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一虎走出幾步,忽聽坐在最後的丁善鵬叫停了馭虎的司馬晨,司馬晨回過頭來,見丁善鵬身子抖個不停,已然受到感染,一驚之下忙帶著吳白茅和方滿華躍下虎背,並把丁善鵬拽到一旁。
此時只聽丁善鵬強自穩住聲線對司馬晨道:‘司馬公子,如你所見,我已快要跟衙門內那幫人一樣,只是在變異之前圖以眼下秦同彪的下落,換取你答允我一事。’
司馬晨戒備著問道:‘你怎會知道秦少尹的下落?你又要我答允何事?’
丁善鵬苦笑道:‘我雖為道上之人,卻終究是個官兵,屬於朝廷體制之內,對地方官員的行蹤日程知之甚詳。朝廷每年這個時候,聖上都會率同文武百官到宮外的大理寺敲經念佛,齋戒沐浴,上頭既已作出表率,下頭的地方官自然要跟隨。禛國上下各個州府縣鎮的主事之人皆需到轄下的寺廟中為禛國未來一年祈福,秦同彪當然便不例外,眼下他應該正身處關外的青燈寺中,從此處過去不過幾里路的腳程,你們騎上老虎片刻間便可到達。’
司馬晨雖和禛國中樞有所瓜葛,但卻不熟知地方官日程這些瑣事,當下對丁善鵬的話將信將疑,又問:‘為何要幫我?你求我的是什麼東西?’
‘司馬公子,你可聽說過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這句話?我半隻腳已踏上鬼門關了,難道不能在死前積點陰德嗎?我求你的事也很簡單,只求你在我異變後盡快殺了我,免得身故後還要苟存在世為禍人間,殘軀還要不能入土為安。’
司馬晨見丁善鵬臉色誠懇,又想他所言非虛,實在沒有必要哄騙自己,當下姑且信納了他的話,點了點頭道:‘好吧,此事我答允你,念在你最後關頭對自己過往所作的事尚存一絲悔悟,你死後我可以替你入土立墳,身軀不至再受糟蹋,落得尸骨無存的下場。’
丁善鵬見司馬晨應允了,眼角不禁流出了幾滴感激的淚水,他漸漸感到身體內開始躁動不休,他吃力的衝司馬晨吐了句謝謝,他心願既了,身子頓時一鬆,不再跟體內的異變對抗。沒多久,他身體晃動得越發劇烈,青筋開始在全身上下陸續浮現。
司馬晨輕輕歎了口氣,伸掌在他天靈蓋上一拍,一股柔和卻強韌之極的內力打進了丁善鵬的體內,只聽喀嚓一聲,丁善鵬頭骨盡碎,雙目一番,登時氣絕身亡。
司馬晨依諾言把他尸身抬到山邊,替他入土立墳,三人朝著墳頭鞠了一躬,才上虎離開。
三人只覺百感交集,對丁善鵬臨終的善舉頗為感慨,吳白茅初時還記恨他兩日前的奪財之恨,但死者已矣,一切便如過眼雲煙,心裡竟開始有點同情他起來。
三人一路無話,按著丁善鵬臨終的相告駕虎往關外的青燈寺驅去。三人一路上看見越來越多百姓受到感染,人人有如喪心病狂般不似人形,身為禛國子民的三人驚怕之餘都感到一陣心酸。
走了約一里路,司馬晨突然聽到身後的吳白茅大叫了一聲,他惕然一驚,心裡猛道莫不是連一路上跟自己結伴同遊的吳白茅也遭到感染吧?他顫抖著身子回過頭來,卻見吳白茅臉色如常,並沒感染之兆,心中一寬,卻留意到他臉色驚慌不定,正合不攏嘴的盯著前方的不遠處。
司馬晨順著吳白茅的目光望去,這回連他也張大了口,只見反方向向他們這邊走避的百姓正被後頭三個異變了的人追趕著,司馬晨定睛一看,那三人豈不是王阿寶的一家三口嗎?
吳白茅拽了拽司馬晨的衣袖道:‘晨哥哥,是小寶他們,我們要救他。’
司馬晨額頭出了一陣冷汗,這三人已受感染,要救治他們云云又該怎生做起?
此時方滿華詐作沒聽見丁善鵬死前叫他司馬公子一事,兀自以舊稱獻計道:‘秦衙內,我瞧能先在三人口中塞滿樹葉,再拿樹皮把他們五花大綁放在虎背上,那邊不怕他們張口咬人了。’
司馬晨見吳白茅在一旁連聲附和,便點了點頭道:‘好吧,那麼勞煩方連長到樹下速速備上樹葉和樹皮,我先來拖著他們三人。’說罷翻身下馬,徑向三人奔去。
方滿華絲毫不敢耽擱,幾個起落便奔到一棵樹下,運槍割下一片片的樹皮,回來時順手抄起一大堆落葉,便回到虎背上跟吳白茅起勁把樹皮搓揉成條狀,再把幾條搓好的樹皮纏在一起,駁成一條大繩子。
那邊廂司馬晨大喝一聲,拿了一塊小石伸指彈向王阿寶的額頭,王阿寶吃痛後轉過頭來,見到一旁向他指手畫腳的司馬晨,大吼一聲,便帶著身後的張小蘭和王小寶轉過身來,追趕司馬晨而去。
司馬晨乃習武之人,於輕功一道上自有一定造詣,豈是這些尋常的鄉間野人可比擬?只見他在街心兜著圈子奔跑,三人便怪形怪相的自後方追趕,始終沾不上司馬晨半點衣袂。三人幾次欲就此作罷,放棄司馬晨繼續追趕一旁匆匆逃跑的百姓,卻在此時往往被司馬晨彈上一枚石子,重新激發三人兇性。
終於拖到方滿華二人把樹皮揉好,司馬晨一把搶過那條手臂粗幼的樹皮繩子還有那一大片樹葉,看準三人此刻張大了的嘴巴,運勁把樹葉分開三分飛了過去。只見落葉不偏不倚的命中目標,三人口中的荷荷之聲瞬間滅了音,便如被人捂著了嘴巴一樣做聲不得。
司馬晨不等三人吐出口中樹葉,把手上的樹皮繩子在半空一甩,那繩子便似活過來一般,緊緊的圍著三人纏了幾圈,司馬晨走近三人身邊,把繩子的其中一段分別塞在三人嘴上,確保他們那張咬人的嘴被牢牢的封死著造次不得,才拖著繩子的另一端,把他們綁到了虎背近屁股的位置。
這幾下一氣呵成,但司馬晨已經出了一身大汗。這汗多半是因為懼怕受感染而流下,卻非單純體力消耗而至。
三人故意活捉王阿寶一家三口,實在是出於不忍心他們一生就此毀去,決意要想法子把他們從怪病中救回來,三人此時對此病束手無策,也不知該如何救起,便唯有先把此時暫且擱下,一切待找上青燈寺上的秦少尹再說。
三人駕著老虎直奔青燈寺而去,未幾便已出關,身旁景物換上鬱鬱蔥蔥一片。三人見兩旁樹木不住倒退,均想本來就在附近的青燈寺該不遠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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