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動不便的塔西爾被奇德攙扶至房內,只見他剛坐下來便陷入沉思之中。
站在一旁的奇德知道,此時正好可以讓他展現一下身為心腹的價值,於是連忙小聲的提出建議說:「大人,在下認為不妨利用艾莉亞的頭髮配上那個屍體,製造出她已經死的假象,如此一來不但可以轉移陛下注意的焦點,同時也可以讓陛下打消尋找艾莉亞的念頭。」
塔西爾認真的想了一下,緩緩的搖搖頭說:「這樣緩不濟急,而且也不見得就能讓陛下因此將艾莉亞放回來。」
「那不如藉著艾莉亞的頭髮告訴陛下我們知道她的下落,以此作為交換。」
塔西爾聽了還是搖搖頭,冰冷的語氣裡透著幾分的不耐,「陛下不會那麼容易妥協的,到時他不但不會放人,還會逼我們要交出更多的證據,如此一來,只會把情況弄得更糟。」
眼見自己提出的計謀全遭到駁回,而且還讓塔西爾大人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了,於是奇很德識相的不再多言。
過了一會兒,塔西爾終於冷靜了下來,對於艾莉亞的隱瞞所造成的突發狀況,他決定好好的來思考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事。
不過在此之前,有一點是可以非常肯定的,那就是他和陛下之間已經無法再維持原來的假象了。雖然塔西爾自已也很清楚自從艾莉亞消失,而歐西里斯神殿也正好起火的那一天起,陛下就再也沒有相信過他了。
(不,其實說不定還更早。)
塔西爾猛然想起羅思特第一次來神殿刻意當眾羞辱他的事,或許打從那時候起,陛下就已經開始對他起疑了。但由於找不到他犯罪的證據,而他大神官的聲望在民間又始終居高不下,所以陛下也才只好繼續觀察著他,和他保持著一般君臣的關係。
現在陛下強行帶走了艾莉亞,除非他忍氣吞聲什麼都不做,不然他任何一個主動去要人的行為,都有可能會被陛下作為趁機收回權力的藉口。但是既然遲早都會撕破臉,那就更一定要抓住艾莉亞才有辦法對付得了陛下,所以艾莉亞才是最重要的關鍵。
(好險手上還握有另一顆重要的棋子,只要傳送的秘密還在我手上,相信艾莉亞不敢不乖乖就範。)
塔西爾冷哼一聲,他確信艾莉亞肯定不忍心傷害陛下,因此還不至於傻到直接和陛下相認,所以現在的問題是她會如何向陛下解釋自己的身份?
(如果艾莉亞承認自己就是曾經去過白城的貝倫的話,那不就表示我在陛下面前當眾說謊了。)
塔西爾皺起眉頭,心中頓時感到有些煩悶,因為這麼一來就馬上要和陛下決裂了,即便他手中握有傳送的秘密,最後仍可藉由揭發艾莉亞的真實身份,逼著她和陛下就範,但其實現在並不是個好時機,因為有些麻煩仍尚未徹底解決,所以可以的話,他還是希望等過一陣子再來跟陛下正式攤牌比較妥當。
若是艾莉亞最後想通了,願意配合承認自己就是佩兒,同時還決定要回來的話,那是最好不過的,到時或許可以給她一次將功折罪的機會,不再跟她計較這次的事件,只不過從此以後他也絕不會再輕易相信她了。
如今他的第一步就是必須要讓被帶走的艾莉亞知道好歹,並且還要在陛下身上加諸更多的壓力,讓他知道有些事是不能為所欲為的。
思及至此,塔西爾臉上終於露出了微笑,「奇德,你立刻去給我找個夠忠心且心智堅毅的人過來,跟他說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親自託付。」
「是。」奇德領命後快速離去。
這種無知的人只要將其洗腦,灌輸這一切都是為了國家,為了保護神之子的名聲,他就會毫不猶豫的獻出自己的性命,做出一個自以為是死諫的偉大犧牲,只不過這次並沒有要他死,而是要半死不活才行……
* * *
艾莉亞猛然睜開雙眼,一回神便發現自己竟然是躺在床上,她立即左看右看,企圖儘快搞清楚自己身在何處?此時一陣熟悉的聲音傳來……
「妳現在是在我的房間裡。」
(美尼斯!)
