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大家討論愈來愈熱烈,已經完全脫離這次茶會的主題,卡思朵連忙大聲制止:「外頭發生的事與我們後宮無關,請大家不要在此討論。茶已經煮好了,各位侍女不要站著發呆,快去服侍妳的主子,還有蘇里姆的點心先分配下去給大家品嚐。」
普諾拉將茶和點心端給艾莉亞時,特別對她挑了挑眉,艾莉亞看了會心一笑。只是想不到這接下來發生的事更令她傻眼,大家在吃下點心後除了讚不絕口外,有的人說好吃到捨不得再咬下去,還有的人眼眶泛淚的大喊好感動,在場的人各自藉著讚美這盤點心來對蘇里姆歌功頌德。把這一切看在眼裡的艾莉亞,心中只覺得十分荒謬可笑。
「艾莉亞,我可以這樣叫妳嗎?」卡思朵露出友善的笑容。
此時艾莉亞正專注的盯著這有趣的現象,沒注意到卡思朵在跟她說話,普諾拉趕緊用手偷偷戳了一下,她這才回過神,連忙點點頭說:「喔喔,可以。」
「其實大家都是姊妹,彼此這樣稱呼才能更親近些,不是嗎?」看著大家紛紛微笑贊同,卡思朵繼續介紹的說:「今天咱們有新成員──艾莉亞。」
艾莉亞環顧一下四周後,隨即站起來對大家微微行禮,點頭致意。
「艾莉亞,可以請妳做個詳細的自我介紹,方便大家進一步認識妳,好嗎?」卡思朵動作優雅的對艾莉亞比了個請的手勢。
(就算說了,妳們應該也是有聽沒有懂吧!)艾莉亞心中如是猜想着,但既然要她說,那就說唄。
「各位好,我來自大不列顛帝國,距離貴國非常遙遠,在海的另一邊。從事的是博物館研究工作,是館長的特別助理,我的興趣是歷史和建築……」
「等一下。」其中一位夫人突然打斷艾莉亞的話,滿臉疑惑的問:「妳講的是什麼?怎麼我都聽不懂。」
艾莉亞看了看她,是位身材火辣的大波霸,搜尋了一下腦中的記憶,知道這位是努比亞的公主叫做奈西斯。只見其他人聽了奈西斯的話之後,也跟著點頭附和。
(呵呵!果然……看來還是簡簡單單說幾句就算了。)向來有些自傲的艾莉亞心中嘲笑著。
「不然請說說,妳是如何進宮的好了。」卡思朵連忙出聲打圓場。
「好的,我是由赫姆斯……」
「赫姆斯?」奈西斯不待艾莉亞說完又打斷她的話,同時還指著另一位夫人說:「孟妮拉跟妳一樣耶!也是赫姆斯帶進來的,該不會一樣也是跳舞時被陛下看上的吧!」
大家聽了,紛紛不約而同的掩嘴偷笑。至於孟妮拉則是滿臉通紅的低頭不語,恨不得此時地上能有個洞好讓她鑽下去。艾莉亞見狀決定不再說話,面無表情的坐下,眼睛直挺挺的看著大家,尤其是奈西斯。
頓時整個現場氣氛凝結,而且還彌漫著一股詭異的安靜……
「嗯──艾莉亞妳可以繼續了喔!」卡思朵率先打破沈默,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
「不說了,我每說一句就有人打斷,所以我不想再說了。」艾莉亞刻意面帶微笑,語氣溫和的說著非常有針對性的話。
「妳跩什麼跩? 」奈西斯一聽便知道是在說她,馬上生氣的反撃回去,「一個身份不明的外國人,只不過長得有些不一樣,被陛下看中了納入後宮而已,也不想想看自己的身份地位。」
「不好意思,我是初次入宮的新人,想請教一下,目前後宮的排位是如何?如有冒犯,我馬上道歉。」艾莉亞面不改色,仍是笑臉盈盈的說著。
