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塔西爾坐在床前準備熄燈就寢,卻在此時聽到有人下令開門,而這聲音是如此熟悉,難道真的是……
「要睡了嗎?我可是特地來給你送藥囉!塔西爾。」羅思特手上拿著藥,面帶微笑的走進來。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塔西爾整個人瞬間僵住,但他硬是保持冷靜,面無表情的看著羅思特,不讓對方瞧出任何破綻。
然而塔西爾自己也不得不承認,眼前的這個人的確是非常難纏,即便害他失去了左眼,卻仍是無法給他造成任何的打擊。如今戴著黑色眼罩的羅思特似乎多增添了一份神秘感,令人完全搞不清楚他到底有何意圖,甚至還更加突顯了他那狂妄不羈,瀟灑隨意的性格。
「看來你還滿鎮定的嘛!是被我這個新造型給迷住了嗎?」對於塔西爾的反應,羅思特笑了笑,自嘲的說:「其實連我自己也很快的就接受了呢!」將手中的藥放在桌上,同時隨手拉了一旁的椅子和塔西爾面對面的坐著。
「他還活著嗎?」塔西爾看著桌上的神藥,語氣平淡的問。
「他?誰?奇德嗎?你覺得呢?」羅思特身體斜向一旁,手肘撐在扶手上,手指支著下巴,嘴角帶著一抹邪惡的笑容,故意用一連串嘲諷的問句作為回答。
「你不可能讓他活下來的。」塔西爾緩緩的搖搖頭。
「那當然,而且為了以儆效尤,現在屍體正被掛在神殿外的牆頭上喔。不過他倒很乾脆的把所有事情都扛下來了,從納布爾夫婦、維拉、到霍朗將軍一家人,還有其他礙到你辦事的一些人,他承認全是他自己或是帶人去殺的,除此之外,他還一再強調這一切全都與你無關呢!」說完羅思特冷哼一聲,擺明是不相信奇德的那套說詞。
塔西爾聽了不禁輕嘆一聲,把頭轉向一邊,眉頭深鎖,心中煩惱著這下對外連繫的管道真的是徹底斷了。
此時羅思特雙眼凝視著眼前的人,欣賞著他絕美的側臉。原本已經要就寢的塔西爾,烏黑的長髮隨意散落在肩頭,帶著一種慵懶嫵媚的姿態,令羅思特心中不由得一陣悸動,突然有股衝動想要伸手輕撫他的臉龐……剎那間,羅思特心有所感,原來他和奇德都被這朵帶有劇毒的美麗花朵給魅惑著,如今奇德已經解脫了,而他呢……卻仍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奇德最後的遺願就是希望我能將這盒藥交給你,他說只要你能活著好好的,他死而無憾,但你呢?你對他做了什麼事?」羅思特無法克制的愈說愈激動,甚至還有些憤怒了起來,「他到死前都還期盼著有一天能在祭神大典上站在你旁邊,而你卻連祭司名單都沒將他排進去,根本就是存心欺騙,你這個人實在是非-常-惡-毒。」最後一句他刻意加重語氣,彷彿是在提醒自己認清事實,不要再執迷不悟下去了。
看到羅思特怒氣沖沖的罵著自己,塔西爾不但不以為意,反倒是露出淺淺一笑,「我看你是完全誤會了,從頭至尾,奇德都知道名單裡並沒有他的名字,所以他也很清楚自己無法在祭神大典上出席,只能跟在我身邊當個徒有虛名的祭司。這從一開始我就告訴過他了,所以他才會跟你說的那是他的夢想,他的希望。」
「他對你是如此的忠心耿耿,難道你就真的沒打算實現他的夢想嗎?那對你而言只是舉手之勞罷了。」
塔西爾一聽臉色微慍,「你懂什麼?對於我們這種人,就是要追著不可能實現的事,才有活下去的動力。」
「你們?」羅思特說出心中疑問,眼神瞬間也變得銳利了起來。
「你看我的樣子,我這張臉,我的膚色像是純正的埃及人嗎?」塔西爾指著自己的臉,神情充滿怨恨,「從小我就被人笑說是來路不明的雜種,但他們說的一點也沒錯,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誰,也不知道自己是從哪裡來的?在孤兒院只有月初前幾天,一位不知名的託養人送錢過來時,才能過上幾天好日子,接下來就是無盡的身體上和精神上的折磨。至於奇德的狀況也好不到哪裡去,甚至是比我更慘吧!」話才說完,塔西爾頓時驚覺透露了太多自己的往事,但或許是太久沒和人講到話,所以即使面對的是討厭的人,在此刻他也已經無所謂了。
「原來你們早就認識了。」羅思特感到有些驚訝也有些心喜,畢竟這可是塔西爾頭一次主動提起有關自己的事情。
「我們是同一間孤兒院,但那時和他並不熟,在因緣際會之下,先王把我帶進宮,我就再也沒見過他了,幾年後他來歐西里斯神殿做著最卑微的工作,直到有一天我發現到他,才將他留在我身邊。」
塔西爾語氣平淡的講述著,但在腦中卻開始浮現奇德拿著書,一臉認真的說想要識字的畫面,緊接著便出現一幕幕奇德努力學習的過程,即使明明知道自己的資質不佳,但奇德還是天天挑燈夜讀,只為了能夠有資格成為他身邊的得力助手。想到這裡,塔西爾不禁眼中閃過一絲哀傷,事實上在處理事情方面也是交給奇德最讓他放心。
