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霍斯提起「睡前故事」的選項,某種光弧正在翠綠的雙眸中劃過,顯然本來就是艾曼達所渴望的。她先跟霍斯打鬧一會,才能半強迫讓霍斯躺下。比平時更認真的艾曼達還不忘的把被子壓好,為他的入睡作好準備。
霍斯見證她換了坐姿,正是故事時間的訊號。他不禁在心內白眼,他也不是小孩子了,不明白艾曼達執著的原因。未幾,他耳邊傳來艾曼達清嗓子的吐息。「從前⋯⋯」
「拜托,不要說好結局。」霍斯往艾曼達的方向側躺,澄澈的橘眸瞇成一條明亮的細縫。
被打斷的艾曼達沒有不滿,似乎本來就知道事實,但她還是平淡的詢問。「為甚麼?」小手伸出,輕柔理順狐耳尖端的雪白,令霍斯傳來一陣觸動。
「因為⋯⋯」在被子下的四肢稍微不自在的蜷動,細縫中透出的橘光似是試探。「甚麼『永遠幸福快樂生活下去』,英雄會從天而降之類的,不覺得很不現實並且虛假嗎?」
王子、公主、仙子教母,都是不可相信的虛構故事。美好結局正如色彩滿目的糖果灑於一地,美好得霍斯認為是一場騙局,更有不可觸碰的距離感。
聽見霍斯的回應,艾曼達只是淺笑回應。「可以啊,本來想說的故事都不是好結局。」果斷得霍斯一陣錯愕。
下一秒,艾曼達鼓起小臉,回復霍斯印象的樣子。「因為以前說好結局的故事,霍斯都很快打呵欠!」
本來故事時間不就是為了容易有睡意嗎?霍斯不禁輕笑。但這時候他總算放鬆下來,因為艾曼達今晚一直認真的模樣跟她愛笑的臉完全不搭,惹人在意。
「好了,有甚麼故事就來吧。」無奈又心情頗好的霍斯作好睡覺的姿勢,閉上雙眼把晚上交給艾曼達。「儘管聽一下你要說的。」
啵。男孩說罷,房間陷入半分寂靜。
坐在床上的身影背向窗外的月色,光明灑落,陷於陰影的臉蛋沒有沾染美好半分。沒被阻擋的月光進而伸至男孩,但躲不過窗框的限制,只能在他的臉上框出一個白色的範圍,把狐耳都驅逐在外。驟眼一看,只是普通十歲男孩的臉。
在艾曼達眼中,霍斯也是如此。
她看向準備安睡的臉龐,本來預備好的文字卻卡在喉嚨吐不出來。思緒都糾結成一大盤糊糊的意大利麵,把叉子戳進去怎樣撩也分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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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你對我再放心一點啊⋯⋯」某夜迷糊難眠中,守在她身邊的男孩如此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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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敲響三角琴的某個琴鍵,這句話在她的內心小空間回盪,難以忽視。霍斯幫助了艾曼達許多,她當然也很重視霍斯。但是被說了再放心一點到底是指⋯⋯?艾曼達當時想不通霍斯的話。但是當他再一次倒在她面前,她好像懂了一點。
面對昏迷的霍斯,她後悔沒有跟霍斯說深刻的話。作為朋友應該毫無祕密吧?但是有一些沒說出口的話都因為牽涉過去,而不敢展開話題。
「別跟其他人說啊,答應我好嗎?」
她要作一名乖孩子,不會打破跟姐姐的約定。但是很後悔啊,很痛苦啊,她交上了第一個朋友,但是處處忍耐反倒害她不能交心。霍斯跟姐姐一樣是她的救命恩人,難以割捨。
啊,要是不能直接說的話,那用故事包裝不就好了嗎?哭泣的艾曼達暗暗決定,若霍斯活著便會跟他坦白。儘管沒可能完全讓霍斯知道自己,也只是自我安慰的事,但總覺得會好過一點。
只是,實踐起來艱難,這刻的艾曼達連說出音節已經抽走了她全身的力氣。明明現在可是最佳的時機,但她卻隱隱卻步。她真的該坦白嗎?霍斯會不會被姐姐算帳的?
小手緊緊抓住大腿上的裙擺,顯得徬徨。
突然,不經意的涼風竄進衣領令緊張的艾曼達失神,下意識別過臉察看窗口的動靜。一轉身,身邊花瓶中的風鈴草跟她對上焦點,滲入鼻腔的芳香安撫不安的痕跡。被推一把的艾曼達,頓時發現喉嚨能喚出聲音了。
驚愕的看向窗外,風吹得樹影晃動,似乎都在為她打氣。
「好。」她深呼吸暗暗振作起來。「很久很久以前,有一處繁忙的城市。那兒比霍斯來東國大上許多,擁有更多神奇的東西。街道到處都是自動開關的燈柱,無論白晝黑夜都是亮亮的。家裡還會有一個房間特地作盥洗的用途,但是沒有放置任何石頭,一扭開開關,便會有水出來!甚至熱水也行!這城市到處都是魔法的痕跡,是一個很厲害的地方。」
艾曼達努力回憶,吞嚥口水作為停頓。
「但是故事的主角並不是魔女,或許學校還未教導吧?而她的名字——
——叫做詩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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