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驛內,司馬晨二人坐在一張木桌旁,喝著擺放在桌上尚自熱騰騰的普洱茶,那連長走近後方的一排房子前,挨門挨戶的察看有否豬肉之類的東西給老虎果腹。
吳白茅往日在恆春苑喝的都是白開水,哪有品茶的福分?此時他小心翼翼的端著茶杯呷了一口,果覺茶味芳香,沁人心脾,只覺腹中的飢火都要被這茶挑起,他也不顧茶杯裡騰騰升起的熱氣,咕嘟咕嘟的便一口氣喝了個底朝天,便連茶葉渣子也啃過清光。
司馬晨笑著又跟吳白茅泡了一壺,吳白茅一口氣喝了半壺普洱,才嗝的一聲把滿腹的胃氣噫出。
那連長名叫方滿華,他尋遍了後方每一道門子,都沒找著半點生肉,一時擔心老虎這麼餓下去會否把自己三人給吃了,怔忡不安間回到了木桌旁,如實向司馬晨稟告了情況。
司馬晨也覺這是一樁麻煩事,不禁眉頭微蹙,正沒做理會處,猛聽得官驛門外一聲尖叫,正是從那駐官驛的官兵嘴裡發出。
方滿華聞聲當即趕到前頭察看,乍看之下還道自己是不是見鬼了?只見那群欽犯全部歪著了頭,筆直的站在門口,雙手卻在爭奪一隻斷臂。
方滿華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官兵,見他斷臂處血水如噴泉般湧出,把草地染上一片猩紅。方滿華一把搶到那官兵身前,卻見那官兵身子不斷抽搐,口吐白沫,正想把手按在他的人中上讓他緩過氣來,卻忽然被人從後一拉,回頭一看,正是此刻眉頭緊皺的司馬晨出手。
司馬晨見眾欽犯和地上那官兵神情大異,殊不像有意造作,心知此事大有蹊蹺,他一向視鬼神之說為無稽之談,立時排除了眾人集體中邪的可能性,推敲眾人該是染了不明怪病,見尚無異樣的方滿華欲按向那官兵的人中,忙一把把他扯了過來,免得他也受到感染。
司馬晨當機立斷,他不敢再帶著這麼一群怪人上路,便拖過吳白茅和方滿華二人上了虎背,徑自朝官驛大門走去。
欲出官驛大門,必先經過擋道眾人,只見他們抽搐越發強勁,到後來慢慢經受不住,身體開始似乎被某種力量不由自主的拖拽著前行,人人露出兩派白森森的牙齒,走向虎背上的三人。
司馬晨倒抽了一口涼氣,知道此種人在世上已是留不得,向虎腹踢了一腳,便向著這群人疾衝而去。
那老虎也開始餓了,鼻裡嗅著他們啃食駐兵斷臂時殘留在嘴邊的血腥味,不禁殺戒大開,猛虎驀地出閘,飛身撲向滿口鮮血的眾人,一口把那當先的駐兵的頭顱咬了下來。
那群欽犯目睹血腥,觸發了他們體內的兇性,學著老虎的模樣撲上去撕咬老虎的身軀。然老虎皮粗肉厚,常人的牙齒如何能咬得下半分?老虎微覺身上一痛,便一手把撕咬的眾人推倒地上,老虎看著眼前滿地的佳餚,垂著口涎的牠猛吼一聲,便大快朵頤起來。
看著把活人啃成肉醬的餓虎,只嚇得方滿華心驚膽跳,便連一向沉著的司馬晨也只是強作鎮定之色,額頭上冷汗卻早已涔涔而下。
至於吳白茅,他哪裡見過這般兇殘的景象?只嚇得腦袋一暈,縱身便從虎背上向下跌落。
說時遲那時快,吳白茅已然跌在那堆肉醬之上,正吃得起勁的餓虎哪裡還顧得上敵我?牠只道有人阻撓他吃得暢快,一口便欲吳白茅脖子上咬下。
司馬晨大驚來救,電光火石間竄到了虎吻之下,抱著吳白茅的身子在千鈞一髮間向旁滾開數尺,躲開了那頭餓虎猛地合上的牙關。
老虎見礙事的二人已去,但卻待在自己的不遠處,微覺心煩的牠一腳把二人踢開,便又埋頭苦吃起來。
