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哪裡了?」阿德猛然坐直起來,驚慌失措的問著。
正在看著窗外,專注想著事情的艾莉亞,轉過頭看見阿德一臉驚嚇的表情,趕緊回答,「我不知道。」但又深怕會不會是自己耽誤到了什麼事,馬上解釋說:「因為我看你睡得很沉,才沒有叫醒你。」
阿德從窗外探頭觀看了一會兒後,關上窗戶,神情輕鬆的坐在椅子上說:「沒事,我剛才睡昏了,以為錯過了驛站。」
「你一定是累了,不然怎麼會閉個眼就睡著了。」
「嗯,應該是。」阿德在有限的空間,一邊轉轉頭伸展身體,一邊問說:「對了,趁現在到驛站還有一些時間,妳有想好要問我什麼了嗎?」
「有,我有很多事情想問你,先從有關埃及的事開始吧!」對埃及現況一無所悉的艾莉亞,首要做的第一步就是收集情報。
「等一下。」阿德比出停止的手勢,盯著艾莉亞,表情嚴肅的問:「說到這個,倒是讓我想起了一件事,妳先給我老老實實的回答,妳到底是不是埃及人?該不會是偽裝的間諜吧!」
「蠢死了。」聽到這句話,艾莉亞不由得翻了個大白眼,沒好氣的說:「有哪個國家會派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人來當間諜?我當然是埃及人,只是我跟家人一直住在山裡面,和家人靠採藥草為生,姊姊則是先獨自一人跑出來到城市找工作,後來生活愈來愈艱困,父親身體也不太好了,於是他便叫我帶著自製的保養品給姊姊,看能不能有機會做點小生意。」早就預料到阿德必定會有這番質問,於是艾莉亞已經先一步準備好了說詞。
「那妳為何又跑去陶德做侍女?」
「那是因為我的錢被扒走了,只好先去找份工作,等賺夠錢後再去王城找姊姊。想不到才做了幾天,主人就想要納我為妾,女主人知道後便要把我賣掉。」
「所以妳一不做二不休,在逃跑前也偷了主人的錢?」阿德臉上帶著詭異的笑容,彷彿在嘲笑著艾莉亞也是個小偷。
「才沒有,那是我應得的。」艾莉亞態度強硬的否認,因為那可是她用命拚回來的代價。
「可是就算住在山裡,也不至於埃及的大事,妳都全然不知啊!總會有人提起吧!難道妳們都不下山的嗎?」阿德皺起眉頭,臉上滿是疑惑的追問著。
「就是不知道啊!父親久久才會離開村子下山一次,埃及的事都是我小時候聽他講的,這次是因為他身體不舒服才會叫我下山的。」艾莉亞打定主意,不管如何硬是矇混過去就對了,而且為了避免牽扯太多,盡量簡短回答。
「所以妳是住在哪座山呢?」
(吼!有完沒完啊!)
艾莉亞心中忍不住抱怨,但也不得不認真思考這個問題。她估計阿德一定去過很多地方,所以才會故意這麼問,因此絕不能隨便抓個實際存在的山名來回答。
「我不知道真正名字,因為那座山裡有許多珍貴的藥材,所以村裡人都尊稱那座山為寶山。」說完艾莉亞還刻意雙手合十,以表示自己的虔誠之心。
「寶山?」阿德認真的思考片刻後,搖搖頭說:「沒聽過?不過這下我倒是可以確認了一件事。」
艾莉亞心中一怔,怯怯的問:「什麼事?」
「原來妳是個不折不扣的鄉巴佬,而且還真的什麼都不知道。」阿德話語剛落,便毫不掩飾的大笑出聲。
(切!這麼直白的奚落人,還好意思笑。)
「對啊!我就是個什麼都不懂的鄉下人。」艾莉亞陪著乾笑幾聲,隨即板著臉,語氣嚴肅的說:「好了,接下來換我問你了,這次不准你給我隨便轉話題喔!」
「沒問題,看在妳是個什麼都不懂的鄉巴佬份上,我會盡量的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可惡,被說成這樣,真是超不爽的!)
向來有些自傲的艾莉亞,低著頭雙手握拳,強壓下想要嗆回去的衝動,口氣冰冷的說:「現在的埃及到底有多大?」
「啊哈!這個妳就真的是問對人了,我們大埃及現在是南到努比亞,往西到利比亞,東到整個西台帝國,後來再往上攻到邁錫尼帝國,結果還沒打完,邁錫尼國王就送上降書,自願當個附屬國,除此之外後來連亞述帝國也主動提出願意和陛下簽訂和平協議,讓雙方的人民可以彼此往來,互通有無。」阿德臉上不知不覺流露出身為泱泱大國子民的驕傲。
「你知道打仗的這段期間,是靠誰製造的武器呢?」艾莉亞認為美尼斯在戰場上可以這般的勢如破竹,應該是還有研發出新的利器才對。
「我記得一開始是雅各大人,後來就換成是摩里斯大人。」
(摩里斯!)
