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乘著坐騎奮發爭先,想是群屍十之八九已然殲於城下,沿途上眾人未見半個身影,便連血跡也找不到一點,眾人見歸途順遂,均覺胸懷大暢。
大漠孤煙,風沙撲面,自西域東還,沿路地勢自高而低慢慢從高地回歸平原,眾人走走歇歇,到得午間時分,四周已非寸草不生。越向東走,沿路草木花石越盛,眾人壺中淨水已然喝得七七八八,見路上濕氣漸重,料得再走一程便該有湖泊溪澗之類的水源。果然再走了小半個時辰,眾人便聽見水聲潺潺,循著聲響處信步走去,只見前方不遠處細水長流,一條溪澗自一處石洞中汩汩而下,眾人大喜下忙快步而前提壺掬水,張鐵鷹等粗豪之士更直接渾身剝得赤條條的躍入溪中,洗脫身上的撲撲沙塵。
眾人久未逢綠卉雨露,此時難得為之潤澤,皆不願就此匆匆離去,司馬晨站在一旁的小山丘上看著如魚得水的眾人,想起這一路以來苦難遠遠大於歡暢,日後之征途更是吉凶難卜,不禁嘆了口氣,唯有倍加珍惜這短暫一刻的快慰時光。
待得眾人歇息過後,午時已過。眾人上馬又行,神元氣足的人馬加快腳程,盼在天黑之前趕至禛國南方另一大關秦關。司馬晨他們其實萬般不願借道秦關而回,皆因這秦關乃禛國一大邪教天仙派的總舵,聞說此教教主軒轅鳳精通巫術,歷年來為禍禛國西南一方,當年先帝曾遣重兵剿之,卻因軍中暗藏軒轅鳳佈下的奸細,卻往往在一竟全功的前一刻出了亂子,只擒獲些派內無足輕重之人,派中身居要職的骨幹卻每次都成漏網之魚,實為朝廷一大頭疼的心腹之患。
奈何若不借道秦關回風鈴關,眾人便要往南繞大圈子而回,莫說路途遙遠,遇上活屍的機會多了,便是如此一來,眾人便要挨著與蜀興國接壤的邊境而走,該處近日戰火頻繁,屯兵西南一帶的蜀興軍丟了邊城烽火鎮,正向禛軍大反撲,也不知除了六河昌炎一帶外,有否其餘的禛國邊城陷落在蜀興軍手裡,是以司馬晨與身邊將士們相議過後還是決定直接走秦關官道回城較為穩妥。他們訂了個萬全之策,在秦關投宿後,先跟秦關的主事者官羿官少尹互通聲氣,讓他們那邊對天仙派群奸盯緊著點,自己一行人則調遣士兵在客店周遭守夜布防,眼下國事為重,對天仙派暫時還是採取弛縱綏靖的態度,明面上儘可能避免跟他們正面交鋒,保存僅餘兵力,待得朝政清明,君臣之序重新確立後,才著手整治天仙派這國家頑疾,若對方咄咄逼人,節節進犯,軒轅鳳的唯一寶貝兒子軒轅崑正好南下風鈴關,大可速速跟風鈴關的朱墨飛將軍寫一通書信,把那荒淫無道的紈绔扣起來以之為挾,迫使軒轅鳳不敢輕舉妄動。(天仙派的相關事蹟詳見正傳雪山錦英錄)
計議定當後,眾人快馬加鞭驅動胯下坐騎,這程眾人不再稍息,要知天仙派於秦關外一帶的山地十分活躍,若不慎被他們盯上了,連群結隊的向自己攻來,單憑眼下這些人,恐怕抵敵不住群奸勇悍,何況太子就在其中,若司馬晨有何差池,那是誰也擔當不起。
如此全速疾走,未屆酉時眾人便已抵達秦關外的城郊地帶,眾人盡可能都是走人流暢旺的官道,天仙派雖然兇悍,也偶有於官道上殺人越貨,但總比走山路來得穩妥,司馬晨不禁回想起當日昌炎關外的深山處曾架著程子房等一眾官匪偶遇當地山賊,只是天仙派的手段自不是那些不見經傳的小毛賊可比擬,是以司馬晨縱對當日大挫山匪一事感到自豪,此刻卻仍然不敢托大,加之大夥兒大業在身,自更不能如此意氣用事,輕賤生命。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在官道上走,司馬晨左右拱衛,極具排場,只見沿途上尚算太平,一路上只有些許白身百姓為生計瑣事偶有爭執,但大多點到即止,絕少有鬧出什麼大動靜來,眾人難得一見這般昔日的太平景象,只覺自瘟疫爆發以來不過十來天,卻覺這十幾天像有幾世之遙,不禁悵然有感。
