軟毛髮。要不是艾曼達立刻從腰包掏出另一顆雞肉麵包作誘餌,恐怕他還在感受松鼠們的「熱情」。
習慣了小松鼠魔物的模樣、加上知曉它沒有任何毒性後,霍斯本來的抗拒感也減低不少。哎呀,他一不留神,幾隻食指大的松鼠又往他的頭上輕蹭毛茸茸的狐耳朵。野獸耳朵跟獨眼松鼠偏硬的毛髮磨擦,又癢又微微刺痛的。
「真是的,沒完沒了!」對於以數量攻勢壓制頑皮的松鼠,霍斯沒好氣任由牠們動作。幸好年輕的小松鼠們也很快厭倦離開,才成就這消極戰術。但是神經連接處的尾巴根部,絕對不可以亂碰!
見艾曼達掏出腰包最後的雞肉麵包,小手將香噴噴的成品都捏碎、往松鼠群撒出去,負責搬運食物的大松鼠們從坑洞中跟滿地麵包碎兩邊走,有秩序的松鼠隊列跟螞蟻沒兩樣。未幾,將地面清空的松鼠列隊大多都進入坑洞。在陣列最後方的大松鼠回頭,額上頂著的骷髏白色花紋勾起霍斯的警戒心、倒吸一口氣。
「殊———」輕微的、如羽毛的柔聲口哨,從骷髏松鼠雙齒間響起。一聲概出,霍斯身上的小松鼠都頓時乖巧的落下,跟隨族中的大松鼠回到坑洞裏。
原來那是喚回家的訊號啊⋯⋯霍斯全身緊繃的肌肉緩緩放鬆下來。隨著骷髏松鼠帶小松鼠回到洞中,南邊森林回復一片寧靜。
霍斯往旁邊一瞄,不難預料到艾曼達趁機偷偷靠近。在四目對視之時,綠眸間只有驚恐的她,往他靠近的動作突然好像木頭人僵硬起來。他沒好氣的輕嘆,眉間因艾曼達的奇異姿態而鬆懈下來、挑起笑意的弧度。「過來坐吧。」
眼見霍斯氣消,艾曼達毫不客氣的坐在霍斯身邊的樹椿。「沒有被小松鼠咬吧⋯⋯」她伸手摩挲霍斯背後的尾巴,察看狀況的同時順手打理凌亂的橘紅色毛髮。
「應該沒有,趁牠們進一步動作前我也阻止了⋯⋯」霍斯稍稍晃動尾巴,沒有異常感覺。
「那就太好了⋯⋯」小女孩露出安心的神情。翠綠的雙眸浮動平靜的弧光,在漆黑的夜間震攝觀看者的靈魂般。如同僅在夜間開苞的曇花,美麗得不真實。
視線觸及的那刻,橘色的眸子難以離開對視。翠綠瑰寶的光芒撫平他心底的雜亂,使人內裏平靜如春天的湖面。他不會否認被艾曼達的視綠吸引目光,但這是艾曼達的能力嗎?霍斯不清楚,只想好好享受這刻毛皮上被安撫的觸感、久違被疼惜的對待。橘色的眼眸沉溺於翠綠的溫柔中,焦點越發模糊⋯⋯
⋯⋯不行。僅餘的理智帶霍斯拉回現實。這兒還是森林範圍,怎可以放鬆。
「對了。」霍斯從對視間抽離,焦點轉換成地面的坑洞。「餵養小松鼠們,是日常工作?」
「才不是餵他們啊!」艾曼達不忿的鼓氣臉蛋,剛才翠綠眼眸中的深沉已消除得無影無蹤。「這是交換!」
「唔?」霍斯往她投向疑惑的目光。正當他開口詢問,不遠處的動靜解答他欲問道出的問題。
額頭上帶有骷髏花紋的大松鼠從坑洞冒出小腦袋,牠身影走出之際,後頭也跟上不少壯年松鼠的黑影。並列在兩人面前,被幾十顆爬行類的金眼睛注視還是讓霍斯打一陣寒慄,但牠們背上各種野莓和堅果隨即讓嘴饞的亮眼取代橘瞳警惕的失禮目光。
骷髏松鼠拔腿跑來抓住艾曼達裙擺直直爬到肩上頭,「啊!」艾曼達對松鼠們表現吃驚。「勞奇先生⋯⋯?啊啊⋯⋯對呢對呢⋯⋯」霍斯不知道,艾曼達怎樣知道松鼠的名字。但是從松鼠對艾曼達耳邊輕語,而她一臉認真的聆聽還不時回應,很快知曉他們熟絡的關係。
