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停的的趕路之下,美尼斯率領的禁衛軍不到二天便已來到了阿爾瑪那城,此時已是傍晚時刻。
在阿爾瑪那城豪斯二館的最高級包廂裡,一張長方型的桌子上鋪著精緻的布料,搭配著舒適的軟椅。雖然不能說是多麼奢華的佈置,但也已是這個小城中最頂級的享受了。
美尼斯穿著一身便裝坐在主位上,桌前擺放著許多上好的酒菜,但美尼斯大部分時間都在喝酒,至於赫姆斯則是坐在另一頭的桌角邊。
由於美尼斯決定要隱藏身份暗中調查,所以此次只有他和赫姆斯二人前來此地,並由赫姆斯來主導審問站在一旁的泰坦,只見她臉上盡是茫然之色,完全搞不懂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這上面是妳的簽名嗎?」赫姆斯邊說邊將推薦書放在桌上。
泰坦看見桌上的推薦書,睜著大大的眼睛,十分驚訝的說:「是的,主人。」
這應該是宮裡的文件,泰坦不明白為何會出現在這裡,她不自覺的偷偷瞄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的人,面容英俊,衣著華麗氣質非凡,肯定是來自宮中,想必是為了調查這份推薦書而來的。
「所以妳認識這個叫貝倫的女子囉?跟她很熟嗎?」
「貝倫妹……不好意思,我習慣叫她貝倫妹妹。」泰坦的個性相當偏執,因此當她認定了之後就不會輕易改變,只見她解釋完之後,繼續滿臉笑容的說著,「她是前幾天才來和姊姊一起過來住宿的客人,我也是在那時候才跟她們認識的。」說完臉上微紅,整個人沈浸在當初相識的喜悅之中,一副心花朵朵開的模樣。
(原來她還有姊姊,所以是有幫手嗎?)美尼斯一臉嚴肅的聽著,心中開始有所揣測。
「這樣妳也幫他們寫推薦書?我不是有說過,不能隨便幫人做保。」赫姆斯表情誇張的指責著泰坦。
泰坦卻是不以為然的搖搖頭說:「可是貝倫妹妹不一樣,我和她一見如故,特別投缘。」
美尼斯不想話題跑掉,直接出聲發問:「妳也有幫她姊姊寫推薦書嗎?或者她沒有認識的人在宮裡?」
泰坦轉過頭,態度較為恭敬的對美尼斯說:「沒有,我只有幫貝倫妹妹寫推薦書,她並沒有跟我提到宮裡是否有認識的人,而且我聽貝倫妹妹說她老家在寶山,是個很鄉下的地方,應該不可能去認識宮裡的人。」
(寶山?)美尼斯頓了頓,舉杯的手停在半空中。
「寶山?」赫姆斯滿臉疑惑的問:「這是哪裡?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
「貝倫妹妹說是陶德的寶山。雖然我也不知道是在哪裡,但畢竟陶德這地方也不小,我想說沒聽過也挺正常的吧。」泰坦兩手一攤,一派輕鬆的說著,這時反倒顯得美尼斯和赫姆斯有些大驚小怪了。
赫姆斯搖搖頭,沒好氣的罵說:「妳還敢講!可見妳和人家根本就不熟,什麼都不知道,還給人家做保。」
「我說過了,這一切都是緣份,當我第一眼見到她,就忍不住兩眼發光,有種說不出的似曾相識的感覺,尤其是聽到她的聲音,那根本就像是同一個人。」再次陷入回憶中的泰坦,又開始自我陶醉了起來。
聽到泰坦的這一番話,美尼斯猛然心頭一怔,雖然他是沒聽到貝倫的聲音,但是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卻是有的,而且還非常的深刻。
「妳在說什麼啊!像誰?說清楚。」即便赫姆斯多少是知道泰坦的個性,但對她這種沒頭沒尾的說話方式,向來是十分沒輒。
「……」泰坦回答的非常小聲,簡直像是在喃喃自語。
「說那麼小聲,誰聽得到,大聲點。」面對泰坦不著邊際的回答,赫姆斯擔心美尼斯會失去耐性,趕緊擺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樣子,
「這可是主人你說的喔!到時候不能罵我喔!」泰坦卻是一點也不在意,反倒是先聲明後才吞了吞口水,清清喉嚨說:「她很像艾莉亞王妃。」
"碰!"一聲,美尼斯手中的酒杯突然掉在桌上,尚未喝完的酒灑了一桌。只見美尼斯身手矯捷的飛快起身,衣服上並未濺到酒。
赫姆斯和泰坦見狀,全都嚇一大跳,連忙衝過去。
「陛……」
「我沒事。」美尼斯瞪著赫姆斯,搶先一步打斷他的話。
「喔……那就好。」赫姆斯這才警覺差點露出馬腳,隨即改口。
還好此時泰坦正忙著在整理桌面,沒有注意到發生何事,她手腳俐落的快速的用桌布包住所有東西,一次全部拎走帶出去。
