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馬成憲老成持重,聽得那人自揭身份後也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心裡只是猛呼:怎麼軒轅崑會在這裡?!
軒轅崑哈哈一笑道:‘多虧官大人願為家父臂助,家父才知曉太子一黨的一舉一動,此事小生還沒正式向官大人道謝,這廂有禮了。’說罷深深一揖,神色極盡恭謹。
馬成憲狐疑的看著官羿,只見他向軒轅崑怒道:‘軒轅崑,你竟敢污官某清白,我官羿平生沒做過對不住皇族百姓之事,你少在這裡挑撥離間!’
軒轅崑又是哈哈一笑,搖著折扇瀟灑的道:‘官大人此言不大準確,官大人赤膽忠心不假,可你眾叛親離,手下人人對你離心離德,官大人,你捫心自問,你當了秦關少尹這麼些年,除了你手上這個奄奄一息的趙項奇之外,何曾有過你真心實意信賴得過的心腹?’
這一言聽在官羿耳裡雖然萬般不中聽,卻正正說中了官羿耿耿於懷的心事。他與秦同彪同年蒙聖恩寵幸,分別被分派了秦關和風鈴關二處擔任少尹,但縱然官階相同,但官運截然迴異。在秦同彪治下的風鈴關,雖然偶有強盜侵擾,但關內人人勇武,若以此關推演成一國家,大可稱得上是海晏河清,四海升平。反觀他自己治下的秦關,這讓人頭疼不已的天仙派暫且掠在一旁不說,單是這偶有發生的洪澇便足夠要他煩心不已。加之他那副獐頭鼠目的面相,以至關內百姓對他都甚是瞧不起,否則也不會有把他跟軒轅鳳放在一起評價那一說了。眼下被軒轅崑一語道破,憤怒中不禁頹喪漸生,適才的氣勢登時斂去了不少。
馬成憲不知官羿此刻思如泉湧,見他並不反駁,更道軒轅崑之言屬實,不禁對官羿為之側目。他不再理會兀自恍恍惚惚的官羿,轉頭對軒轅崑道:‘軒轅少爺,你到底圖個什麼,乾脆說出來吧,若不違國家民族大義,馬某無有不遵。’
只聽軒轅崑笑道:‘馬知府如此聰慧,不若猜猜看?’
馬成憲沉吟道:‘你出爾反爾,一時稱殿下為賊黨,一時卻道給夠了錢便會把人放了,我斗膽一猜,你該沒有真的向邵厝山投誠,而是想遊走於邵厝山和殿下之間,從中撈取好處,反正那邊贏了對你也是一樣,只是你擔憂無論哪一方勝了,下一步定會整治你天仙派是不?銀子也是引子,以錢為由,向這場爭鬥獲勝的一方買一個保障。我說的對嗎?’
只聽軒轅崑拍掌大呼妙極道:‘馬知府只為一方知府實是糟蹋了大才,有此眼光早該歸順我派,你若肯真誠投效,眼下火系長老一職兀自懸空,我軒轅崑拍心口保你坐上這個便連家父也不敢輕易裁撤的位置如何?’
馬成憲見這晚處處受制於人,不願對此人再多所頂撞,便道:‘多謝少爺美意,但人各有志,馬某縱然不才,仍有報效國家之心,唯有把少爺這番美意婉拒了。’
軒轅崑笑道:‘也罷,此事不急,人總有幡然悔悟之時,你說我派要買個保障不假,我見馬知府如此直白爽快,也乾脆跟你說明了,銀子以外,只需把兩個無關痛癢的人留下,我們立即放人,任由你們出關北上打邵厝山這老兒,還能叫人在東城總舵每日一柱清香,祝你們旗開得勝,告厥成功。’
馬成憲見軒轅崑語氣鬆動,便道:‘未知是那兩人?’
軒轅崑伸出兩根手指道:‘一個是司馬晨身邊那個叫吳白茅的小子,這小子不過廢人一個,卻與司馬晨感情甚篤,此人務必留下,第二位是小醫仙袁翰卿,此人醫術高超,正好留在家父身邊,除此二人,餘人皆來去自如,馬知府意下如何?’