艾莉亞不由得睜大雙眼,心裡震驚萬分。想當初就是看了他的新式攻城武器設計圖後,令艾莉亞打從心底讚賞不已,直覺感到摩里斯是個製作武器的天才。但又擔心會因此而引發戰爭,使她不得不刻意的打壓他,不讓他有一展長才的機會,然而……想不到美尼斯終究還是用他了。
「為什麼要換呢?」艾莉亞故作鎮定的詢問。
「我聽說因為雅各大人對一些民生用具比較有興趣,於是便推薦摩里斯大人給陛下。後來也證明大人所製造發明出來的武器,的確在戰場上發揮了很大的作用。」
「原來如此。」艾莉亞聽了,不禁輕嘆一聲,再次體會到自己的渺小,許多事情根本就不是單憑一己之力就能控制的。
不過想到雅各終於能如願朝著他的理想前進,這對於出生鑄劍世家,卻是最不喜歡製造武器的雅各來說,能夠因此掙脫家族傳統枷鎖是最好不過的事了。
「那你知道查特嗎?」為免阿德起疑,艾莉亞特別加以說明,「這是我父親比較常提到的名字,說他是全埃及最厲害的鑄劍師。」
「那位令人尊敬的鑄劍師已經走了約一年多,他在生前打造成一把具有魔性的劍獻給陛下。就是那把劍讓陛下每次出征,都能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啊!」艾莉亞驚呼一聲,隨即用手摀住臉,不讓阿德看見她濕紅的眼眶。
(為了打造那把名劍,查特想必是灌注了所有的心血和精力,以至於才會那麼早就走了。)
艾莉亞在心中不斷的告訴自己,面對這種事不應悲傷,反而要為查特感到慶幸,因為這是很多人究其一生都不能達到的境界,包括連她自己也都沒辦法做到。
「對不起,我一時有感而發。」艾莉亞趕緊解釋自己的行為,慢慢的做了幾次深呼吸後才穩住情緒。
「沒事,這種感覺我知道。」阿德面色凝重,感同深受的說:「當初大師走了,大家都覺得非常感傷,甚至陛下還特別以國喪的規格為他舉辦葬禮。」
「想不到你知道那麼多事,真的很像萬事通耶!」艾莉亞打起精神,特意褒捧阿德一下,隨即轉移話題說:「接下來,我要問你比較難一點的事,你不知道就算了。」
「盡量問吧!鄉巴佬的問題是難不倒我的。」阿德的好勝心一下就被艾莉亞給激起來了
「吼!你真的是很欠打耶!」艾莉亞伸出手作勢要打人,卻見阿德仍是一副嘻皮笑臉,毫不在乎的樣子。只好放下手,無奈的嘆口氣說:「算了,不跟你一般見識。我想知道的是明明以前曾聽父親說過,卡薇朵小姐已經病重不起,但現在聽到的卻是她不但病好了,甚至還當上了王后,這是為什麼呢?」
「天啊!妳連這個也不知道。」阿德臉上顯現出不敢置信的誇張表情,緊接著又沒頭又腦的冒出一句,「對了,這些問題妳有問過其他人嗎?他們很可能會把妳當成腦袋有問題喔!」說完阿德還睜著眼,刻意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頭。
(什麼跟什麼嘛!從現代到古代都被人當作是神精病。)
艾莉亞把頭轉向一邊,不發一語,心中感到既憤慨又委屈。
「啊!會不會是因為妳一直都在山上,所以得到的訊息都比別人慢,難怪現在下山來會表現的像是一無所知的樣子。」阿德看見艾莉亞好像真的生氣了,特地找了個理由安慰她。
但艾莉亞卻是毫不領情,催促的說:「都隨便啦!你趕快回答我就對了。」
阿德吞了吞口水,開始滔滔不絕的說:「卡薇朵王后曾說她是被塔西爾大人的誠心祈福而治好的,所以即便塔西爾大神官被陛下貶到南方最遠的神廟,但還是有許多達官貴人不辭千里的跑去找他祈福。至於為何陛下會同時娶卡薇朵王后和她的妹妹卡思朵王后,主要是因為在白城接近完工之時,涅伽逹大人突然生了無藥可醫的怪病,不久便去世了。後來陛下看了大人留下的遺囑,竟然只是希望陛下能幫他照顧這對無依無靠的姊妹。後來陛下就把她們接去舊王宮去住,一直等到白城完工的那天,正好也是陛下的大婚之日,一次娶了兩位王后。」
(原來孟妮斯說的是真的,但明明卡薇朵才是美尼斯的初戀情人,為何卻是……)
想到這裡,艾莉亞忍不住隨口便問,「可是為何到現在卻是卡思朵王后有孕呢?」話語剛落,艾莉亞馬上驚覺不妙,暗罵自己過於心急,未經思考就提問,這下搞不好會有穿幫的危機。