趁泰坦不在之際,美尼斯急忙抓著赫姆斯低聲問:「你不是也見過貝倫嗎?你覺得她像嗎?」
「這……」赫姆斯一時眼神閃動,認真的想了一會兒才回答:「這小的真的看不出來,那天貝倫來找的時候,全身上下包的只剩下眼睛,連聲音聽起來都悶悶的,實在是難辨認。」
「嗯!」美尼斯鬆開手,冷靜的思考後說:「等一下你問問看貝倫的姊姊在哪兒,說不定可以從那裡下手。」
「是。」
不一會兒,泰坦拿著一塊新的桌巾走進來,後面還跟著端著酒菜的侍者,幾個人熟練的佈置擺盤,很快地桌面又回復到有酒有菜的樣子。
於此同時,美尼斯坐回他的位置,赫姆斯則是繼續詢問著泰坦。
「泰坦,我問妳,那個貝倫的姊姊呢?現在在哪?」
「喔!她走啦!她跟我說貝倫妹妹已經順利入宮當侍女,她可以安心的回去了。」泰坦面帶微笑的回答著,彷彿自己成就了一樁美事。
「什麼?」赫姆斯大喊一聲,臉上滿是震驚,「妳怎麼都沒說!」
「主人你又沒問我。」泰坦皺起眉頭,一臉委屈的看著赫姆斯。
聽到這答案,美尼斯心中一怔,也是十分意外,連忙跟著問:「她是什麼時候走的?要去哪裡?」
「今天中午吃過午餐離開的,她說要回去陶德。」泰坦嘴巴回答著,但心裡卻搞不懂這倆人到底在緊張什麼?
「如此說來,那個貝倫應該也是回去陶德了。」赫姆斯看著美尼斯,一臉認真的說出他的看法。
「不對啊!」泰坦猛然大喊一聲,這下她終於明白是發生什麼事了,只見她一臉著急的說:「貝倫妹妹不是應該在宮裡當侍女嗎?我還以為你們是在質疑推薦書的真假,才會跟我問這些的。」最後甚至連禮節都不顧了,直接當面向赫姆斯質問,「所以她到底是怎麼了?」
「妳還敢說,」赫姆斯氣得用手指戳著泰坦的頭,「就因為妳亂給人家做保,現在她跑了,才會給我帶來那麼多的麻煩。」
「貝倫妹妹跑掉了?」泰坦睜大眼,不可置信的搖搖頭說:「這怎麼可能,她只是一個很單純的女孩子啊!」
說時遲,那時快,美尼斯和赫姆斯倆人不約而同的發出一聲冷笑。
(單純?單純會擅入禁區,事發後把人打昏,還特別五花大綁的藏起來!)
(單純?單純會打著艾莉亞的名號要錢,然後為了幾個錢就跟人跑了!)
剎那間,倆人同時怔愣了一下,對於這突如其來的默契,感到一陣疑惑不解,一股詭異的氛圍蔓延其中,使得現場氣氛瞬間凝結。
赫姆斯滿臉尷尬,慌慌張張地側過頭看了美尼斯一眼後,趕緊轉移話題說:「她……她跑掉已是不爭的事實,現在是要妳提供能找到她的方法。」
(哼!我才不會說出十天後貝倫妹妹會來找我的事,我要保護她。)泰坦心裡打定主意,瞇起眼睛瞧著坐在主位的人,衣著和相貌都不比常人,說不定其真實身份正是宮裡的高官或是貴族來的,她猜想很可能他就是造成貝倫妹妹之所以會逃跑的原因。
泰坦把心一橫,覺得是該她站出來時候了,「我知道的都已經說了,但有幾句話我拚死也要說。」
「會死就不要……」剛才的事已嚇的赫姆斯冷汗直流,現在他又擔心這個泰坦會出亂子了,馬上接口企圖阻止她。
「不,我一定要說,我認為貝倫妹妹之所以會逃,一定是有人看上了貝倫妹妹的美貌,逼她做她不想做的事。貝倫妹妹我是知道她的,她最不喜歡被人強迫了。」泰坦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一副意有所指的看著美尼斯,一口氣把話說完。
很明顯的,泰坦是認為美尼斯覬覦貝倫的美色,才會逼得她要逃跑,如今來這裡是想要再把她抓回去。
「妳……妳瘋了,快給我滾出去。」赫姆斯一手敲泰坦的頭,一手要把她拉出去。無奈泰坦原本就身材壯碩,加上其意念堅決,只見赫姆斯拚命的使勁,泰坦卻是不動如山,赫姆斯竟是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等一下。」美尼斯突然發出命令,冷冷的看著泰坦,「妳說,貝倫最不喜歡有人強迫她。」
「沒錯,我們家貝倫妹妹可是很有骨氣的,不要以為人長得帥就可以為所欲為,她才不吃那套,你愈是想要強逼她,她愈是會想辦法反抗。」雖然自己也無法確定這樣說的到底對不對,但為了保護貝倫,泰坦是完全的豁出去了。
(怎麼連個性都那麼像?)這一番話觸動了美尼斯的內心深處。
而且不直接殺了阿妮,反倒是不嫌麻煩的將她五花大綁,甚至還大費周章的把她藏起來,這除了羅思特會為了好玩才如此之外,美尼斯直覺想到的另外一個人,就只有從不殺人,做事心思細密的艾莉亞了。
(但……這個貝倫和艾莉亞之間,到底有什麼關系呢?)