艾莉亞心頭一震,但因角度問題,躺在床上的她看不到他,於是她腦中迅速的開始回想,事情發生的過程……
此時美尼斯卻像是預先洞悉一切似的,直接說出了答案,「是我把妳敲昏帶回來的,這樣才方便我審問妳。」
(竟然把我敲昏!)
無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頭,艾莉亞不禁嘟起嘴,心裡抱怨著。
看著艾莉亞的一舉一動,美尼斯忍不住嘴角微揚,想起抱起她的那一瞬間,差點以為躺在自己懷裡的人就是艾莉亞,而今那份柔軟和溫度還殘存在身上,令他感到……剎那間,在神殿承諾說不會動她的畫面再次出現在腦海裡,提醒他必須停止這不該有的遐想,美尼斯強壓下心中的那股悸動,語氣冰冷的說:「所以妳還想讓我繼續欣賞著妳的睡姿嗎?」
這句話讓艾莉亞聽了嚇一大跳,睜大眼倒抽口氣,趕緊從床上坐起來,尋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出現在眼前的正是她朝思暮想的人,只見他翹著腳坐在椅子上,兩肘撐在椅子扶手上,十指交叉,目含深意的盯著自己,雖然臉上帶著一絲冷漠,但那俊帥的臉孔以及身為王者所獨有的尊貴氣質和威嚴氣勢,還是令艾莉亞不由得心神為之一動。
「我知道妳現在無法說話,但還是有很多方法可以表示。」美尼斯手指著一張椅子,「過來,坐在這裡。」接著又指著桌上的一張紙,用著質問語氣,「這是妳寫的嗎?」
儘管臉上充滿疑惑與不安,艾莉亞還是依照美尼斯的指示坐下來,一看到桌上的那張紙,忍不住又再次的感到一陣驚訝……
(推薦信!這個東西怎麼會在這裡?難道他在調查我?)
艾莉亞一臉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推薦信,又快速的瞄了美尼斯一眼,心中感到十分不解,就算她在宮內犯下的罪責不輕,但應該也是派個專人處理即可,何必要搞到親自出馬?
(該不會他已經掌握到了某些事了吧!)
突然間,一股惶恐占滿了心頭,令她有如身陷五里迷霧般茫然不知所措。艾莉亞急忙深吸一口氣,讓自己保持冷靜下來,尤其現在面對的是美尼斯,她必須更加的小心應對才行,絕不能因此暴露出自己的身份。
美尼斯見艾莉亞沒有任何動作,開始有些煩躁,再一次催促的說:「我看妳會寫字吧!給我寫下妳的名字,快點。」
但其實不是艾莉亞不想作回應,而是她發覺不論寫哪一個名字都不對啊!
如果承認自己是貝倫的話,那她就必須要為打傷阿妮以及為何出現在這裡找個合理的說法,除此之外,另外還有一更大的問題,那就是塔西爾說她是佩兒的謊言就會被拆穿。
到時美尼斯一定會找塔西爾問罪,這個瘋子一旦被逼急了什麼事都做得出來,而且他手中還握有傳送的關鍵,所以他很有可能會在美尼斯面前揭開她就是艾莉亞的身份,然後再藉著威脅說要把她傳送回去逼迫美尼斯就範。若是美尼斯不肯屈服,那麼他就直接將她傳送回去,這樣就算無法控制美尼斯,但也達到了折磨美尼斯和她的目的。
儘管這麼做必然會招來殺身之禍,但塔西爾本來就已是個將死之人,根本不會在乎這些。想到這裡,艾莉亞不禁打個了冷顫,當下心中做出決定,那就是絕不能讓美尼斯和塔西爾因她而反目。
(可如此一來,不就必須承認自己是那個佩兒了?)
艾莉亞忍不住搖了搖頭,這也不是她要的選項,她不能就這樣向惡勢力低頭,更不想配合塔西爾讓他的邪惡計畫得逞。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要怎麼做才是好呢?)
一時之間,艾莉亞感覺到自己實在是很不中用,不自覺便要把頭往桌子撞下去……
美尼斯看到這個動作,突然睜大眼,伸手想要制止,口中無意識的喊著,「不行,艾莉……」
就在即將撞下去的那一瞬間,艾莉亞聽到美尼斯的聲音猛然剎住,驚覺到自己不可以做出這樣的動作,於是趕緊加以變化,轉而舉起雙手按著太陽穴,假裝成是因為頭疼才低頭的樣子。
(就算再怎麼白痴,也要硬裝下去啊!)
