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尼斯搭乘專屬的鐵道馬車一路來到了陶德車站,在毫無預警之下,他驟然下令改騎快馬前往歐西里斯神殿。臨行前美尼斯特別提醒赫姆斯一查到寶山所在位置就要即刻傳報上來,同時還派出自己的鷹軍團,命他們暗中搜尋一名叫貝倫的女子,快速的交待完畢後,美尼斯一行人隨即像一陣風似的離去,完全沒有多耽擱一點時間。
於此同時,塔西爾在陶德車站裡佈下的暗樁亦悄悄地發出了狼煙,通知歐西里斯神殿——陛下即將抵達。
其實美尼斯原本計畫是在陶德先放赫姆斯下車,由他帶著一些人先行調查。而自己則是回底比斯王宮後便立即宣塔西爾前來覲見,報告有關霍朗將軍等人消失的案件,但馬車才一抵達陶德,美尼斯就等不及了,臨時改變計畫,決定直接衝去找塔西爾聽取報告。
此刻一股莫名的情緒揪緊了美尼斯的心,令他感到十分鬱結不安。上埃及雖然是從小生長的地方,但卻也是他的傷心地,或許是有心逃避的關係,這個地方他已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來了。直到接連收到羅思特和達士多的信,令他嗅到不尋常的警訊時,這才產生了要過來調查的念頭,後來又發生貝倫的事,更是讓美尼斯不顧一切的火速趕來此地。
(我就不信找不到這個叫貝倫的女子。)
如今美尼斯已把重心全都放在找尋貝倫上,雖然手中的線索僅只是一張推薦信,但他曾見過她,而且當時那一瞬間的悸動,至今仍是令他難以忘懷,從那一刻起,貝倫的容貌便已深深的烙印在他心中。不過現在回想起來,他還未曾聽過她的聲音,聽泰坦說那聲音像極了艾莉亞,令他不由得又開始妒心大發……
(可惡,為什麼是她先聽到,怎麼每次都被她搶先了一步!)
心想至此,美尼斯不禁又再一次的揮鞭,催促著馬兒加快速度,眼下他只想快點衝去神殿,這除了他急著想趕快把事情處理完之外,心中還有一股強烈的直覺告訴他,到了那裡他將會有所發現……
* * *
奇德打開門走進房裡,將一件侍女服和艾莉亞的包包放在桌上,丟下一句快點後便關上了門。
艾莉亞心裡明白如果不照做的話,只會是自討苦吃,於是她無奈的站起來換上衣服、戴起假髮並拿起包包尋找裡面剩下的美瞳片,沒想到卻在無意之中掏出了一包弓弦,令艾莉亞為之一愣。
(還有機會嗎?)
看著手中的弓弦,艾莉亞心中百感交集,感慨萬千。想當初在現代時她買了一大堆,結果帶來的卻只有這幾包。更可悲的是,明明人都已經回到了古埃及,竟仍然無緣為美尼斯換上弓弦。事到如今已經過了這麼多年,想必他的那把十字弓早已是不能用了吧!
思及至此,艾莉亞再也忍不住的流下淚來,或許這將是她最後一次見美尼斯了,艾莉亞用手背拭去眼淚,打開包裝拿出弓弦,打算將其繞圈綁在手腕上,表示她依然還記得這個曾經答應過的諾言。
藉著嘴巴輔助,終於將弓弦纏到手腕上綁好,看著手上這個另類的手鍊,艾莉亞慶幸自己買的是仿牛筋的深褐色,這樣應該不至於會引起注意。接著艾莉亞戴上黑色的美瞳片,同時給自己補上一點仿曬乳,最後再加上一道噴霧定妝,如此一來身上的偽裝就完成了。
在等待的時間,艾莉亞想起剛才塔西爾提到幸好有人預先通知他美尼斯會來,這麼說來美尼斯應該是為了某件事而來找塔西爾的,但即便如此,她在王宮做的事應該也已經被發現了,這下算是剛好被逮個正著,想必到時美尼斯第一句話一定是問她為什會在這裡吧!