「妳快說,妳覺得這個貝倫和艾莉亞還有哪些相似之處。」思及至此,向來冷靜的美尼斯竟也慌亂了起來。
「關於這點,還請怒難從命,艾莉亞王妃是我心中的最愛,無人可以取代。」泰坦抬起頭,一臉傲氣無所畏懼的說。
「大膽。」聽到這話,美尼斯一時氣得火冒三丈,怒不可遏的用力拍桌。
「妳……妳到底知不知妳在跟誰說話,妳……」赫姆斯乾脆一手摀住泰坦的嘴,接著又想把她拉出去,但還是拉不動。
(她這是……)對於泰坦這個沒來由,莫名其妙的回答,起初是感到有些氣憤,可再仔細一想……美尼斯眉頭微皺,記憶中有些事情逐漸浮上腦海。
「出去。」美尼斯發出一聲喝令。
「是,還不快走。」赫姆斯對泰坦喝斥著,手還不停的揮舞著。
「我是說你,赫姆斯。」
「不是啊!陛……陛……」赫姆斯硬把口中的話吞下去,接著雙腿一跪,心急的說:「這個泰坦,她不知好歹,說話有所冒犯,但她其實是個很不錯的手下,所以……」話才說到一半,不知所措的赫姆斯再也說不下去。畢竟泰坦已經跟在身邊很久了,雖然偶爾腦筋會秀逗一下,但人還是值得信任的,萬一就這樣沒了的話,以後要再找像這樣的人,實在是不容易啊!
站在一旁的泰坦雖然不明所以,但是看到主人都跪了,二話不說趕緊跟著跪了下去。
「我有說要把她怎麼樣嗎?」美尼斯面無表情的說著。
「……」赫姆斯憋屈著一張臉猛搖頭。
「那不就對了,還不快點給我滾出去。」
「是。」赫姆斯小聲的回應。臨走前狠狠的瞪了泰坦一眼,暗示她要有分寸,知所進退,至於泰坦能不能領會就不得而知了。
終於,包廂裡只剩下美尼斯和泰坦兩個人。
此時,美尼斯已經記起來這位泰坦是哪一號人物了,原來她就是艾莉亞口中曾經說過向她告白的女子。
「坐。」才一個字,美尼斯便散發了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
「是。」泰坦怯怯的回話,緩緩的坐在椅子上,面向著美尼斯。
「照妳剛才那麼說的話,那妳又何必要刻意維護著貝倫呢?」美尼斯一面說一面為自己斟酒。此時心中反倒覺得這個泰坦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只要別跟她認真,其實也挺有趣的。
「那個……不知為何,只要一聽到聲音,就會不知不覺得將她們倆人搞混,雖然我一直提醒自己這兩個人年齡上並不符合,但光聽到貝倫妹妹喊我一聲姊姊,就會讓我感到好興奮。」
「後面那一句不用講出來。」美尼斯忿忿的說著,拿起酒杯一大口灌下,心想這女人竟然跟他一樣,也注意到了年齡上的差距。
「原來……」泰坦杏眼圓睜,用手指著美尼斯,臉上頓時流露出開心的表情,「你是在吃醋。」
「妳……我……」這突如其來的話,讓美尼斯一時語塞。
「所以你是在吃誰的醋?艾莉亞王妃的?還是貝倫妹妹的?」泰坦既認真又激動的追問著。
美尼斯心頭一緊,又再灌下一大口酒說:「好吧!告訴妳,艾莉亞是我的,至於貝倫嘛!就由她自己決定。」
「好,我接受。」泰坦想都沒想甚至連話都沒聽清楚便信心滿滿的回答,畢竟貝倫有說過會來找她,到時只要想辦法將貝倫留下來就對了。
(果然是頭腦簡單啊!)美尼斯冷冷的觀察著泰坦的表情,心裡已經有了個底。看來她將會再和貝倫見到面,是兩人彼此有約嗎?