這下場面變得有些尷尬了,因為在還不知誰是下一任王妃之前,其實大家的地位都是平等的。只不過在這群夫人中還是因為家世背景的不同,自行分成了兩派,一派是有錢有勢的王親貴族,另一派則是普通階級的一般平民。所以無形的排名的確存在,但真的要講出來就太厚臉皮了,畢竟那些都不是成為王妃的保證。
至於王后的寶座,大家都理所當然的認為是屬於西絲坦的,所以連想都不敢想。
「就……就算沒有排位,也有先來後到吧!妳搞清楚,妳是才來幾天的新人。」奈西斯怒瞪著艾莉亞,擺出一副老鳥的姿態。
「所以美尼斯有規定,新來的人就要忍受不禮貌的對待嗎?」艾莉亞不甘示弱的回問。
此話一出,在場的人除了普諾拉外,全部都臉色大變,連一向保持優雅的卡思朵也忍不住問:「妳……妳說什麼?」
「我的意思是說,即便是新人也不該被不禮貌的對待。」艾莉亞耐住性子,再一次的解釋說明。
「哈哈哈!」奈西斯突然大笑了起來,「什麼不禮貌?你才是最不禮貌的人,竟敢直呼陛下的名諱,應該掌嘴才對。」
「妳是說美尼斯?」艾莉亞再次重複這個名字,一臉無辜的說:「是他要我這樣叫的啊!」
這句話隨即引起一陣喧嘩,大家都不敢置信這是真的,但若沒有陛下的授權,是沒人敢這樣做的。
「為什麼?為什麼陛下要妳這樣叫他?」卡思朵驚訝的問,聲音竟然有些顫抖。
(我怎麼知道?我又不是他肚裡的蛔蟲。)艾莉亞心中吶喊著,她自己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啊!
雖然從讀過的歷史知道,能直呼王的名字,除了家人外,還有就是受到王相當重視的人才會被允許這樣稱呼。但艾莉亞心裡明白美尼斯對她的那種喜愛,只不過是把她當作是某種奇珍異獸罷了。
「我不知道。」艾莉亞搖搖頭,決定據實以答。
大家聽到艾莉亞的回答,又再度驚訝的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卡思朵心想艾莉亞並沒有因為能直呼陛下的名而四處宣揚,可見她還不知道要利用這層關係往上爬。由此看來自己還有是有機會的,於是卡思朵心中暗自決定,下次見到陛下時一定要勇敢的叫聲美尼斯堂哥,好讓他記起後宮還有一位在痴痴等著他的堂妹。
「好了,請安靜」卡思朵拍拍手,語氣親切的提醒大家,「茶會還要繼續進行下去呢!」自己也很快地恢復了原本的優雅態度。
普諾拉本來就希望艾莉亞能適時擺出一些強硬的姿態,所以在遞茶給艾莉亞喝時,趁機輕拍她的背,給她打打氣。
「接下來開始的是才藝表演,由我先為大家彈奏一首曲子。」卡思朵嘴角勾起一抹美麗的弧形,臉上充滿了自信。
艾莉亞聽了則是連忙轉過頭,疑惑的眼神看著普諾拉,意思是說怎麼還有這個?普諾拉皺起眉頭,無奈的聳聳肩,表示她也不知道。
卡思朵拿起她的貝尼琴,靈巧的手指撥弄著琴弦,傳來的悠揚琴聲是大家都熟悉的曲調,很快地大家便開始一起跟著唱歌。茶會的氣氛一下子又變得歡樂了起來,接下來是卡思朵和奈西斯表演雙琴二重奏,從二人默契十足的演奏中可以看出彼此的交情非常不錯。
