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鐵鷹和荀冕二人相擁一會,瞥眼見到後方兀自頭破血流昏迷不醒的吳白茅,忙搶上前去救活。張鐵鷹功力較深,當即把手抵在吳白茅頸後大椎穴上,注入一股暖暖的純陽氣息,旁邊的荀冕在身上撕下一塊棉絮,纏在吳白茅的頭上,料理了他的傷勢。二人一臉憂心的注視著吳白茅的動靜,未幾吳白茅眼皮一動,終於悠悠醒轉過來。
張鐵鷹和荀冕二人待了半晌後見吳白茅精神略振,才一臉歉然的分別為剛才飛腿把他踢翻在地及把他推向變異了的張鐵鷹二事賠罪,述說是一時情急所至,吳白茅生性隨和豁達,否則也不會在剛離開六河鎮的第一天便想把身上的銀子全給了那群抽大煙的官兵了,當下一擺手,便將此事揭過。
只是吳白茅於母親染疫一事依然耿耿於懷,眉宇間始終鬱鬱不樂,二人逗了他一會,只見他只是強顏歡笑,均感心酸。
張鐵鷹他們跟吳白茅聊了幾句,便把目光放回廝殺場上,只見剩下苦苦抵擋的官兵只有十餘人,而屍群仍是源源不絕,正想放棄作罷,忽聽身後響起轟然震耳的爆炸聲,猛然回頭察看,卻是東門處上空爆出一朵綠色煙花,正是袁翰卿處傳來的報捷消息。
張鐵鷹心下一喜,知道東邊守軍距離告急的南門最近,轉眼間便能趕來馳援,眼下只需再死命支撐多一段時間便可解燃眉之危,當下扶起荀冕和吳白茅二人,拾起散落地上的兵刃,回身又再死戰。
千里之外,天府。
「陛下多日不朝,太子又遠在南方僻壤之地,國不可一日無主,眼下蜀興倭寇於我國西南一隅蠢蠢欲動,大有覬覦我大禛中原腹地之心,聞說大軍已開拔至六河昌炎一帶,下一步極有可能便會染指風鈴關。風鈴關為我大禛南邊門戶,此關一破,倭寇偽軍便可一路長驅天府。加之有傳南方瘟疫滋長,風鈴關更是首當其衝,太子身為我禛國儲君,實乃我國國本,這樣終日在疫鄉周遭打滾,雖說為國為民,責無旁貸,但長此下去,若太子有何差池,那又怎生是好?」君晏殿中,正等候早朝的百官之首禛國左相國譚伯淵憂心忡忡的對身旁的護國公馬韓承說道。
馬韓承捧著玉笏還有一大堆積壓了半月有多的奏疏在一旁點頭道:「可不是嘛,聖上連日稱病,司禮監王公公整日價只道陛下龍體抱恙,但究竟患了何病卻隻字不提,眼下滿朝文武間已流言四起,說莫不是聖上也感染了瘟疫?最叫人寒心的是司禮監竟沒人出來闢謠,眼下人心惶惶,太子以外的其餘兩名皇子還是稚嫩年幼,當今朝政便為太后和掌管三位皇子學業的邵太師兩相傾軋。黨爭益劇,內政離心離德,外政欲振乏力,莫說雄心勃勃的蜀興國,便連那些本來俯首稱臣的我國藩屬,僭越之思也已萌芽,本來我國以北的蠻子部落由朮對我北部門戶屏關的三川軍畏之如虎,素來不敢犯我國境半舍,日前卻收到兵部急報,那幫未開化的野人已臨燕江上游,迂迴到了近西域的罡平府,避開了三川軍的正面,料來他們該是忌憚三川軍鋒芒,欲借水路跟盤踞六河鎮的蜀興軍會師,兩路呈鉗形的向天府夾擊。這能不急嗎?」
譚伯淵一拍額頭,忙問:「那該抽調三川軍到罡平府堵截由朮軍啊!萬萬不能讓蜀興和由朮兩軍會師,如此一來,他們聲勢一大,還不會鼓動藩邦造反?那不愁瘟疫滅頂,咱們便先自亂了!」
正說到這裡,只見司禮監王公公從殿後碎步走了出來,以濃厚的京片子朗聲宣道:「聖上抱恙,眾卿家有何奏疏此時可以交予老奴,再由老奴轉交聖上批註。若無別事,今兒早朝便到這兒,眾位大臣可以回去了。」
譚伯淵雖為左相國,但火爆的脾性不減當年,十來天也無法面聖的他,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焦躁鬱悶,便大聲道:「王公公,到底聖上患的是何種疾病,難道這怪病如此頑固,便連徐太醫也束手無策嗎?」
王公公一雙猥瑣的鼠眼驀地射出懾人精光,掃向站在第一列的譚伯淵,精光一閃便斂,又恢復他那半睡半醒的音容,只聽他依舊以那難以聽懂的京片子不緊不慢的回道:「譚左相,老奴剛才已經說了,陛下亦不過是偶感風寒,兼之不巧遇上頭風發作,才至今未能上朝。皇上福澤無邊,又怎會平白無端的染上頑疾?譚左相莫要危言聳聽,誤信小人讒言,以致蒙蔽了雙眼。」
譚伯淵聽到這王公公話語不著邊際,怒氣漸生,當下駁斥道:「公公也該知道人言可畏,眼下朝中流言四起,都說陛下染了南方可怕的瘟疫,以致終日不朝。若此風不靖,長此下去,必終至朝綱廢弛,紛爭日益,屆時縱想回天,也恐怕有心無力了。」
王公公兩道及鬢的眉毛一軒,尖聲道:「譚左相此言差矣,譚左相既說瘟疫始於南方,眼下天府歌舞昇平,百姓人人家業興旺,又何來見到受瘟疫荼毒的慘狀?陛下既然洪福齊天,百毒不侵,又怎會無端染病?老奴斗膽進言譚左相一句,千萬別要為在意皇族之人事,而怠忽了政務,陛下曾言心有旁騖、逾越分際者一個把持不定,很容易便會招致終生之恨,望譚左相以陛下之心為心,躬身以事,以國家大義自矢。」說罷,頭也不回,逕自回到了後殿。
譚伯淵被王公公當著朝中百官之面直斥其非,言下更有謂他對皇位另有圖謀,有擁立新帝之嫌之弦外意,叫他如何不怒?可王公公不等他反駁便匆匆離去,把他僵在了當地,辯白不得,只氣得他一把白鬍子抖個不停,良久不能止住。
譚伯淵身旁的護國公馬韓承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撫道:「譚相莫要動了真怒,我瞧這個司禮監的王公公大有古怪,陛下多日不朝之事多半跟他脫不了干係,咱們還是暗地裡查明此中原委為妥,千萬不可大張旗鼓,打草驚蛇,使宵小作祟,驚動了聖駕。」譚伯淵聽馬韓承也這麼說,當下唯有強行壓下滿腔怒氣,一捋頦下銀白的鬍子,拔步離殿。
二人走在百官之中,各自打道回府,二人此時各異的心情中懷著一貫的想法:今晚必須偷偷潛入聖上寢宮之中,拚著滿門一身剮,也要犯顏面聖,捅破陰險小人的包藏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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