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韓承快步沿來路跑回,路上聽見後方有官兵大叫:「走水啦!走水啦!啊!」及後爆出了一聲慘呼。
馬韓承微覺奇怪,只道那官兵走得太前,引火燒身才發出哀嚎,當下沒多在意,只留心腳下的路,儘快跟譚伯淵會合。
一路上只見越來越多的官兵奔向火源,根本沒人在意他這個毫不起眼的縱火狂徒,他一路低頭疾走,一路聽見後方不絕爆出慘呼聲,心道怎麼大夥兒人人都被火燒著了?看來澆上了烈酒的乾草真的非同小可,一眾訓練有素的御林軍竟先後著了道兒,還沒救火便先要自救了。
眾人目光都被火頭吸了去,馬韓承回程時自然不用像去時一路上多所耽擱,當下乾脆不繞道掖庭宮,而是筆直而行,轉眼間便見到倚著宮牆而坐的譚伯淵。
奔得近處,馬韓承立感不妥,只見譚伯淵縮成一團委頓在地,馬韓承一個箭步衝上前去,只見譚伯淵臉色紫漲昏倒在地,身上卻無明顯傷痕,馬韓承見跟自己一道前行的同夥遭到暗算,想逞兇者竟敢暗算堂堂當今相國,想來很快也便會向自己下手,當下抱著譚伯淵的身子,傲立城頭,等待施襲者現身。
等了一會,卻見四周毫無動靜,只有遠處呼天搶地的御林軍官兵,馬韓承心想敵暗我明,己方處境大為不利,當下快速作了個計較,決定今日先行作罷,先把譚伯淵抱回自己府邸請太醫醫治,待情況定了下來,明日再作道理。
馬韓承御風而行,全速奔到同樣位於第四重的國公府。他繞至府後,一腳踹開虛掩的後門,便逕往自己居住的廂房奔去。
馬韓承把譚伯淵置在榻上,輕輕解開了他的衣衫,衣扣逐一褪下,只見光滑細白的皮膚下赫然出現了一隻殷紅如血的鮮豔掌印,馬韓承顫抖著手摸向掌印處,只覺觸手滾燙,有如火焚,急忙縮手,再摸一下他掌印以外的皮膚,卻覺觸手如常,並無絲毫異處。
馬韓承眉頭緊皺,知道今兒晚上遇上了棘手之事,只怕對方暗算陸續有來,又想眼下他們二人的圖謀定然全盤給對方知悉,對方多半也知道這君晏殿好沒來由的失火正是自己的手筆,心下越想越覺驚異,當下顧不得傳喚太醫有機會洩漏此事,讓更多人從譚相的傷勢窺得此中端倪,便把命下人把駐府太醫高太醫速速請來。
不一會高太醫已到,馬韓承向他展示了譚伯淵的傷勢,高太醫先是一驚,及後神色凝重的細細摸著譚伯淵的胸膛道:「譚相所受乃是內傷,至於是何所掌力所至,恕下官醫術不精,此中原委無可奉告。下官聞說駐於宮中太醫院的張太醫精通醫武二道,於諸般奇怪內傷知之甚詳,馬公大可深夜造訪太醫院,相邀張太醫診治一下。張太醫近來正不知潛心淬煉什麼神奇草藥,料來廢寢忘食,日夜無休,也不怕擾他老人家清夢。」
馬韓承點頭道:「如此勞煩高太醫先行一步,替韓承跟張太醫打個招呼,如此也不算唐突冒昧。另外還請太醫把此事保密,莫要把譚相的傷患外傳。」
「舉手之勞罷了,下官自理會得。」
馬韓承忽又想起一事,忙問:「還有一事想請教太醫,敢問陛下到底是患何等怪疾,乃至於銷聲匿跡,至今仍然隱居寢宮之中,太醫能告知一二嗎?」
高太醫聞得此話,也是深有憂色,說道:「非是下官存心隱瞞,確實陛下身子狀況只有御醫徐太醫一人知曉,我們這些一般的宮中醫者縱極好奇,卻也不敢單刀直進,胡亂置喙皇族中人的身子狀況。我們其實也有多日不見徐太醫,仿似他也連同陛下一樣消失於宮牆之內,不知所蹤。」
馬韓承無奈,當下唯有送走了高太醫,轉頭又看著生死未卜的譚伯淵,他暗忖他們二人均身懷一定武功,怎料自己匆匆離去間譚伯淵已遭毒手,委實令人既驚且駭。當下在房裡枯等高太醫回音,腦裡思潮起伏不定,一顆心其亂如絲,久久不能寧定。
正涉遐思,忽聽廂房外掠過一抹黑影,接著屋頂似乎有所動靜,只聽嘿嘿兩聲冷笑響起,便又回歸沉寂。
馬韓承本欲飛身追出,甫一提步,猛地醒悟,想到這極有可能是對方的調虎離山之計,想藉此加害譚伯淵,當即重新坐下,寸步不離譚伯淵身畔,對屋頂之事不聽不聞。
大概是對方見奸計不能得逞,便索罷了,此後再無聲色。馬韓承苦等了小半個時辰,終於迎來家僕通傳高太醫回音,說張太醫稍後便到,請他耐心靜候。
馬韓承想到譚伯淵遇襲極有可能跟聖上不朝一事有所關聯,背後的人權勢滔天,便連聖上跟相國也敢動,他細細推敲,心中大抵認定了司禮監跟御林軍應該牽涉其中,至於另外兩名皇子還是年幼,應該不至於涉足謀算父皇之事,至於黨爭得激烈的太后跟邵太師極有可能便是此陰謀背後的推手,說不定還牽扯到外邦之上,裡應外合合演一齣謀朝篡位的奪權戲碼。
馬韓承此刻不自覺把此事的寄望寄託在遠方的司馬晨身上,正遙思他日東宮領著王師歸鞭回朝,卻沒留意屋頂上一道陰險的目光正從屋頂的隙縫間射向枯坐床沿出神的他。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家僕進來傳話,說張太醫已然在前廳上候著,馬韓承連聲催促下人去請,片刻後響起了顢頇的腳步聲,一個老態龍鍾的老者出現在廂房門前。
馬韓承喜道:「張太醫,終於也把你盼來了,煩請太醫替譚相看看吧。」
家僕扶著張太醫坐到了床沿,他雙眼瞇成了一條縫看向袒露著胸膛的譚伯淵,驀地瞪大雙眼,吃驚的顫抖著手指指著譚伯淵道:「譚相這可是中了玄...」
驀地張太醫身後青光一閃,接著聽他悶哼一聲,便咕咚一聲倒在譚伯淵胸口上。馬韓承一驚,湊近一看,卻見張太醫大椎穴上三寸處插著一根閃著銀光的細針,再探張太醫人中處呼吸,卻已氣絕。馬韓承不悲反怒,猛地一躍而起,雙掌破開屋頂瓦片穿了出去。只見西北角上一條黑影一閃,便躍下屋簷消失不見。
張太醫既死,馬韓承再無顧忌,順著黑影消失方向追了過去。只見那道黑影身法極快,馬韓承傾盡全力追趕才不致被墮後拋離,馬韓承一邊足不點地的想著黑影逃走方向半飛半走,一邊細心留意旁邊景物變換,發覺那黑影竟然向著御林軍位於第二重的軍營逃去,如此一來,更加肯定了馬韓承對於御林軍有份摻和此事的看法。
兩道身影一前一後,往宮外的方向跑去,頃刻間已翻過了第一道宮牆,在月色下消失在視界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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