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那只是背影相似罷了。)
美尼斯緩緩的搖搖頭,接著深吸一口氣讓自己恢復鎮定,同時在心中默默的比對了一下,發現除了神韻和背影有些相似之外,其他地方全都不一樣,甚至連年齡也不相符,那位侍女看起來實在是太過年輕了。
但即便如此,她的出現還是讓美尼斯原本已是槁木死灰的心激起了陣陣漣漪,只是在漫長歲月的消磨下,他已不像以前那般痴狂了,現在的他心裡明白……那些都是自己製造出來的假象。
思及至此,美尼斯的一顆心不禁往下一沉,都已經這麼多年了……難道今生真的沒辦法再見到面了嗎?
「陛下有心事嗎?」卡薇朵發現美尼斯有些異樣,語帶試探的問。
「沒有。」
「臣妾有件事想和陛下說,不知……」卡薇朵欲言又止,一臉猶豫的表情。
美尼斯瞄了卡薇朵一眼,語氣冰冷的回了一句,「說吧!」
「臣妾以為若是陛下能多和妹妹親近一點,相信妹妹一定會大為好轉的,所以……可以讓妹妹直接稱呼陛下的名諱嗎?」
自從西絲坦以卡薇朵的身體回到宮裡後,美尼斯始終與她保持著距離,即便是結婚了,仍然還是維持著這般關係,就連稱謂也是只能使用尊稱,甚至還以要她安心養病為由,收回她身為王后原本該有的一半統治權,讓她到現在都還只是個虛位王后。因此每當喊著陛下這種下對上的稱呼時,總是令西絲坦打從心底的厭惡。
「這真的是卡思朵的意思嗎?」美尼斯意有所指的詢問著,因為他很清楚卡思朵根本沒這個膽量,而他自己也無意要勉強她
只見卡薇朵滿臉通紅,低著頭小聲的說:「是我和妹妹。」經過這幾年的觀察與學習,害臊這把戲她已是愈來愈精通了。
「這個嘛……」美尼斯慎重其事的想了想,「等看了卡思朵的狀況再說吧。」
這個回答顯然是美尼斯的推託之詞,畢竟如果他同意了,最開心的只有卡薇朵,但卻會帶給卡思朵更大的壓力。事實上,在美尼斯的心中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惟有值得信任和真正喜歡的人才有資格喊出這個的名字。
「是。」卡薇朵的語氣透著些許失望,但她仍不放棄的再出一招,「那麼這次回來可以多花點時間陪著妹妹嗎?這樣妹妹肯定會很高興的。」
「嗯,等我去上埃及一趟回來後,就會在白城多待點時間。」
「您要去底比斯?」
「有件很重要的事,必須去了解一下。」
「是什麼……」卡薇朵原本打算順勢問下去,卻見美尼斯臉色微慍,趕緊改口說:「對不起,臣妾不該多問的。」
「妳是不該問的。」美尼斯語氣嚴厲的告誡說:「記住,這是個極機密的事,千萬不可跟任何人提起。」
「是。」
這時他們也已經來到了卡思朵的房前,只見侍女們恭敬行禮後打開房門,倆人便直接走了進去。
* * *
在去找蘇里姆的路上,走在前面的阿妮轉過頭想要催促艾莉亞動作快一點,不料卻看到她淚流滿面的樣子。
「幹嘛!現在才知道怕?已經來不及了。」這話中帶著濃濃的嘲諷,阿妮哼笑一聲後轉身繼續前行。
艾莉亞不發一語,伸手拭去臉上的淚水,默默的深吸一口氣,好讓自己儘速回復冷靜。如今她已經沒時間感嘆了,因為眼前還有個更重要的事情極待解決。
(絕對不能去蘇里姆那裡。)
艾莉亞知道她瞎掰的那套找姊姊的說法,根本經不起驗證,到時只會讓她更加難以脫身,所以她一定要利用這段時間,想辦法擺脫掉阿妮後逃跑。
不自覺得抬起頭,艾莉亞看到的是阿妮的後腦勺,她隨即又看了看手中的水瓶,心中頓時有了個想法。但經仔細評估之後,艾莉亞無奈的撇嘴搖頭,否定了這個念頭,因為這樣只會把事情變得更加複雜。讓原本只是偷跑的小事,又多加了個蓄意傷人的罪行。而且更糟的是,她還有可能因此被指控說是圖謀不軌的間諜。如此一來,以後就只能過著躲躲藏藏的日子,對未來的行動非常不利。
(那又該怎麼辦才好呢?)
