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日晝或是深夜,森林一如既往呈現夜幕低垂的景象。大樹深淺不一的黑影有生命般晃動,隱約試探經過的過客。前路的不明朗往心房點上濃黑,隨時間越發散開,張開不可視的利爪把不知情的傻瓜拉進深淵、再不得觸碰光明。
那些話,都是不知情的外來人類連滾帶爬的回到光明下,頭腦混亂之際所宣揚的吧。無論是陰森以及赫人的寧靜、還是暗處伺機的暗哮,都是邁斯特大森林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天然的棲息環境也最適合森林裡的居民,包括小小的獨眼松鼠。
微風吹拂,森林正享受剎那的安逸。那一天也是。「今天好啊。」或許是出門前被孩子們折騰,勞奇的一聲問安也顯得疲累。
「嗚哇!!」
當年的小嬰孩已經長成了小女孩,一聲驚呼打破森林固有的沉寂,牠一下子頓時清醒。怎⋯⋯怎麼回事?牠下意識拔起腿追上艾曼達,同時間尋找白髮魔女的身影。然而把小磚屋全都跑了一遍,曾經的睡房、工作間裡的魔藥調劑,全部都被整理得乾淨,假裝白髮魔女這名女性從來沒有在小磚屋裡存在。
可是眼所見的輕易作假,一名人類的氣息難以消除。隱隱在小磚屋裡漸淡的氣味,暗示勞奇她還未完全離開。而獸性的直覺也告訴牠,她還活著。
只是白髮魔女的去向,不比眼前艾曼達的狀況重要。不明的追逐戰因為小女孩在地上累倒而中斷,牠小心的走近氣呼呼的小孩子,才發現眼的部分紅腫得快要跟小雞蛋差不多,同時眼角的淚痕還未乾透。
這⋯⋯這樣看起來,牠好像當了欺負她的壞蛋?小女孩的哭相是牠除了松鼠孩子們,不能應付的東西,艾曼達收在自己臂彎中的臉每傳出一下抽泣,心裡某處也會多出一個爪子把它掀得緊緊的。
作為每天跟她生活的親人,白髮魔女應該也有相同的感受吧。但是把眼前的線索結合,似乎是白髮魔女捨棄了小磚屋和艾曼達,甚至⋯⋯把事情幹得徹底,連艾曼達以前生活的記憶都抹消掉。儘管牠不相信她會離開,容許深愛的女兒哭泣,但牠也想不到其他的解釋。
難道她有比女兒更甚的原因?該死,這時候倒是羨慕艾曼達的能力,好讓在事情發生之前就能從白髮魔女的言語間發現一絲端倪。但是一無所知的牠,到底如何向哭鬧的小孩子解釋一切呢⋯⋯牠的頭又開始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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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咯咯咯。」某東西正在敲擊窗戶,同時把勞奇先生從回憶中甦醒。松鼠傾過身,輕巧的爬上床頭小櫃察看來者。金黃色眼眸一旦跟窗外小小的紅眼睛對上,牠立刻感受到本來才剛消散的頭痛感又要回來了。
佇立在窗外的小身影擁有一身漆黑的羽毛,在隱隱的月色下流露出溫婉的銀色亮光。黑配上銀色的視覺效果,只會聯想到神袐或是帥氣?勞奇卻瞇起眼睛一臉厭棄,甚至不願意把視覺浪費在那黑麻麻又混上灰突突的奇怪毛色上。
孩子們即使如何頑皮,也會有可愛的一面不忍責罵。誰也會有不懂事的時期,只是原諒一下下也沒關係⋯⋯但是唯獨邁斯特大森林的臭烏鴉群,無論成年體、幼年體還是老弱體,都劃一充滿沒可救藥的惡根性。
幹嘛?勞奇忍耐著滿腔的盛怒,把窗戶打開一條細縫。昨天烏鴉只是為好玩而抓走小松鼠的仇,他還未消氣。要不是臭烏鴉正叼著一片紙張的東西,勞奇會毫不猶豫把大尾巴鞭往每刻都在嘲弄笑的臭臉。順帶一題,告訴勞奇先生人類間擁有名為「信件」的一回事,是幾天前艾曼達書寫時她解釋的。人類不像魔獸們群居、甚至遍滿全地,所以會用文字留下訊息跟他方的人類聯絡。
但是她沒有提出當晚信件的收件人是誰,牠還是頭一遭看到信件的傳送。烏鴉能夠不受惡獸糾纏的飛越森林每一處,作為運輸或是偵查實在方便得討厭,也怪不得會老德萊克也選牠們為森林裡的「眼睛」。
「啪!」察覺到窗縫直到足夠傳輸的大小,窗外的烏鴉立刻不耐煩的把信件甩在勞克先生臉上。你這混——這下挑釁徹底惹怒勞奇先生,把信件狠狠的丟一旁。白色幕罩離開視線,勞奇先生看到對手擠眉擠眼、越發濃烈的笑意,僅限的理性立刻告訴牠關上窗,把煩人的烏鴉隔在玻璃之後。
原因無他,只是獸性的直覺告知勞奇那烏鴉正要做出擾人的惡作劇,要是受到挑釁才是中了牠的詭謀。果真,窗外黑漆漆的身影張開了嘴啄,使壞的大聲呼叫。
「鴉——!」叫聲的巨大,將勞奇先生爪子剛觸碰的窗戶也連連震盪,恐怕沒有玻璃的隔擋會因為叫聲附帶的音波而受傷。真是無聊啊,勞奇心裡默念,往窗外惡作劇不成的烏鴉投往一記白眼。後者當然不忿,只是冒出一下啞聲就沒趣離開。
唉⋯⋯勞奇扶起額頭。視線不禁瞄向床上的小女孩,平穩的睡臉令他安心。恐怕打擾她的睡夢也是烏鴉的主意吧,本性居然如此惡劣,而勞奇先生絕對不會讓任何可視的障礙物擋在她潛入夢鄉的路上。
因為牠不想再看到艾曼達把自己埋在枕頭堆中,把淚水以及痛苦收藏起來不讓發現的樣子。
「對不起⋯⋯」牠彷彿聽到遙遠床邊的不停啜泣。面對不符合年紀的糟事,她並不應該把所有無聲、以及無形的哀慟愁緒都攬在身上。那實在太可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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