以目前情勢來看,艾莉亞決定即便被美尼斯認出來她就是那天的侍女,也絕不能讓他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否則塔西爾一定會採取必要行動,其後果不堪設想。
(然後…然後……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艾莉亞雙手抓著頭,滿臉苦惱的絞盡腦汁拚命試著想出具體的因應對策。
房門忽然再度被打開,奇德探出頭來看了艾莉亞一眼,冷冷的說:「走吧!」
「唉──」艾莉亞無可奈何的長嘆一聲,踏出的每一步都猶如要赴刑場般格外沉重。
終於來到了大廳,艾莉亞遠遠的便看見手拄著拐杖的塔西爾已經就定位,準備迎接美尼斯的到來。剎那間,艾莉亞靈機一動站在列隊侍女中的最後一個便不再往前,奇德硬拉,她就奮力抵抗。就在拉拉扯扯之際,外面傳來陛下駕到的聲音,奇德一聽知道來不及了,小聲咒罵一句後,趕緊站在艾莉亞的身旁不動。
(拜託拜託,千萬不要看到我。)
這是艾莉亞所能使用的最後一招了,現在她只能衷心期盼這裡的神明能聽到她的祈禱。
當美尼斯踏進歐西里斯神殿的瞬間,所有的人立即跪拜行禮,只有塔西爾特准不用跪下,可以站著行禮。只見一臉嚴肅的美尼斯,犀利的目光橫掃現場一遍後,直接走到自己的王椅坐下,對身旁的侍衛長比了個手勢。
「全部免禮,可以起來了。」侍衛長中氣十足的大喊一聲。
等大家都起身後,塔西爾走上前態度恭敬的說:「啟稟陛下,在下愚昧,不知陛下前來,未能遠迎還請恕罪。」
「沒事,這是我臨時決定的。」美尼斯面無表情,語氣平淡的說:「主要也是因為霍朗將軍及其夫人孟妮拉,竟然無端的在家裡失蹤了,這件事令我相當的不解,所以想親自來問問看你調查的結果如何?」
(孟妮拉失蹤了?)
艾莉亞還記得大約在十天前孟妮拉還滿腹心機的想要害死她,怎麼這會兒自己反倒出事了?
「啟稟陛下,這件事在抓到逃走的車伕後已經全部破案了。」塔西爾嘴角微揚,從容不迫的回答,「該名車伕承認他便是當晚行兇的兇手,起因是霍朗將軍的夫人常常苛扣應該給他的車資,出事的那天晚上將軍家裡有家宴,夫人派他出去又不給錢,於是他在幾杯黃湯下肚後回去找夫人理論,吵到將軍及其友人也出來護短,他一氣之下就把所有人都殺了。」
(家宴?該不會正是送我離開的那晚?可不對啊!車伕送我出去時孟妮拉有給他錢,這錢最後還是被我拿走的……)
艾莉亞左思右想,反覆推敲總覺得事情不太對勁。
只見美尼斯冷哼一聲,臉上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說:「所以你也認為一個人殺了上上下下十幾口人是正常的嗎?」
塔西爾發現美尼斯不接受他的調查報告,立即繃緊神經進一步的解釋:「在下原本也是不相信,但當時將軍家裡大部分的人都喝不少酒無力反抗,車伕說他當時殺紅人眼,見人便砍,到底砍了多少人自己也不知道,等到後來清醒了,才發現已經鑄下大錯。當下他一心只想逃避,所以便立即將現場所有的人全都載走,造成一起出遊的假象,而他便可藉機逃亡,四處躲藏,可他不知道犯下這種駭人的罪行,是絕對不可能逃過神明的法眼。」