艾莉亞一邊走一邊努力的絞盡腦汁,不停的想著可行的辦法。
就在此時,倆人來到了轉角處,阿妮突然用手指著左邊,冷冷的說:「往這邊走。」
(不對,這不是去找蘇里姆的方向,而是往後院……)
剎那間,艾莉亞心頭一震,想起了孟妮拉交待車伕的事,難不成這個阿妮也打算……但問題是卡薇朵為何要授意她這樣做呢?
「阿妮大人能跟在卡薇朵王后身邊,真的是好令人羨慕啊!」艾莉亞故意傻笑說著,其實是有心要來試探一下。
「妳別想奉承我。」阿妮毫不客氣的斥喝著。
「對不起,我是今天才剛入宮就不小心路了迷,才會一時心急的到處亂走。」
「這要怪就只能怪妳自己的運氣太差了,竟然遇見了陛下。」
「那能否請您幫我向蘇里姆大人說個好話呢?拜託拜託,我下次不敢了。」艾莉亞語帶哽咽,假裝求饒。
只聽到阿妮冷哼一聲,給了個簡單明瞭的回答,不過艾莉亞倒也不感意外就是了。
(原來卡薇朵是因為美尼斯想除掉我。)
透過與阿妮的對話,艾莉亞大既知道了原因,只是沒想到卡薇朵的嫉妒心竟然如此強烈。
看著阿妮帶著自己一直往偏僻的地方走去,艾莉亞心裡差不多也有個底了。而且依據她個人所知,通常在這種狀況下,會使用的方式不外乎兩種,一是直接殺人埋屍,然後謊稱其趁機逃跑了;另一個則是假裝好心先故意放人,之後再立即叫人將其抓回來治罪。
不論是用哪一種方法,在宮裡面只要背後的靠山夠硬,會演戲,會撒謊,動手的人大都可以全身而退。
對於背後有卡薇朵做支撐的阿妮,從她沈著冷靜的態度和身材高壯的優勢來看,殺人沒問題,殺掉一個今天才入宮的小侍女更是簡單容易,想到這裡艾莉亞不禁打了個寒顫,說不定她幹這種事情早就不是第一次了。
(不行,一定要先下手為強。)
原本還想著不能傷人,如今自己反倒是有生命危險。面對這種情況,艾莉亞已經無暇顧慮會不會被冠上畏罪潛逃的罪名了。她要趁其不備時動手,而且還必須想辦法爭取到一段夠長的時間,讓她能順利的離開孟裴斯。
打定意主後,艾莉亞決定利用身上尚存有一些電量的防身項鍊以及知道宮裡內部規劃的優勢,先在心中設下幾個攻擊地點,只要察覺到四下無人就立刻動手,以最快速的方式解決掉阿妮。
作戰計畫就這麼確定了,只見艾莉亞將計就計,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乖乖的跟在阿妮的後面,讓她放下戒心。不久,兩人來到了第一個攻擊地點,眼見此時正好四下無人,艾莉亞毫不猶豫的拔下項鍊上的電擊器,往阿妮的背後刺下去,接著舉起水瓶用力地往她的頭上砸下去,阿妮悶啍一聲便昏了過去。
整個動作一氣呵成,乾淨俐落,只見艾莉亞不停的喘著氣,臉上卻是掛著滿意的微笑,顯然是對自己流暢的手法感到相當自豪。看著手上的水瓶竟然沒破,忍不住點頭讚賞,埃及工藝果然犀利。只可惜現在沒空研究其堅固的原因,艾莉亞先將水瓶放到一邊,伸手敲了敲身旁的門,確認裡面無人後便直接推門而入,果然不出所料,這正是她預期的污衣室。
艾莉亞使出吃奶的力氣將阿妮拖進室內最不起眼的角落處,先找塊布將她的嘴塞住,充分利用裡面的衣物和配件把她全身綁的像個木乃伊一樣,只留下鼻孔呼吸,然後在套上一個大布袋,並在布袋外面堆放一些衣服。接著稍微移動周遭物品的擺放,佈置出一個看不見的死角,這麼一來,除非是走進去仔細察看,不然將很難發現這裡面其實藏了一個人。