司馬晨背上中了老虎一腿,只覺五臟六腑如要翻轉開來,他強忍著幾欲嘔吐的衝動,努力坐起調勻丹田洶湧的內息,一時間已顧不上還呆在當地的吳白茅。
吳白茅兀自發愣,他還沒察覺到司馬晨已受了不輕的內傷,還沒從血腥畫面回過神來的他更加沒有注意到,一名尚剩下半截殘軀的欽犯正以雙手匍匐而前,張開血盤大口,慢慢爬向不知所以的他。
方滿華此時正留意著運功療傷的司馬晨,直至那半截殘軀爬到吳白茅的身邊,他才驀然驚覺,哎呀一聲,忙將吳白茅抱了開去。
那殘軀正準備一口咬下,卻那知咬了個空,只撞得牙關隱隱作痛,功虧一簣的他更激發了心中兇性,一把抱著方滿華正要後退的一隻腳,張口便要二度咬下。
方滿華既為連長,自也是練武之人,他大喝一聲,把吳白茅平平的拋到虎背之上,當下力貫雙臂,一招五雷轟頂般的重擊結結實實的打在殘軀的天靈蓋上,在他將要咬下的前一刻把他打了個腦漿迸裂,將要合上的牙齒停在他大腿表皮之上,未能順利咬下。
方滿華驚魂甫定,拍了拍心口,當下輕輕抱起受了傷的司馬晨安置在木桌上,自己和吳白茅則守在一旁,護著司馬晨的平安。
那老虎這時吃得七七八八,已解了腹中飢餓,把啃剩的人骨一腳掃開,便自個兒踱了出官驛大門。
方滿華不敢請纓攔虎,只怕不知哪裡還躲著些感染了這可怖怪病的人,當下他寸步不離司馬晨身邊,手中牢牢握著槍柄,戒慎之情不亞於適才跟殘軀搏鬥之時。
一直等到申時,才見司馬晨從丹田深處吐出一口濁氣,他悠悠的睜開眼睛,一副臉容宛若大病初愈,加上他一身書生的打扮,整個人更像是紙糊的一樣。方滿華擔憂的看著他,唯有掌心抵在他的背上,替他默默理順體內駁雜的內息。
再過了一炷香時分,司馬晨面色才見紅潤,身旁的二人終於鬆了口氣,見他該無大礙,便扶著他的手,左右拱衛著剛恢復元氣的司馬晨,慢慢走到大門外找回那頭老虎。
那老虎就在前方不遠處,這時奔了回來,回復了先前對司馬晨等人溫順的本性。三人先後上虎,見這群欽犯已無活口留下,時日又已不早了,前方卻不知還有多少征途正等著三人,便決意先折回風鈴關,明日一早再作道理。
甫回風鈴關,三人立感不妥,只見遠方冒起了兩個火頭,關內百姓卻非趕去撲火,反倒背道而馳,往外逃了開去。
風鈴關百姓素來以彪悍著稱,哪有遇到區區火頭便拔足逃跑之理?當下顧不得老虎嚇人,筆直便長驅至火頭起源處,卻看到了怵目驚心又難以置信的一幕。
只見那些欽犯的瘋狀出現在兩人身上,司馬晨定睛一看,那不正正是其中兩個自己給了解藥,網開一面的賊官兵嗎?
司馬晨暗叫不妙,心念一轉,便想到要當先通知風鈴關上掌事的秦同彪少尹,當下忙撥過虎頭,徑往關內不遠處的衙門奔去。
沒一會三人一虎已然奔近,司馬晨無暇兼顧街道上一些已然受感染的百姓,當即下虎跑向衙門正門,卻走到尚有半里路的距離,他便已嗅到一股沖天撲鼻的極濃血腥。他等不及繞到衙門正門,便從石牆上翻身闖入,卻剛巧救回行將就木的丁善鵬。
司馬晨知道此時最重要的便是找到秦同彪,只是衙門已成地獄一片,估計若他在裡頭該已蒙難,當下寄望他這時碰巧出外辦差,司馬晨腦裡飛快轉著,若秦同彪不在衙門內,那他此時最有可能會是出現在何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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