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眾人逕自來到了龍翔縣北門,正欲出城遠去,袁翰卿忽然站定腳步,向著城垛上指了指。
只見她指著上方一動不動的官兵向身旁的司馬晨問道:「這是什麼?」
司馬晨聳了聳肩道:「該是死僵了,還沒倒下吧。」
卻見袁翰卿神色凝重道:「我上去看看。」說罷竟展開輕功,直接從凹凸不平的城牆表面提氣縱上,幾個起落間已然上了城垛的哨崗。
司馬晨等人生怕袁翰卿有失,便夥同秦同彪和方滿華共三人連忙跟上。
袁翰卿走近那些巋然不動的官兵,只見他們身披鎧甲,頭頸手背等鎧甲未能覆蓋之處卻是齒痕纍纍,傷口上的血液早已凝固,看來已被咬多時。再細看他們頭臉,只見人人爭著雙眼眨也不眨,嘴邊留著口涎,帶著一抹鬼魅的微笑,喉嚨深處也響起一陣極低微的荷荷怒吼,良久不歇。
司馬晨驚奇的道:「這些官兵明明便感染了瘟疫,怎麼竟然沒有發瘋咬人?」
袁翰卿眉頭深鎖的道:「恐怕我還是把情況想得簡單了,我只道滿城的活屍咬過我曾經投毒的屍體便該通通變成死屍,但明顯他們幾人沒有死透,只是本來的癲狂靜止了下來,不再活躍而已。」
方滿華這時湊過頭來,彷如欣賞藝術品般鑑賞著這幾具死不死活不活的人像,在他們眼前揮了揮手,又伸指戳了他們一下。
驀地裡,那個被戳的官兵定了格的雙眼忽然一翻,露出渾濁的眼白,本來垂下的雙臂一瞬間如被彈簧彈起版筆直前伸,一跳一跳的向著方滿華躍了過去。
方滿華見那官兵跳躍速度不快,便一腳踢在他的膝蓋上,那官兵膝蓋頓被踢得粉碎,一時間待在原地,再也前進不得,手臂卻兀自升起作水平狀。
眾人看得大奇,只聽袁翰卿道:「這幾具活屍看來並不像其餘的一樣具有強烈攻擊性,此事來得蹊蹺,還請秦少尹命人把他們也一拼帶回去吧,說不定能從這些人身上看出這怪病的端倪。」秦同彪點頭答允。
當下四人便如先前制住王大寶三人之法把那幾名官兵給綁了下來,眾人此行收穫頗豐,更加加快腳步趕路,人人都希望儘快能趕回青燈寺中,把這瘟疫的來龍去脈理出個所以然來,早日擺平這場遍及全國的毒禍。
眾人昨夜跟六河鎮上的蜀興軍議定了暫時不再踏足六河一帶,吳白茅縱然想回去尋找母親,但大地茫茫,尋找形單隻影便如滄海一粟,加之國內昏亂迭起,母親是吉是凶此刻也不甚好說,他也不能要眾人為了他一己之私重回六河干冒奇險,眼下唯有盼著那小姑娘真的能想到法子根治此病,待得日後疫癘衰敗之時,才設法尋找生死未卜的母親。
是以眾人繞道而行,不渡沅江,反而改行水路,自戚海揚帆,逆燕江而上,逕取位於禛國西面地勢較高的罡平府,繞一個大圈子回到沅江的上游處,再東行走官道回風鈴關。
到得昨夜南渡的戚海,卻見渡頭盡毀,竟無一艘可用之船。此事明顯乃是人為,活屍只嗜血腥而對死物無感,司馬晨一轉念間便猜這是蜀興軍的手筆,好教斷了他們北渡的後路。
眾人咒罵著斬草除根的蜀興軍,眼下水路既已不通,那該如何是好?
袁翰卿正自沉吟,腦裡忽然靈光一閃,胸有成竹的道:「諸位莫慌,在下有一計策,不用隻船片木,便可安然渡岸,只需耗費些人手時日罷了,眾位請隨我先回縣城裡準備。」說著,轉頭便往回走,遺下了不明所以的眾人。
司馬晨隱隱猜到袁翰卿的用意,不禁暗歎這妞兒不僅醫術高明,還是滿腹智計,有著她出謀獻策,不禁對眼前的重重國難重燃起幾絲微光。
眾人見司馬晨已追了上去,便在後方跟隨,回到縣中,只見二人饒有默契的各自把一具死屍扛在肩上往城外走去,眾人見狀,紛紛會過意來,爭先上前搬運屍首。
只見一行數百人不絕城內外兩邊奔走,把屍首源源不絕從龍翔縣搬出,投向戚海之中。戚海海面上頓時浮屍滿佈,海水鑽入了一具具屍首身上的毛孔中,屍身頓時發脹得如充了氣的氣球一樣,血紅的海面上頃刻間出現了一大片人肉浮萍,在靜止的湖面上載浮載沉,只顯得畫面陰森恐怖,詭異絕倫。
看著這片如地獄般的景致,眾人此刻卻倍感欣然,對不費一船一帆便找到法子漂洋過海均感自豪,眾人手拖著手,築成一道人鏈,便似一條百足之蟲,以腳下浮屍作踏板,以水借力,逐步奮力邁進。殘陽夕照之下,只見海上一道隨水波輕輕晃動的金黃色人鏈慢慢向著彼岸伸延,撇除那些煞風景的浮屍不說,洵是波瀾壯闊,有若鐵鎖橫江,擊索中流。
走了大半個時辰,人鏈前端的袁翰卿已順利走到戚海的南岸,登上陸地。再抬頭看天,見殘陽西下,此時已屆酉時,數百人不急不躁的一步步走,終於在天黑之前全數順利抵達南岸。
在最後一人也成功登岸後,眾人爆出一陣震天歡呼,紛紛誇讚袁翰卿踏屍過海的點子高明,袁翰卿謙遜了一番,便提議這晚就在海邊安營,明日一早再速速趕道,追回今天耽擱了的腳程。
蟾宮冰輪終於取代西天殘陽,成了夜天的主兒,眾人在海邊吹著涼風賞著月色,只覺在點點星光的點綴下,今晚月兒分外皎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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