沒想到一個不經意的舉動,竟害得自己差點穿幫,艾莉亞心中感到懊惱不已。
「妳……剛才的行為差點讓我以為妳是某個人。」美尼斯仍是一臉震驚的表情,想起初次見面時的那種感覺,忍不住好奇的問:「為什麼在妳身上總是有那麼多的巧合?」
艾莉亞拿起桌上的筆和莎草紙快速潦草的寫著:[不知道。]還記得阿德曾說,現在識字的女子已經增加了很多,所以在這方面她不用假裝不會,只要注意筆跡不要被認出來就好。
美尼斯看了一眼,吸深一口氣,繼續問說:「所以妳到底是貝倫?還是佩兒?」
[不知道。]艾莉亞再次寫下這三個字,低著頭不敢看向美尼斯。
只見美尼斯衝過來在紙上分別寫下貝倫和佩兒後,左手拿著貝倫,右手拿著佩兒,大聲的問:「抬起頭,用手指著告訴我,妳是哪一個。」
艾莉亞想了想,伸出不住發抖手,指著自己剛才寫下的[不知道。]
「妳……妳知道我這幾天拚命的趕路是為了什麼嗎?」美尼斯皺起眉頭,將手上拿著的名字,分別用力啪的一聲按在桌子上,強忍著即將爆發的怒火,一字一字慢慢的說:「妳給我老老實實的指出妳是哪一個,不准再給我指不知道。」
此時,艾莉亞拿起筆快速的寫下:[頭很痛。],接著把筆一丟,緊閉雙眼,一臉蒼白的等待行刑,因為她知道美尼斯已經失去耐性,根據以往的經驗,應該是會立即出手逼供了。
美尼斯看著艾莉亞寫下的字,再看著她臉上痛苦的神情,一時之間感到心疼不已,於是態度也跟著緩和下來,語氣放軟問:「妳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嗎?」
艾莉亞一聽,睜開眼望向美尼斯,淚水馬上奪眶而出,一顆顆珍珠般的淚滴順著臉頰滑落下來。
眼前的情景,今美尼斯心頭一揪,忍不住想要為艾莉亞拭淚,但手才伸到一半,卻又放了下來,只見到他重重嘆息一聲,深邃的眼眸裡滿是孤寂,語氣中透著深深的無助,「我可以不問妳是誰?我只想知道妳和艾莉亞之間到底有沒有什麼關係,能不能告訴我她的下落或是有關她的任何消息。」
(這個更不能說啊!)
艾莉亞趕忙用雙手摀著嘴,不讓自己哭出聲,現在唯有不讓美尼斯知道她的真實身份,這樣他才不會受到塔西爾的威脅以及危害到羅思特的性命。況且塔西爾之前才說他有些事情尚未籌劃好,不會讓她的身份被陛下發現,所以目前只要不把塔西爾逼急了,應該還有一些應變的時間。
此刻,艾莉亞的一舉一動,美尼斯全看在眼裡,面對如此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心情十分複雜……
(就給她一點時間吧!反正人是在我手裡,她哪裡也去不了。)
突然門外傳人侍衛的聲音,「啟稟陛下,塔西爾大神官在王宮門外被人挾持著,其後面還跟著許多祭司,所有負責守宮門的人也都出動了,但大家都不知該如何是好。」
「竟然有這種事,我馬上過去處理。」美尼斯一聽臉色大變,果斷的做出決定。
他知道這很可能是塔西爾耍的招術,試圖用眾人的壓力逼他放人。但如果這是真的話,更突顯這位被塔西爾叫做佩兒的女子其身份肯定不單純,才會讓塔西爾如此步步進逼,急著要人。
「妳留在這裡,不准走。」美尼斯冷冷的留下一句,走到房外對門口的侍衛下令:「不准讓任何人進出。」
聽到侍衛大聲喊是以及重重的關門聲後,獨自留在房內的艾莉亞長嘆一聲,再也無法壓抑心中的悲傷,淚水在此刻徹底潰堤了。尤其是當她看到美尼斯低聲下氣,萬分沮喪的詢問著自己的事,更是心痛有如刀割。
這時艾莉亞終於領悟到除非傳送之謎能有解開的一天,不然無論她和美尼斯相認與否,存在他們之間的都將只是無止盡的痛苦。
(這下該怎麼辦?)
面對現在的情況,艾莉亞腦中已是一團混亂,原本以為自己還有一些時間,可想不到塔西爾竟然就在王宮的大門外,這分明是要逼她做出決定……
ns 15.158.61.54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