霍斯早從打獵中知道,旁邊的小女孩擁有跟所有生物溝通的能力。對於一人一鼠的談話,他有點好奇。
「勞奇先生說,剛才小孩子嚇到你實在不好意思。為示歉意以及霍斯跟牠們玩的謝意,今天牠們比平時多給了收獲呢!」艾曼達向霍斯分享訊息,臉上盡露喜色。霍斯一臉不置信的看過她的右肩,名叫勞奇的骷髏松鼠似是附和的向他躹躬。
外觀看來不客氣,沒想到這麼有禮節。對此不感置信的霍斯,生硬的向回點頭。
「嘿嘿。」艾曼達興奮的哼著亂調,在松鼠群前蹲下來、解下腰包讓牠們將小果實們送到裡頭。「謝謝你們!以後會嘗試更多口味的麵包給你們的!」
松鼠們與艾曼達的互動,霍斯都看在眼裏。他托腮觀望,不禁思索艾曼達跟這森林的連繫或許比自己更深。
「麵包的配料有著落了!」艾曼達捧起漲滿的腰包向霍斯示意,「明天想試甚麼配料?用酸漿果當果醬好像也很美味⋯⋯」
霍斯這時候才意會到這是收集野果的真實情況,而向艾曼達投向苦笑。「還以為山中到處跑的麻煩活,實在太好了呢。」
「你到底在幻想甚麼啊。」艾曼達淺笑回應,「就算我和霍斯無論多麼厲害,也沒法半天爬盡森林湊到兩人份的野果啊。」她裝作大人的口吻,壓低聲音發言。「在這世界呢,一人的力量太渺小。因為弱小,所以需要團結和幫助啊!」不知道她跟誰學回來的,蹩腳的演技使霍斯竊笑。
「甚麼嘛⋯⋯我很認真的在說!」
「抱歉⋯⋯因為艾曼達肩上的松鼠先生也跟著嚴肅叉腰,害我忍不住⋯⋯」雖然有一點失禮,但是霍斯認為跟語言和形態完全不同的陌生魔物建立合作關係,別說合作了,恐怕能否活著離開視線都是未知數。跟魔物互利的關係都是小女孩專屬權利吧?他心底泛起「怎麼可能」的不信任感。
微風吹彿、森林間傳出磨擦的沙沙聲,在斗蓬下閃爍的垂下雙眸,卻如此委屈與悲傷。
「相比起魔物,人類更不可信吧⋯⋯」
霍斯沉默了。明明跟平時一樣的扁嘴和反駁,但這時散發氣場的艾曼達讓他不敢輕易回答。本該熱情的女孩,居然散發使人喘不過氣、宛若千斤石頭壓迫的氣氛,他想說些甚麼緩和氣氛,但喉頭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最親近的友伴都會背叛,他又該說甚麼話反駁呢。
沙沙、沙沙⋯⋯遠處突然傳來急促又奇異的磨擦、混雜小巧輕快的腳步聲。在本來寧靜的森林間,細碎的動靜也被放大得讓人有在面前迫近的錯覺。
「殊!殊!」在艾曼達肩上的勞奇先生,尾巴蓬鬆得像顆帶有尖刺的球。牠向其他搬運的大松鼠一聲令下,隨即從肩上跳下來、跟其他成員竄回坑洞中。
獸性的警覺也告訴霍斯危機的迫近,撲臉無形的殺氣以及背間的冷汗證實了對方來頭不少。雙腿肌肉反射般站穩,狐狸男孩一手扛起未回神的艾曼達,想也沒想拔腿就跑!
那到底是⋯⋯甚麼東西啊!霍斯咬緊牙關逃命的同時,疑問充斥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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