表演的順序是從身份地位高的一路排下去,所以大家都心裡有數何時會輪到自己,最後一組是孟妮拉的舞蹈表演,由她的侍女為其伴奏,看著孟妮拉動作優美,步態輕盈搖曳生姿的跳著嫵媚的舞步,在一旁欣賞的艾莉亞也忍不住被她的妙曼舞姿給深深吸引著,心想怪不得美尼斯會將她納入後宮。表演在孟妮拉的一個迴旋跳躍後結束,大家給予熱烈的掌聲,現在只剩下艾莉亞還沒有表演了。
卡思朵面帶微笑的問:「艾莉亞妳今天有打算表演什麼給大家看嗎?」
「沒有。」艾莉亞眨了眨眼,很乾脆的回答。
「沒關係,因為妳是比較晚才說要參加的,應該是來不及準備。」卡思朵幫艾莉亞找了個台階下,順勢又說:「請問妳有學過什麼才藝呢?下次可以表演給我們看喔!」
艾莉亞左思右想不知該說什麼,轉頭找普諾拉求助,只不過她也是計窮的搖搖頭。
(算了,不必打腫臉充胖子,照實說就好。)
艾莉亞站起來清了清喉嚨,接著開口便說:「彈奏樂器、唱歌、跳舞,我通通都不會。要說我最近在學的東西嘛,那就是貴國的文字了,但我還是看不懂,所以請容我在此順便問一下,有沒有人懂埃及文,懇請教教我,我非常的想要認識埃及文字。謝謝!」說完後,微笑行禮致意。
只見大家面面相覷,愣了好一會兒,接著便哄堂大笑了起來。
「艾莉亞,在我們國家,女人是不用學這個的。」卡思朵掩嘴而笑,進一步解釋的說:「在埃及會看、會寫埃及文的女子,可能就只有我親姊姊和西絲坦殿下了。」說到這裡,卡思朵眼神充滿了崇敬之情。
「唉──」聽到沒有人可以教她,艾莉亞不由得嘆了口氣。
卡思朵以為她是在擔憂才藝的事,連忙安慰的說:「沒關係,距下次聚會還有一些時間,你再好好想想吧!不急。」
隨著茶會的繼續進行,談論的話題在刻意的安排下聊到了現下的流行時尚,王親貴族派各自秀出最新收集到的飾品給大家欣賞,當然也博得了許多讚美。艾莉亞沒興趣參與這種以拍馬屁為主的展示,於是便坐在位置上讓腦袋放空想其他的事。
「艾莉亞!艾莉亞!」
突然有人叫她,但艾莉亞已經神遊去了,根本沒聽到,普諾拉趕忙用手輕拍一下她的背。
「喔,什麼事!」這一拍才終於讓艾莉亞回過神來,一看卻是奈西斯在叫她。
奈西斯表現出一副想要示好的樣子,帶著滿臉親切的笑容說:「艾莉亞,我看妳皮膚又白又嫰,想問妳平時都是怎麼保養的?抹什麼油,分享一下妳的配方。可以嗎?」
「我平時沒有在做什麼保養,至於抹什麼油都是普諾拉在處理的,我也不清楚,妳可以直接問她。」艾莉亞淡淡的回答,說完轉頭指向身旁的普諾拉,卻看見她睜大眼猛搖頭。
(怎麼了? 說錯話了嗎?)這一時之間,艾莉亞還無法意會過來普諾拉想要表達的意思。
「哼!」奈西斯臉色突然大變,一副怒氣沖沖的樣子,「不說就不說嘛!竟然叫我去問個下人,她懂什麼東西啊!真是過份。」
「可是……」艾莉亞正打算要解釋之時,感受到普諾拉拍她的背,瞬間她懂得這個暗示的意思,便不再說下去。
眼看茶會又要再度失控,卡思朵突然睜大眼,一臉驚訝的說:「奈西斯,你今天眼影的顏色,好美好特別,眨眼時會閃閃發亮,是新產品嗎?」
奈西斯聽到終於有人注意到了她的女人心機,馬上轉怒為喜的說:「是啊!這是我父王命令參加慶典的使者送來的眼影,裡面摻有金箔,所以擦上後會閃閃發亮。」
大家紛紛讚美奈西斯的眼影好看,而她也樂得頻頻眨眼展示。
(唉──有時無知才是幸福的吧!)
