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餓,這想法不停充斥我的腦海。我抱住兩名弟弟捲縮在警署的角落等待,緊緊壓住肚皮不讓它亂叫。時間已過了一個早上,我們被拉到這兒後,除了隨意詢問名字和流浪原因就被丟在一旁等待了。別說任何進食,連一口水也沒有供給我們。儘管餓得肚皮要扁了,我也不敢跟投來惡意視線的警察大人們作出任何對話。
看情況,是昨晚的醉翁酒醒後向警察告發在巷子裏的我們。廣場的告示版長期貼出公告,東國似乎為了顯得強大,聲明街上不容許出現一名流浪漢。而我也曾經親眼目睹認識的流浪亞人小孩被警察抓去製兵器工廠,然後在一星期後在垃圾堆中發現他的屍首。
想到這兒,我額上充滿了冷汗,也加深了手臂懷抱的力度。現時的處境十分的不明朗,要是跟那小孩一樣被抓去製兵器工廠,那我們幾乎是被判了死刑。
我曾經在不能見光、任職者身份不拘的地方偷偷打過幾份零工,耐熱耐勞應該還可以吧?但是比我年紀小一點,負責在家中打理的二弟,能夠承受滿是爐火的地方嗎?更別說才剛懂說話的三弟了,因為長期的飢餓、站起來也搖搖晃晃的,讓他受苦可是我的煎熬⋯⋯
年幼的三弟對陌生的地方呈好奇的狀態,加上正肚子餓而用力掙扎、如一名嬰孩的嚷著要四處探索。小孩子的天真,我也不知道是好是壞。他不會看見包圍我們的不屑視線,也不會感受到從中的冷漠和難堪。要是可以的話,我也想他的純真笑容不被外界的惡意打擾。
全都交由我承受也不要緊。
「弟弟,要乖啊。」二弟伸手揉上三弟柔軟的髮絲,往耳邊的輕語讓三弟感到舒服而靜下來。偏紅的橘色眼眸向後往我輕掃一眼,似是控訴我不懂安撫弟弟。面對指責,我只垂下眼簾,裝著沒對上他的視線。
我在外頭工作時,是他在家裏負責照顧媽媽和弟妹的。媽媽不在後,加上交不上租金而被房主趕出來後,守護弟妹的職責落到最年長的我肩上。他以比我年少的身軀努力照料弟妹,比任何人更加深愛著弟妹⋯⋯
「為甚麼老么死了!」今早二弟激動的哭鬧,是因為他發現不遠處僵硬的屍體。2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w9xI3vWA4
跟早前妹妹斷氣時一樣,我今天完全沒有跟生氣的他說上一句話。
流浪街頭只是一個月,兩條年幼的性命就在我指縫間溜走。所以他恨我,也是正常不過的事。
他很懂事,也很聰明。儘管我們沒錢上學,但我不時在學校外頭偷看裏頭的教學,然後把文字和知識帶回家。聰明的二弟,一下子便學懂了。細心的他連每一名弟妹的喜好、厭惡也知曉。或許,他比只有塊頭大、能裝成少年的我更加適合當大哥吧。
想起來,我曾經為了慰勞辛苦的弟弟、偷來了他想看的歷史書,還假裝成打工多掙的小錢買來的。當時他的小臉興奮的誇張神情,甚至每晚在被窩裡圍在一起靠火光讀書的溫馨日子,我現在還記得。
我也不會忘記當他知道事實後,那仇視我的橘紅色眼眸,以及硬皮書本狠狠丟在火爐中的一聲沉重巨響。
「砰」一聲,每晚遇上的歡欣笑意變成了刺穿我心臟的罪惡感。
對了。昨晚在讀的歷史書,幸好被我事先用巷子的雜物藏起了。要是被警察發現的話,我想二話不說會先被拖至大廣場,在警察的宣告下被群眾狠狠擲下石頭吧。正當我為避免最壞的狀況不禁苦笑,因為櫃檯方向無間斷投來嫌惡的神情而收斂起來。
「小崽子們!」某身穿龐大的身影踏進警署,聲音粗獷得身處幾條街外也能清晰聽見。正因為來者——諾蘭雷德警長無論肥大的身材或是洪亮的聲線也太過注目,我才能每次幹不見光的活都能事先逃走。
因為亞人被稱為魔物的化身,也不知道何時傳出「亞人的犯罪比普通人更加邪惡」的誤解。幹壞事的亞人,被抓住現行幾乎會被打死。雖然平日亞人的一舉一動,也惹普通人看不起就是了。
「呵呵呵。」警長一見亞人的我們,立刻冒出招牌的嘲諷笑聲。「是貧民區的熟悉臉孔啊?哎呀哎呀,沒有媽媽是不是很慌張?要不要喝牛奶定驚啊?」
警長特意調高聲浪,使得全警署的人都聽見挖苦的言論。漸漸的,周圍都因為他的話而引起嘰笑。難聽的笑聲中包含對亞人、對沒有反抗能力的小孩赤裸裸的惡意,如毒蛇不受控制的鑽進我們耳朵。
我暗暗的嘆息,習慣異樣的目光後也不當是怎麼一回事。反而鮮有面對家門外的二弟顯得沉不住氣,只是察看他顫抖的背部不難幻想到他氣得滿臉通紅的樣子。三弟反應有點慢緩,還未理解欲挑起事端的宣言,只跟著周圍人們傻笑。
我輕拍二弟的背暗示他別在意,只引來冰冷的回眸。看來讓他面對大人們的譏笑,還是太早了。
「午安警長先生,我們不需要牛奶。謝謝你的好意。」在彼落的笑聲中我努力提起聲線說話,好讓警長聽見。可能我的回應中沒有一絲怒氣、跟如常交流一樣,反而沖淡了揶揄的氣氛、令大人們漸漸沒趣的收起笑容。
亞人顯得強勢會助長自我優越的大人們的嫌惡,會找我們更多的麻煩。而在他們眼中顯得弱小,會使他們更肆意的欺負我們。
我們回應他們的惡意,就是中了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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