一時之間,美尼斯忽然有感而發的問:「如果貝倫真的決定要跟妳在一起,妳會因此忘了艾莉亞嗎?」
「那怎麼可能!到底還是兩個不同的人啊!」
「是啊!那怎麼可能!」美尼斯輕歎一聲,語氣中充滿了無盡的思念。
「可是日子總是要過下去,所以這一輩子只能默默的把艾莉亞王妃放在心裡面了。」泰坦聳了聳肩,一副莫可奈何的樣子。
「不,我總有一天會去找她的。」美尼斯臉上展現出堅決的神情,「用我的方法。」面對毫無心機的泰坦,令他在不知不覺間卸下心防,說出隱藏在心中的秘密。
「太好了,等你找到艾莉亞王妃時,麻煩請幫我跟她說,我很想她,而且我隨時隨地都可以幫她洗澡按摩。」
「不用,這種事我自己來就可以了,而且我也絕不會跟她說妳的事。」美尼斯一口回絕,表現出一副不屑為伍的神態。
「啍!小氣鬼。」泰坦白了美尼斯一眼,但隨即又沮喪的說:「不過其實我已經結婚了,似乎也不應該有太多的非分之想。」
「我也已經結婚了。」美尼斯面帶愧疚,心中充滿無奈。
「唉!看來我們都是有說不出的苦衷。」泰坦長嘆一聲,想起了她被家裡的人逼著和自己不愛的人結婚。
「不過,我會跟艾莉亞好好的解釋,相信她會諒解我的。」
「那你也要先找到她才行啊!」
「會的,只是目前還需要一些時間。」美尼斯信心十足的說著,同時又灌下了一杯酒。
「看來我們也算是同病相憐,那個……」泰坦拿起桌上的杯子,厚臉皮的指著酒說:「我能喝一點嗎?」
「不行,妳是我的情敵,竟敢比我早先向艾莉亞告白。」美尼斯故意把酒拿靠近自己,半真半假戲謔的說。
「喂!你怎麼……」突然之間,泰坦的金魚腦終於動了起來,恍然大悟的說:「你是……」
「大笨蛋,現在才知道,難怪艾莉亞不會選擇妳。」才說完美尼斯不由得大笑出聲來,事實上他也已經好多年沒有這樣子笑過了。
「幼稚鬼。」泰坦被美尼斯的話激得一時惱羞成怒,想都沒想的就直接大罵出聲。
站在外面的赫姆斯聽到聲音,嚇得不顧一切的衝進來,拉著泰坦一起跪拜,口中不停的喊著:「請陛下饒命。」
「沒事。我們出發吧!」美尼斯不以為意的揮揮手,不過在臨去前則是表情嚴肅的特別提醒泰坦說:「記住,今天的事不准和任何人提起,還有貝倫來找妳時,一定會把她留下來,同時立即通知我或者是赫姆斯。這是命令。」最後還刻意的再次強調。
「是。」泰坦恭敬的回答。
此刻的她終於是認清了現狀,站在大門口看著逐漸遠離的背影,但心裡卻不明白,陛下為什麼會知道貝倫要來找她的事呢?
騎在快馬上的美尼斯,臉上神情不再緊繃,顯然是剛才那番愚蠢的對話,讓他原本煩悶的情緒抒解了許多。不過該做的事情仍是刻不容緩,於是美尼斯決定分頭進行。
美尼斯對赫姆斯下令,要他抵達陶德後立即去查明寶山的確切位置。自己則是按原本的計畫進行,先去歐西里斯神殿找塔西爾詢問霍朗將軍失蹤的事情。
赫姆斯聽令後隨即欣然接受,心想這樣他正好可以順便去找穆茲里要人。只見他低著頭,不露神色,內心卻為計畫順利的有如神助而暗自竊喜不已,沒料到竟連蒙在鼓裡的陛下都如此的大力幫忙,看來這筆買賣是注定要成功的,想失敗都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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