司馬晨貴為太子,但相比其餘皇族中人,他頗多年月在宮外走動,對民間風貌的變遷體會尤深,他見秦關這一帶四通八達,官道四方延展,是行走大江南北的必經之路,實乃兵家中云的易攻難守之地,卻居然直到此時尚未淪陷於瘟疫或戰火之中,實為一大幸事。
眾人知道真正的麻煩事是關內經營日久,早已滲透城中各行各業的天仙派,這天仙派在關內的勢力盤根錯節,便連官府底層的官兵也滿佈軒轅鳳的耳目,官羿居為少尹,縱有中興之志,卻無改革之力,想他手下爪牙不壯羽翼不豐,政令要貫徹於城中的每一處角落,還得靠他手底下的那些吏員,但這些胥吏不是對天仙派畏之如虎便是投鼠忌器,對他們百般不敢開罪,是以關內流行一說,都道:鳳翩翩,車轔轔,飛鳳翼下藏雙車;羽摧落,廿四堆,官字徒有兩個口。可見以軒轅鳳為首的天仙派是多麼的不把官府放在眼內。
眾人一路順遂的通過官道來到入關的關隘,秦同彪率先拍馬上前跟那些官兵打了個招呼,亮出他的少尹腰牌,說道今兒晚上有貴人欲於關內借宿一宵,相煩他通報官羿多增撥兵力到關內各處看顧著些,只需熬過這一晚上,待得明早一亮,他們便速速離關,屆時任他軒轅鳳耳目通天,諒他也不敢貿然出關追來。
那官兵見跟官羿同級的風鈴關少尹竟然保駕親臨此地,便知他們要保之人非同小可,當下不敢再問,飛也似的便跑去跟官羿報信。
秦同彪回到大夥身邊,低聲向司馬晨道:‘太子殿下,我聽聞秦關治安雖壞,但官羿官大人也是為情勢所屈,才不得不聽之任之,下官官場上也有些朋友,他們都道官羿對朝廷百姓縱然心懷赤忱,奈何其位形同流官,實非無所作為,而是無法作為也,所以下官斗膽替官少尹向殿下說情,若此人能帶同手下那些忠義之士向殿下效忠,定能壯大我軍軍容,殿下不若把此人收編麾下,也好讓他能為我大禛多盡一份綿力。’
司馬晨微笑點頭道:‘秦少尹這個提議極好,只要是地方上的清泉,不論出身政績,凡有心報國者盡都是我們的同道中人,都可以把他們歸納匯聚於一道上,與朝中叛黨爭一雌雄。’眾將士轟然稱是。
秦同彪見司馬晨答允,心下甚喜,當先便帶了親兵作先鋒,趕去今晚落腳之地打點一切。
眾人徐徐前行,待得天色向晚,金烏還巢,大隊人馬已至縣衙,早已在打點張羅的秦同彪忙替大夥和衙門的諸等官吏互相引見,那衙門為首一人形銷骨立,一臉猥瑣,一顆酒糟鼻塌在臉上,睜著一雙豆點大的鼠眼,半睡半醒似的,司馬晨剛來之時見此人站在正中央的位置,已微覺奇怪,怎地衙門內的賬房先生也跑了出來?後來聽得秦同彪引見後才知原來這個看上去像個毫不起眼的病秧子竟然便是官羿本尊,司馬晨等人心裡暗呼失敬,雙方當即親近熟絡起來,客套寒暄一番。
正聊得起勁,忽聽得西北角上響起一聲滴溜溜的哨聲,緊接著東南角上有兩人隨即和應,官羿本來一副醉醺醺的臉色倏的轉凜,向司馬晨等人道:‘這哨聲響起,說明天仙派今夜又要下山進城洗劫民財,諸位莫慌,我官羿以頭上烏紗擔保,這群賊子膽子再大,也不敢到衙門周遭撒野,諸位即管放心在旁邊的客棧住下來吧。’
司馬晨皺著眉頭看向遠方的朦朧夜色,心不在焉的隨意應了句話,他可沒有官羿如此樂觀,聽著四周此起彼落的叫囂聲,心中只泛起一股不祥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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