「兇手人呢?」美尼斯一臉不置可否地說:「把他帶過來,我要親自問話。」對於塔西爾的那種說法,美尼斯其實是打從心底不相信。
「啟稟陛下,兇手似乎知道他被抓到後一定是死罪難逃,於是事先準備好了毒藥,當訊問完畢後,他便趁著大家都不注意之時畏罪自殺了。這部分是屬下疏失,屬下願意承擔一切過錯,還請陛下賜罪。」
(原來發生了這麼恐怖的事,可當初我提到孟妮拉時,塔西爾卻什麼都沒說。)
艾莉亞愈想愈覺得可怕,塔西爾這個人城府實在是太深了。不過話說回來,她自己也不太相信這件事全是車伕一人所為。
「竟然有這種事!這樣豈不是剛好死無對證。」美尼斯眉頭微皺,緊盯著塔西爾說:「將軍和其他人的屍體有找到了嗎?」
塔西爾低下頭,語帶愧疚的說:「很遺憾,兇手臨死前並未提到這部分,在下有試著去所有可能的地方找過,只可惜全都未能尋獲。」
「嗯,看來這件事也就只能先這樣了,全國傳令下去懸賞協尋將軍及其夫人的屍體或其相關衣物,只要有重大發現必有重賞。」美尼斯心裡明白,在找不到有利的證據之下,這件事是很難有進展了。
「是。」塔西爾和侍衛長同聲應答。
「還有其他事要稟報的嗎?」美尼斯眼神銳利的注視著塔西爾。
「這……」塔西爾心裡微微一怔,不明白美尼斯說這話的用意,於是更加小心謹慎的回應:「在下並沒有其他要事稟報,只是不知陛下還想知道什麼事?」
「我想知道……」美尼斯話說到一半,猛然站起來,直接往列隊侍女方向走去,腳步停止在最後一位的面前,皺起眉頭不解的問:「她為什麼會在這裡?」
(可惡,果然還是躲不過。)
驚慌失措的艾莉亞不自覺的把低著頭更低,同時心裡還不斷納悶著,明明剛才不是還在問案嗎?怎麼才一轉眼就把所有焦點都移到她身上了。
「抬頭。」美尼斯面色凝重的下令,那是不容抗拒的口吻。
此時臉色鐵青的塔西爾拄著拐杖,在小祭司的攙扶下一步步的來到艾莉亞的面前。
事到如今,艾莉亞知道自己已是無法逃避了,只見她深吸一口氣,緩緩的抬起頭來,但眼睛卻是望向別處,不敢與美尼斯對視,深怕連這最後一道防線也將淪陷失守。
「看著我,告訴我妳叫什麼名字。」美尼斯眉宇間散著一股攝人的威嚴,語氣更是咄咄逼人。
(怎麼辨?怎麼辦?)
艾莉亞眼神閃爍,努力試著要想點辦法,但腦中卻是一片空白。
「我再說一次……」
「啟稟陛下,在下認為這其中似乎有些誤會。」情急之下,塔西爾顧不得禮節打斷了美尼斯的話。
「怎麼說?」美尼斯一臉質疑的看著塔西爾。
「從陛下的反應來看,陛下似乎是認得這名侍女。」塔西爾極力保持鎮定,態度恭敬的說著。
「沒錯。她是從白城逃出來的侍女,名字叫貝倫,涉嫌打傷他人因而畏罪潛逃。」美尼斯看著艾莉亞,語氣堅定的說著有關她的事,打算迫使她就範。
「啟稟陛下,屬下很抱歉,但看來您應該是真的認錯人了,這名侍女名字叫佩兒,在神殿工作已經有好幾年了,所以不可能會在白城出現的。」話才說完,塔西爾隨即用陰狠的眼神看著艾莉亞,「是不是呢?佩兒。」這是塔西爾臨時取的名字,唸起來的音跟配合二字非常相似,其用意就是要暗示艾莉亞乖乖聽話。
(佩兒?配合個屁啦!)