「關於這點我可是有獨家的小道消息喔?」阿德臉上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整個人沉浸在講八卦的樂趣之中。
「是什麼?」艾莉亞趕緊順勢問下去,同時慶幸阿德並沒有察覺到任何異狀。
「那就是其實卡薇朵王后的病並沒有完全恢復,至今都尚未和陛下同房過呢!」
「真的假的?這消息是亂說的吧!」雖然口中是那麼說,但艾莉亞心中卻有一絲的喜悅。
「不,可信度很高呢,這可是從我認識的一位後宮侍女講出來的。」
「後宮侍女?」艾莉亞一聽更加興奮了,馬上接著問:「那你可曾有聽過普諾拉這個名字?」
「沒有。」阿德搖搖頭,隨口問說:「那是妳姊姊嗎?」
「對,我這次去孟裴斯就是要去找她的。」艾莉亞失望的點點頭,原本還期盼或許可以從阿德口中探聽到普諾拉的狀況,不過看來希望是落空了。
「嗯!」阿德瞄了艾莉亞一眼,看見她又再度的神情沮喪,急忙話鋒一轉,「那妳還有其他問題嗎?」
「有,我想知道塔西爾大人為何會貶到南方的神廟,他現在人明明是在歐西里斯神殿啊!」
「那是因為艾莉亞王妃失蹤的那天晚上,聽說西絲坦在歐西里斯神殿內放火並畏罪自殺,陛下因此大為憤怒,不管塔西爾大神官有傷在身,堅持懲處失職之罪,後來是羅思特大人把他帶回來的。」
(沒錯,這的確是太湊巧了。居然都在同一時間發生。)
「事後陛下有查到什麼嗎?」艾莉亞關切的問。
「沒有查出些什麼,但陛下在盛怒之下除了嚴懲了塔西爾大神官,還拿出西絲坦通敵的證據,以背叛埃及的罪名,將她從王室名單中剔除,同時處以灰飛煙滅之刑。」
(竟然有這麼嚴重?)
艾莉亞聽了嚇一大跳,還記得當初美尼斯曾經有答應過西絲坦,只要她自盡,就會按王室的規格安葬。為何最後卻……艾莉亞仔細的思考一番後,推測美尼斯一定也是覺得這些事情發生的過於巧合,認為其中必有蹊蹺,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由此看來,她的事極有可能還真的與塔西爾有關,所以離開孟裴斯之後,下一步就是立即趕往底比斯找塔西爾問清楚。艾莉亞默默的瞥了阿德一眼,心想難怪他剛才會直呼西絲坦的名字。
「對了,你有提到羅思特……」話才出口艾莉亞隨即感到過於無禮,連忙改口說:「那位羅思特大人,他人呢?」
「羅思特大人嘛!」阿德眼神閃爍,考慮了一會兒才回說:「大人向陛下辭去所有職務後,就再也沒人知道他的去向了。」
(看來羅思特一定是另外出任務去了。)
艾莉亞知道這個人向來神出鬼沒,會不知去向也是很正常的。
現在只剩下最重要的那件事情還沒問了。事實上這件事打從艾莉亞被傳送過來之後,就一直盤旋在她的腦海裡揮之不去,即便這一切早已是過往雲煙,但心裡的聲音卻仍是不斷的提醒她,甚至強迫她無論如何都必須探究下去。
如今這正是個絕佳的機會,豈能就此錯過?
於是就在下定決心的剎那間,艾莉亞突然滿臉通紅,明知這是自己最不擅長的事,但她還是鼓足了勇氣,開口問說:「那個…那個……」可惜話到嘴邊,終究難以啟齒,只能支支吾吾,講著語焉不詳的話,「你…你說的……失蹤後,陛下有……有什麼……」
「妳是要問艾莉亞王妃失蹤後,陛下有什麼反應嗎?」阿德隨口接下去,瞇著眼注視著艾莉亞這突如其來的反常行為。
「嗯!」艾莉亞緊咬下唇,低著頭猛點了一下。
(這個人是怎麼了?)
阿德眉頭緊皺,一臉困惑的盯著眼前的人,他不懂向來有話直說的艾莉亞,為何此刻竟表現出如此羞澀的樣子,這跟平常的她完全不像是同一個人啊!
突然間,阿德像是想通了般,一臉不屑的用手指著艾莉亞,「喔──我知道了,原來妳繞了一大圈,其實就是想問這個啊!」接著一手撐著額頭,不停的搖頭,語氣誇張的說:「真受不了妳們女生耶!」
這句話頓時讓艾莉亞當場惱羞成怒,顧不得自己漲紅的臉,抬起頭怒瞪著阿德,心中再次升起一股想要往他的頭用力敲下去的衝動。
但偏偏他說的也沒錯,艾莉亞是真的迫切想知道有關美尼斯的一切,最好能一次補足這七年的空白,讓她多多少少能彌補一些心中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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