「看來他可是一路追著你來的呢!」說完羅思特不由得笑了笑,想到自己與奇德懷有著相同情愫,此刻特別能體會他的心情。
「或許吧!我和他各自追尋著不太可能實現的事,對於失敗的下場也都早已了然於胸。」
「不,不太一樣喔!別想用這種說法唬嚨我。奇德的夢想明明很容易實現,是你故意吊著他,好讓他死心踏地的為你辦事,而你呢?」羅思特手指著塔西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用著充滿自信的口吻說:「我認為在王室的栽培下,從小被說成雜種的小孩開始高傲了起來,尤其當他感到自己的智慧並不比其他王室的人差時,更是覺得不公平,於是聰明的他有了想要控制王室成員的念頭。」
「哈哈哈!」塔西爾突然開心的笑了起來,像是朵盛開的玫瑰般嬌豔動人,不過他很快的收斂起笑容,輕聲回答:「對了一半,控制王室成員主要是為了完成先王的使命,畢竟沒有先王便沒有現在的我,至於不太可能實現的事嘛,則是我和祂之間的事了。」
從沒見過塔西爾綻放如此笑顏的羅思特,在驚豔之餘,對於塔西爾口中所說的那個人,感到十分好奇,甚至有些嫉妒,急忙追問:「他是誰?」
「這你不需要知道。」塔西爾抿著嘴搖了搖頭,不過當聽到羅思特提起高傲二字,卻是令他一時之間感觸良深,於是他接著又說:「但我倒是可以告訴你另一件事,當初先王帶我回宮時,原本是打算要我做陛下或西絲坦的玩伴,因為這對姊弟之間已經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先王希望我能轉移其中一位的注意力,不要讓他們動不動就吵架。由於那時我跟西絲坦同齡,加上陛下大部分時間都是跟卡薇朵小姐在一起,所以我自然而然就變成和西絲坦相處的機會比較多。一開始我幾乎是成了她的出氣筒,只要她不順心就會故意拿本書要我唸給她聽,但那時候的我沒讀過書,根本不識字,於是她就藉此嘲笑我,甚至還拿書敲我的頭。」
「原來這個西絲坦從小就這麼嬌縱任性,難怪長大會如此的恣意妄為。」
「但她的行為也因此激起了我不服輸的心,每當他們在上課的時候,我就在一旁偷聽,硬逼著自己記下來,後來陛下注意到了,便命人教我讀書識字。而我為了能以最快的速度趕上他們的進度,每天日以繼夜的讀書,最後我不但趕上,甚至還刻意偷偷的超前他們。」
「看來你的滿腹心機是自小就有的嘛!」羅思特故意調侃的說。
這句話聽在塔西爾耳裡反倒覺得像是在讚美,他露出一雙月彎般迷人的笑眼繼續說著,「自從我的程度足以跟王室成員一起上課之後,這才終於得到陛下的正眼看待,願意認真的和我說上幾句話,也因為這樣,西絲坦對我的態度開始有所改變,願意聽進去我的一些建議,後來他們姊弟間的衝突,果然減少了許多。」
聽完這段過程,令羅思特不禁也心生佩服,微笑點頭說:「天生擁有過人的聰明才智加上後天的努力,難怪你會如此的心高氣傲。」
「跟一般人比起來我的確是有資格驕傲,只是沒想到艾莉亞竟然也不遑多讓,我不妨老實告訴你,她的上課內容全是我規劃的,納布爾只不過是按照我給的教材上課罷了,每當納布爾回來向我報告艾莉亞的學習進度時,每每都令我深感驚訝,而這也成為我無聊的一天當中感到最有趣的事。」塔西爾彷彿陷入回憶之中,神情喜悅的說:「事實上,當她頭一次見到我,就直接要求我教她埃及文呢!只不過那時我以為她是在開玩笑,想不到竟是認真的。」
「所以……你喜歡艾莉亞嗎?」羅思特瞇起眼,神情不自覺變得複雜了起來。
這句話讓塔西爾當場愣住,沉思半晌後才面無表情的說:「她在不對的時間出現,跟不對的人在一起,所以很可惜,必要時她還是得犧牲的。」雖然沒有正面回答,但卻表達了實際狀況。
對於這樣的回答,羅思特忍不住露出了一絲無奈的苦笑,但不管如何這可是他們第一次彼此平心靜氣的對談。聽著塔西爾講述著自己不為人知的過往,讓羅思特感覺到自己是愈陷愈深。想起當初美尼斯表示即便艾莉亞背叛埃及也不願對她動手時,曾經語重心長的告訴他,『等你有一天遇到真正喜歡的人,你就知道了。』如今他終於也明白那種感覺了。
此時皎潔的月光映窗而入,淡淡的月光灑在塔西爾的身上,將那柔美出塵的臉龐襯得更加耀眼迷人,這畫面讓羅思特一時之間失了神……只見他深情款款的凝視著眼前的人,此時此刻他不想也無法再隱藏自己的情感了……
「塔西爾,我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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