馬成憲登時陷入沉思,他自然知道吳白茅跟司馬晨的關係非同一般,要此人留在秦關為質,司馬晨定然不允,可他自己跟吳白茅本身無甚交情,又想到此人跟大業可說是毫無關係,不過一介平民,若此刻先斬後奏,應允軒轅崑,再設法瞞過太子,不就得了?至於袁翰卿,此人雖通醫術,為軍中重要一員,卻也非缺之不可,加之眼下只有那叛賊官羿座下的門生受了傷,既然敢於出賣太子,如此不堪之人不救也罷,思念及此,心中似乎有了計較,便咬牙道:‘好吧,我應允了就是,太子那邊我會設法蒙混過去,此二人如何處置,全憑你們一念之仁。’
‘好!馬知府果然爽快,君子一言,’
‘快馬一鞭。’
說罷二人擊掌為盟,馬成憲手下親兵便把吳白茅抓了過來,送在軒轅崑手裡。
這時馬成憲道:‘軒轅少爺,不是我們不肯交出袁姑娘,只是我們真的不知她到了那裡去,還請…’
‘我在這裡。’忽然之間,客棧後方鑽出了一個身影,月光之下那人臉龐一臉清秀,卻又不失巾幗英姿,不是袁翰卿是誰?
只見袁翰卿一臉鄙夷的瞧著馬成憲,緩緩走到官羿身前道:‘官大人,我剛才什麼都聽到了,你是好人,奈何身邊小人太多,縱有報國之志,身後卻無可恃之人,你去吧,縱然無法帶著親兵投入殿下的討邵義軍,但只需心懷光明,秉持心中的道,在地方上默默耕耘,也算是為大禛為殿下出一份力,我相信殿下跟我一樣,對你也是一般的感謝。’
袁翰卿這番話說得極是誠懇,只聽得官羿老淚縱橫,他向袁翰卿抱拳道:‘袁姑娘一番話說進了官某的心坎之中,袁姑娘此後此身將要投入虎狼之地,還望姑娘萬事小心,官某自知無能,唯有誠心禮佛,祈求菩薩保佑姑娘餘生順遂,終有逃出生天的一日。’說著竟然拜將下去,向袁翰卿叩了一個響頭。
袁翰卿匆忙把他扶起,忙道:‘大人是官,民女萬萬不可受此一拜,多謝官大人一番美意,民女定夙夜銘記大人心意,不以一己得失榮辱為重,時常以國家為先,以民族大義自矢。’說著回拜了一下。
官羿抹著淚眼把她扶起,只見袁翰卿再不回頭,冷然的走到軒轅崑身邊,更不反抗。
相反吳白茅卻在馬成憲的親兵挾持下鬧得天翻地覆,眼淚鼻涕流滿一臉,大叫不依,眾士卒費了偌大氣力才把他抬到軒轅崑跟前,軒轅崑一笑,伸指疾點了吳白茅的穴道,吳白茅登時不能動彈。
軒轅崑撇下吳白茅,看向一旁的袁翰卿,嘖嘖歎道:‘好一個標誌的美人坯子,終日跟著這些臭男人,真是可惜了,說罷,竟在袁翰卿臉上香了一口。’
袁翰卿急忙後退,卻終究慢了幾分,被軒轅崑在臉上烙下了一個唇印。驚怒之下袍袖一拂,一把銀針激射而出,射向軒轅崑的面門。
軒轅崑故作驚惶調笑道:‘哎呀不得了啦,美人要拿我的命了。’話聲中向左一讓,一把銀針從他身旁掠過,竟然釘在了後方的吳白茅身上。
袁翰卿一驚之下便要上前救人,軒轅崑此時笑道:‘美人要走到哪裡去啊?’猿臂疾伸,一把便摟住了袁翰卿的纖腰。
袁翰卿大急,欲伸手扒開軒轅崑的懷抱卻終究不可得,官羿看在眼裡,此時哪裡忍耐得住?一個箭步搶了上去,揮掌便拍向軒轅崑的後心。
軒轅崑聽得風聲勁急,不敢托大,當即放掉摟著袁翰卿的手,回身接過官羿這一掌。
雙掌甫一相接,軒轅崑便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吸力把自己手掌吸住,一驚之下道:‘你要跟我比拚內力?’
官羿不答,轉頭向袁翰卿急道:‘就是現在,走啊!’
袁翰卿登即會意,匆忙把吳白茅負在背上,轉身便走。她見馬成憲及其親兵此刻散落在客棧前的空地之上,正位於自己的東面,當即反方向往西逃去。
馬成憲豈容袁翰卿出爾反爾?當即率同親兵來追,一時間,客棧前的空地之上只剩下僵持中的軒轅崑和官羿,還有一旁地上奄奄一息的趙項奇。
月色灑在一動不動的三人身上,加上後方客棧破敗的背景,構成了一幅詭異絕倫的構圖,連那本來柔和的月光也仿佛頓時變得蒼白無力起來。
抬頭再看月光,只見月已中天,原來戌時已逝,亥時已至,距離胡騫和軒轅崑定下子時前交錢贖命的期限還剩一個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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