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德萊克沒有向勞奇解釋,也可能沒法清楚被召喚來的魔女受到上天多少程度的竉愛。每位魔女降落至這土地都會受到上天賜予的獨有能力,例如說白髮魔女擁有令人安睡的魔法,還有施在艾曼達身上能在危急中喚出火精靈的「守護」,也就是兩度把艾曼達從蜥蜴混蛋救出的火魔法。而這時候,牠才知道艾曼達的雙目是如此的清澄,如蘊含能量的石頭那樣富有魔力,但卻是深不見底的泉源。
勞奇先生下意識用力的眨一眨眼。可能是太累的關係,牠覺得剛才發呆的傾刻,身心都要被翠綠的無底洞吸入進去。這也是魔法嗎?牠認知上人類使用的魔法,都是有唸咒的準備,但是這種似乎沒有自覺就能發動的能力,恐怕是更高階的魔法。
這小孩子,受到了上天和大地各方面的竉愛。勞奇暗暗推論。可是真相如何,她在牠的心中都是那個會躲在枕頭裡哭泣、需要關懷的小女孩。
勞奇揉揉眼角,直直的注視艾曼達過分充滿活力的眸子。「妳呀⋯⋯跟往常一樣就好了。過於著緊,可會弄巧反拙啊?」
被這樣一說,艾曼達的身體不禁後仰。本來佔有攻略性的翠綠頓時回復溫婉,勞奇這時聯想到平靜的湖泊。「咦⋯⋯這樣就夠了⋯⋯?」不感置信的小女孩,本想再問甚麼但空著嘴說不出話來。
「那我轉一下說法。」勞奇先生提起小匙子,往半空揮動幾圈。「當妳不開心的時候,想要甚麼?當妳受傷哭泣時,來到妳面前的人該如何安慰妳?」最終,小匙子緩緩落入碗中。「我想這些問題能夠解答妳。」
語畢,飯廳頓時再次陷入沉默,但這一次勞奇安然的享用眼前的南瓜湯。啊,今次熱度剛剛好。牠再次為美好的佳餚感到治癒。欣賞餐點過後,牠挑起眼角察看前方,通透的翠綠眼睛裡包含各種流動的軌跡,有如自然灑落的流星,比幾分鐘前富有侵略性的視線更加耐看。
「勞奇先生!我會⋯⋯!」
「不用告訴我答案啊。」
順利撥開迷霧而變得開朗的神釆,即使撇下迷人的雙目不說,這刻的艾曼達已是奪去焦點的存在。證據是勞奇先生因為眼前的景色而露出會心的微笑。
果然這神情更適合她啊,牠暗暗想。
「跟隨自己的想法吧,妳是很棒的孩子。」勞奇捽不及防的,道出讓艾曼達語塞的話。「我只是小松鼠、是森林裹微小的存在,不能作出有效的方法。在這小磚屋裡、甚至在全森林,只有妳是在種族還有年紀上跟小男孩最為相似的人類。妳所想的、妳所作的,才是更接近狐狸男孩所需要的吧?給點信心,妳行的。」
勞奇在那時候沒有想太多而回答,但牠現時回想,其實艾曼達和狐狸小子除了外觀和物種上的相似,兩顆曾受傷而寂寞的心似乎在互相共嗚。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話推動了艾曼達,或是擁有友伴的力量是多麼的強大。在往後的日子,艾曼達在牠面前回復開朗,也沒有再問奇怪的問題。儘管,她在夢中的囈語洩露她仍在逞強的事實,勞奇也在她的身邊靜靜守候,留給她一點空間。因為她身邊最近的地方,不再是牠在守護了。
勞奇前方的地面顯出一點一點的白光,一閃一閃的像極牠聽聞在樹蔭外的天上掛滿的「星星」。突然的好奇使牠抬起頭,凝望樹蔭之間若隱若現的月光。剎時間,她想起了上一位在磚屋裡的白髮魔女。即使本人不知所終,但她的魔法「守護」如同月光一樣默默灑落、保護她深愛的「女兒」。
不知道她身處那兒呢,勞奇想著有的沒的往據點繼續前進。德萊克肯定是知情的吧,牠好歹是為森林帶來魔女這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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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忒爾!!」
那時候,人形的德萊克理所當然的使用人類的語言。勞奇從連串的怒吼中,只能認出魔女的名字。
只是一時晃神,勞奇彷彿回望到遙遠的過去。那一天,太陽石光明的恩惠如平時一樣照耀小磚屋。若是被普照的是無際的花海,或許從火刑場到來的客人會因此露出開懷的笑容吧。然而包圍無辜魔女的並不是她所愛的繁花,只有皺成團狀、沾滿血液的棉布,推疊起來的垃圾小山帶來的只有可怖的觀感。
⋯⋯哎呀,是因為回憶太多傷心事了嗎。勞奇居然想起了牠們第一次為人類搶救⋯⋯但最後沒有救回的維忒爾。作為主使的德萊克罕有激動抓住他所救的魔女,以人類的語言咆哮。陌生語言帶迷惘的勞奇陷入更深的、名為「龍之怒」的旋渦。那壓迫感可要牠的命,現在只是浸泡在回憶中,全身的細毛都驚恐得豎立。勞奇花了好一會的時間才能從捏住頸子的無形壓力解放,急促的喘息甚至使牠嗆到、猛烈的乾咳好一會。
若是可以的話,牠此生不想再看一次那模樣了。這對心臟非常的不好。但最近頻密發生各種意外,牠總有種不好的預感。艾曼達應該受到天與地祝福吧,到底是甚麼原因,仍要她受到傷害呢。距離大地魔力運轉的周期的終結,也就是艾曼達的離去只剩半年對吧。對於自然規律,勞奇只感覺到無力。即使不忿又能如何?他嘆息,然後為虛無的存在祈願,只是短短的半年間別再向無辜的小孩耍惡作劇。
她是一名好孩子,讓她天真的、毫無煩惱的渡過最後時光吧。
無聲的話語沒有方向的散去,勞奇仍然拖著沉重的腳步在黑夜前行。若是卑微的願望若是有誰聽見,那有多好。只是天邊遠方的月色,在樹蔭之中隱藏起漸紅的不詳先兆。像是玩笑、也像是戲謔,嘲笑無知的勞奇真誠的微小願望。然而被陰影隔離的居民,不會知曉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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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達!」
遠離森林的濟貧院鐘樓,從上頭躍下的獸人小孩子,成為後繼事件的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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