艾莉亞心裡冷笑,真是個容易操弄的公主。努比亞產金,做出這種眼影根本不是難事。要是當她知道她的父王根本不顧她的死活,也參與了叛變計畫時,不知她是否還笑得出來?
倒是這位卡思朵非常聰慧,知道奈西斯的個性,巧妙的轉移了話題,化解了一場紛爭。艾莉亞自己也反省了一下,覺得不該未經大腦思考就隨意回話,忘了這個時期是有嚴格的主從之分,難怪奈西斯會生那麼大的氣。但來自現代的她,那有辦法隨時隨地想到這種事,況且她又是最討厭這類的交際應酬。
再經過了這次的茶會之後,艾莉亞更加的確認了一件事,那就是……像這種假掰又無聊的茶會,以後絕對不會再參加了。
「對了! 」奈西斯話鋒一轉,語帶挑釁的問:「孟妮拉你今天有準備什麼給大家瞧瞧嗎?」
「沒有……」孟妮拉低聲回答,整個人縮在一起,恨不得能把自己變到不見。
「又來了,我們多多少少都有把自己的收藏品和大家分享過了,只有妳一次都沒有,連身上的衣服也是那幾套在換,把陛下的賞賜,每個月的月例和配給都送回家去,妳家真的有那麼窮嗎?」
「我家……人口……較多……」孟妮拉愈講愈小聲。
「所以全都靠妳嗎?哇,看來陛下納妳一個人入宮,就還得幫妳養全家上下大大小小嗎?妳也真夠厲害的。」
「對不起。」孟妮拉臉紅到不行。
「說對不起沒有用啊!妳看看妳這副窮酸樣,根本不配和我們大家坐在一起。總之,下次茶會請妳務必準備一些新奇的東西,還有要更換新妝,不然的話,妳就不要來了,我們不歡迎妳。」
艾莉亞默默的眼掃四周觀察了一下,發現王親貴族派各個面露狡黠的笑容,想必是說好了由奈西斯出面惡整孟妮拉;而平民派則是默不作聲,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令她看了有些生氣,這根本是在故意霸淩排擠孟妮拉。
「我……」艾莉亞才剛要說話,普諾拉的暗示又來了。
(唉──好吧!好吧!不說就不說。)硬生生把話吞回去的艾莉亞,臉色看起來十分不自然。
此時心思細膩的卡思朵發現到艾莉亞不太對勁,關心的問:「艾莉亞,妳是有想要說什麼嗎?」
「我……我想時候不早了,該回去了。」艾莉亞本來就想走了,被卡思朵這麼一問,剛好轉個彎,順水推舟的講出來。
結果大部分人聽到艾莉亞這麼一說,有如獲得神助,也紛紛勇敢的提出想要回去的意思。
卡思朵看到這群人是留不住了,隨即宣佈說:「好吧,請容我說完一件事後就散會。三天後將舉行編織會,主要目的是希望大家一起來編織和裝飾,做出一套母子被,藉以表達對若裴拉王妃和小王子的一點心意,完成後的這組被子將會被放進王妃母子的墓裡。」說完,手比向奈西斯,「感謝熱心的奈西斯願意提供場地以及茶水和點心,所以到時我們就在她的房裡集合。順便提醒大家,要記得帶一些裝飾品來會場,不用擔心多寡及貴重與否,請記住,心意最重要。再一次感謝大家的光臨,今天到此散會。」
大家聽到下次聚會就在三天後,還要各自帶著裝飾品過來,有的人開心不已,有的人則面露憂慮之色,因為要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弄到像樣的裝飾品,對沒有點家世和沒有錢的人來說並不容易。可想而知,那又將是一場互相比較,嘲笑對方的聚會。
不過這對艾莉亞來說,已經都不重要了,因為她當下就做出了決定,那就是像這種後宮的聚會……僅此一次,下不為例。從今以後不管是誰來說,用什麼名目或是什麼理由,都恕不奉陪。
(總之,本小姐我不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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