再來就只剩下最後一步了,艾莉亞拿起放在外面的水瓶輕拍一下,低聲說了一句,「謝啦!水瓶先生。」隨即將它和室內的其他瓶瓶罐罐放在一起。臨走前,艾莉亞回過頭環顧四周,確認無誤後,打開門快步離去。
接下來就是跟時間賽跑了,艾莉亞利用最短的路程回到了更衣室,一臉天真的跟站在門口的侍女說忘了東西在裡面,侍女也沒多想就放了她進去。換回原本的衣服之後,艾莉亞趁裡面的人不注意,從角落的窗戶爬出去,繞了一小圈路,來到了落選處,低著頭裝著一臉失望和大家一起走到宮外。
「呼──終於……」艾莉亞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雖然心情依然沈重,但至少是成功的逃出來了。
艾莉亞臉上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可要做的事情還沒完呢!低頭看著自己的影子,大約是中午時刻,心想現在回去說不定阿德還在那裡,於是她又再度加快腳往旅店的方向衝過去。
* * *
一走進卡思朵的房裡,撲鼻而來的是濃濃的藥草味。所有的窗簾全部拉下,僅靠著幾盞昏黃燈光來照明室內。
「免。」美尼斯大手一揮,命準備行禮跪拜的侍女們全都免禮,只見他聞了聞屋裡的味道,皺起眉頭,開口便問:「還在喝安胎藥?」
「是的,陛下。」一名侍女恭敬的回答說。
此時突然聽見躺在床上的卡思朵舉起手,像是夢囈般地喊著,「救命啊!救救我和我的孩子。」
美尼斯聽了當場震驚不已,衝過去坐在床邊抓著卡思朵的手,輕聲安撫:「別怕,我在這裡。」接著又對侍女們低聲喝令:「快去叫御醫過來。」
站在一旁的卡薇朵立即附和說:「去叫王后的專屬醫生和產婆過來。」
彷彿是感受到美尼斯的到來,昏睡當中的卡思朵緩緩的睜開雙眼,看見眼前出現的果然是她朝朝暮暮思念的人,一時情緒激動了起來,「陛下,我……」
美尼斯輕拍卡思朵的手,眼中滿是體貼關懷之情,「躺好別動,我已經去命御醫過來了。」
「妹妹,陛下可是特別來看妳的,妳一定要振作起來啊!」卡薇朵面帶微笑的為卡思朵打氣。
「其實我只是擔心孩子,這孩子……好像都不動了。」話語剛落,卡思朵眼淚也跟著流了下來。
「妹妹這是妳多慮了,昨天醫生不也說沒事嗎?今天趁著陛下這裡,讓醫生和產婆同時為妳診斷一次,諒他們不敢輕忽怠慢。」
「沒錯,如果這些人沒能照顧好妳和妳腹中的孩子,我一定會嚴懲他們,決不寬貸。」美尼斯臉上神情嚴肅的說著。
「謝陛下。」卡思朵看著美尼斯,蒼白的臉上露出些微的笑容。
過了一會兒,宮裡的御醫和產婆全都紛紛趕來,經過大費周章的詳細檢查後,提出報告。
首先是由御醫說明,「啟稟陛下,啟稟兩位王后,卡思朵王后的病情主要是心神不寧所致,其他地方並無大礙。」
「那為何下個月即將臨盆,到現在還在吃安胎藥?」美尼斯不解的問。
「啟稟陛下,母體不安亦會影響到胎兒,是故在下才會開給王后安胎的湯藥。」
「那麼王后說感受不到胎動又是怎麼一回事?」