艾莉亞當然知道這個雙關語的用意,但她可不願就這樣任其擺佈,於是選擇裝傻不做任何回應。
「不,不可能,我對認人很有自信,尤其是她。」剎那間,美尼斯快速抓住艾莉亞的手,把她拉向自己,逼著艾莉亞看著他的眼睛,「說,妳到底叫什麼名字?」
「我……」艾莉亞當下決定乾脆直接跟美尼斯承認她就是貝倫算了,不料才說出一個字的瞬間便立即引發一陣劇痛,這感覺甚至比先前的更加強烈。
「啟稟陛下,佩兒患有喉疾,已經好幾個星期不能說話了,所以她不可能到別處去的。」塔西爾剛好趁這個機會,再一次證明自己所言不假。
「真有此事。」美尼斯看著一臉痛苦艾莉亞,心中感到不捨。
艾莉亞雙手捂著脖子拚命忍著痛,緩緩的閉上眼,無奈的點點頭。
「既然如此,那就這樣吧!」
美尼斯話語剛落,舉起手一個飛快的動作,在大家尚未搞清楚的情況之下,艾莉亞已經昏了過去,只見美尼斯輕輕鬆鬆的一把將艾莉亞橫抱起來,轉身便要離開。
由於事發過於倉促,等塔西爾回過神來,便已看到美尼斯準備離去的背影。滿臉驚慌的他立即追上前去,不料一個踉蹌整個人跌倒在地,只能聲嘶力竭的大喊:「陛下,請萬萬不可啊!」
美尼斯沒有回頭,只是停下腳步冷冷的問:「為何?」
「這個佩兒已是有夫之婦,而且她的先生也是神殿的祭司。您這樣子將人帶走,恐會引人非議。」匆忙之間,塔西爾所能想到的只有這個藉口。
「那你去跟她先生說不用擔心,在一切真相未明之前,我絕對不會動她一根毫毛,我說到做到。」美尼斯明快果決的給了個答覆,表示仍是執意要把人帶走。
「啟稟陛下,這件事不僅僅只是如此,請恕在下斗膽諫言,白城王宮旁的夫人院不就是您一手造成的嗎?而今您當著神殿眾人的面前帶走一名女子,即便您說出這樣的話,但在下擔心外面流傳的可不會是如此單純啊!」塔西爾話說的相當重,此時此刻他已經完全豁出去了,畢竟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艾莉亞就這樣子被帶走,這不但完全跳脫他原本預期的事,甚至還有可能會破壞他未來的計劃。
美尼斯一聽臉色大變,但現下並不想與他多做爭辯,只是冷笑一聲,「看來我給你的權力似乎太大了呢!」說完後繼續大步前行。
「請陛下為佩兒的先生想一想,不管如何日後他都會被人取笑一生的。」塔西爾仍不放棄的大喊。
「放肆,如果他真的有此疑慮,就讓他到底比斯王宮來找我。」這句話果然令美尼斯動怒了,他大聲的對身邊的侍衛長下令,「現在有誰還敢再說一句話,就給我掌嘴。」接著便抱著艾莉亞離去。
很明顯地,這句話是衝著塔西爾來的,所以侍衛長領命後便兩眼直盯著塔西爾不放。
不久,美尼斯隨行的侍衛們都跟著一一離去,奇德見狀也趕緊命在場的人全部離開,一旁的小祭司想要扶塔西爾起來,卻被他用力的一把推開,想到美尼斯竟然就這樣帶走艾莉亞,塔西爾整個人氣瘋了,只見他臉色猙獰,口中惡狠狠的說:「這個賤人竟敢騙我,我一定要她付出付價。」
此時奇德揮手示意小祭司離開,走到塔西爾身旁跪下,語氣平靜的說:「啟稟大人,請先息怒,現在必須先趕緊想出對策才是。」
「嗯,扶我起來。」塔西爾一邊讓奇德攙扶著重新柱起拐杖,一邊繼續自言自語的說:「別高興太早,等一下我一定逼著你自己交出人來。」
握在手中的棋子,竟然就這樣硬生生的被搶走,所有的事情全都出乎塔西爾的意料之外,令他不得不承認自己過於相信艾莉亞,也太過於輕忽了美尼斯,幸好他手中還有另一個重要的棋子,這次他會記取教訓,絕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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