此時產婆趕緊開口說:「啟稟陛下,在下剛才有觸摸王后的肚子做確認,由於皇子日益增長,而王后腹部空間有限,所以胎動的情況會較不明顯。」
「可是我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卡思朵眉頭緊蹙,一臉憂心忡忡的模樣。
「啟稟王后,第一次懷孕難免會有這樣的心情,請王后放心,胎兒一切安好。」
「妹妹,妳就是這樣,老是想東想西的,才會搞得自己神經兮兮的。」卡薇朵語氣中開始有些不耐煩了。
「卡薇朵,這種事不單是卡思朵,連我也都會緊張的。」美尼斯不但替卡思朵說話,想了想還更進一步下令:「不如這樣吧!就讓產婆也住進來,這樣就可以隨時為卡思朵確認是否有胎動。」
「是,陛下。」產婆低頭覆命。
「謝陛下。」卡思朵臉上終於露出安心的表情,同時也輕輕打了一個呵欠。
「妳休息吧!,等我把事情都處理好就有時間多陪陪妳了。」
卡思朵聽了感動萬分,頓時眼眶泛紅了起來。
「別,什麼都別想,現在給我閉上眼睛睡覺。」美尼斯像是哄小孩般輕拍著卡思朵,語氣溫柔的命令著。
看著卡思朵終於睡著了,美尼斯這才從床邊站起來準備離開。
「請陛下放心,臣妾一定會好好照顧妹妹的。」卡薇朵嘴角微揚,刻意展現出自己的善良體貼。
「很好,辛苦妳了。」
「陛下,臣妾有個不請之請,還請陛下成全。」
「說。」美尼斯面無表情的回答,心裡卻是十分不喜歡卡薇朵這種拐彎抹角的說話方式。
「臣妾希望能和陛下一起用午膳。」
「這麼快,已經是中午了。」美尼斯感到有些震驚,此刻心中只想著一件事,看著卡薇朵開口便問:「妳那個侍女呢?怎麼還沒有回來?」
「這……」卡薇朵往房門口看了看,表情疑惑的說:「是啊!阿妮怎麼到現在還沒回來。」隨即找了個理由,故意搪塞的說:「會不會也留在蘇里姆那裡了?」
「她留在那裡幹嘛?」
「這臣妾也不知道,臣妾只是推測而已。」卡薇朵低下頭小聲回應,但心中卻是火冒三丈,暗罵阿妮慢吞吞得不知在搞什麼鬼。
按照卡薇朵當時心中的盤算,等阿妮處理掉那個侍女後,就立即過來卡思朵這裡回報說她跑掉了,美尼斯一定會相當憤怒,這時卡薇朵就先責怪自己管理不周,然後就可以理所當然的和美尼斯一起前往調查。如此一來,倆人也就會有更多的相處時間,不會像現在幾乎把所有時間都花在了卡思朵的身上。
美尼斯聞言不甚滿意的搖了搖頭,二話不說的轉身便要離開,打算過去找蘇里姆。
「陛下,請讓臣妾一起過去,阿妮去那麼久沒有回來,臣妾多少也有點擔心。」
美尼斯眉頭微皺,對於卡薇朵的死纏不放感到有些心煩。然而就在此時,腦中浮現出她的身影,想到宮中難免會發生一些仗勢欺人之事,而自己又出宮在即,這要如何確保她的安全?就這樣一股強烈的守護之心油然升起,美尼斯決定要趁這個機會當眾下令,警告大家,絕不准任何人動那個小侍女一根寒毛。
「沒錯,妳也要去。」美尼斯冷冷的說著,因為這件事卡薇朵是必須在場的。
聽到美尼斯的回答,卡薇朵露出開心的微笑,一心一意只想著她的計畫終於可以繼續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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