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六四二沒有回應,有些急切的踏進去,視線難以控制的鎖定在少年身上,貪婪的刻畫這一幕。
耳邊傳來阿斯特麗德小小的倒抽氣聲,他心裡卻想著,那顆塑料水鑽做的胸針太廉價了,怎麼能配上他。
平常不是散著就是綁成一束的長髮被好好打理過,一絲不苟的挽起,配上金色的王冠,流蘇般的金屬裝飾垂落在耳邊,襯著上了全妝的臉,那雙重點描繪過殷紅眼線的鳳眼輕輕一瞟,即是氣勢磅薄、亦是風情萬種。
八六四二從未看過韹如此認真打扮的樣子,金色和紅色遠比想像中還要適合少年,他有些情不自禁的往前兩步,阿斯特麗德還沒昏頭,回神用力拽了八六四二一把。
金髮青年從美色的誘惑中清醒了,再看韹,能明顯的感覺到他眼神裡透出了殺意,是把他看作來攪局的。
八六四二目光一動,先是扭頭對坐在韹對面的客人微笑,然後上前兩步,姿態優雅的單膝跪下。
「陛下,臣犯了死罪,請處決罪臣吧。」他拿出裝模作樣的最高境界,語氣是歌劇般地詠嘆調。
當著客人的面,韹自然不可能真的叫他去死,他面無表情的審視跪在地上的八六四二,猜都不用猜就知道他又要玩什麼把戲。
看了一眼對面的客人,他思考了一秒,決定就順著這個情景演下去。
韹掃了一眼桌面,拿起茶匙,冰涼的金屬勺面輕輕抬起八六四二的下巴,他漠然的看進沉淵般地墨瞳裡,確認了這個還是他熟悉的原裝變態。
「朕賜你無罪,退下吧。」他說道,八六四二眨眨眼,狡猾的執起韹還沒收回去的手,借位的做出吻手禮的樣子,然後抽走他手裡的茶匙。
「謝陛下恩典,請讓臣服侍您。」說完,他不等韹的反應,起身行禮就拿著餐具出去了。
「…」韹心裡有一百句髒話想說,他糾結的收回手,面無表情的想,至少他還沒找死到真的親上來,不然他真的會揍人。
阿斯特麗德則像是從八六四二身上得到了靈感,露出了同款的燦爛笑容,無聲的對韹行了一個侍女禮,站到他身後當個背景板侍女,完全就是留下來看戲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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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樣?」雪狼看著又出來的八六四二,覺得認識以來,就他現在的表情最有意思。
「差點死在裡面。」真是美色誤人,八六四二搖搖頭自嘲,他也沒想到自己還會被韹的皮相影響到這種地步。
雪狼哈哈一笑,很敷衍的安慰道。
「沒事,你又不是第一個看了他就走不動路的,我剛剛連拖帶趕的拉了好幾組客人出去…嗯?你現在打算幹嘛?」看著八六四二攔了一個同學問了幾句,雪狼有種他要惹事的感覺。
「贖罪?」八六四二露出了神秘的微笑,擺擺手就跟著韹的同學走了,雪狼一頭霧水的站崗。
等他再看到八六四二,這人已經換了一身的執事服,金髮後梳,鼻樑上架著一個單片眼鏡。
「…」雪狼近乎無語的看著他,八六四二對他眨眨眼,一臉躍躍欲試。
他真的不是在找死嗎?白髮少年微妙的想著,還是給他放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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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知道八六四二不會安分,但壓根沒想到他會這麼入戲,韹有一瞬間沒控制住表情,切切實實的睜大了眼睛,他身後的阿斯特麗德更是憋笑憋得表情扭曲。
「陛下,臣回來了。」八六四二維持著臉上燦爛又仰慕的笑容,躬身遞上了茶匙。
韹一句話都不想跟他說,直接無視他的殷勤,可惜八六四二是個對著石頭也能唱出雙簧效果的奇人,韹不接,他就轉手放到桌上,然後看了一眼桌上的餐點,動手給客人推薦起餐點,還現場表演了一手賞心悅目的泡茶功夫。
阿斯特麗德原只當好戲看,但看著看著,她也察覺八六四二很好的銜接了韹和客人之間的氣氛,他和韹之間那些曖昧又危險的交流更是讓客人滿足的頻頻回頭。
於是趁著八六四二送客的空隙,阿斯特麗德俯身看向韹問道。
「你在跟他打配合?」
「面向NPC專用的演戲模板,一種自由解讀的關係,看起來關係很好,但也可能是貌合神離。」韹端起茶杯,扭了扭僵硬的頸部,歇了一口氣道。
「雖然大部分是他自己的惡趣味,但挺好用的。」
「…我看你的殺意還挺真實的。」阿斯特麗德由衷的說道,韹放下茶杯,語氣淡淡地說道。
「當然是真的,我也不知道他幹嘛這時候發神經。」他一拂袖,指尖彷彿掃去桌面上的某種髒東西,動作相當的賞心悅目。
阿斯特麗德悟了,原來這就是找死的最高境界,八六四二在這方面真的是勇士一枚。
接待好幾組客人後,韹的休息時間到了,雖然還不能卸妝,但他一直端著的架子瞬間鬆懈,八六四二適時的往他手裡放上一顆金黃色的糖。
韹嗅了嗅味道,慢條斯理的拆著糖紙。
「涼的。」他用舌頭捲了一下糖果,然後皺了皺眉把糖球推到角落,臉頰明顯的鼓起一邊。
「是,你最近精神不好,給你提神用的。」八六四二蹲著同他說話,仰頭看他的視線仍然帶著幾分藏不住的灼熱。
「你不該在我這裡浪費時間。」建立紀念日相當於給大部分玩家解除行動限制,是劇情變化前最佳的組隊時機,八六四二應該要去執行他的任務。
「我知道,下午我會去做的。」八六四二很是溫順的回答,韹捏著糖紙搓了幾下,神色緩緩恍惚了起來,看上去累的不輕。
八六四二蹲著看他,眼神裡滿是寵溺的光,他靜靜地看了一會才起身,對阿斯特麗德打了個手勢,示意她照顧韹,然後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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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四二走後沒多久,打盹的韹突然就醒了,毫無顧忌的伸了個懶腰,能聽到他身上骨頭喀喀鬆開的聲響。
阿斯特麗德有些僵硬的看著他。
「你果然很敏銳阿。」少年抬起頭對她一笑,那是韹不會有的肆意放蕩的笑容,描繪殷紅的眼角襯上蔚藍的眼睛,『利娜』比起冷豔的韹更為張揚,彷彿是幽冷曇花和牡丹國色的區別。
「倒也不用這麼緊張,從者,雖說我貪戀戰場的血色,這種從未體驗過的角色扮演還算有趣,可以一試。」『利娜』站起來走了兩步,像是在適應這身裙子,他對權杖和王冠表現出明顯的鍾愛。
「陛下。」阿斯特麗德硬著頭皮這樣稱呼對方,提醒道。
「您不能從這裡出去,再過十分鐘客人就來了。」
「該知道的事我都知曉,不必再囉嗦!」『利娜』手一揮,拿起放在賓席上菜單看了看。
「真是廉價阿!」他嘲笑道,然後用警告的眼神看了阿斯特麗德一眼,阻止了她發訊息的動作。
雪狼在外面察覺到異動,掀了門簾探頭,對上了韹似笑非笑的表情,整個人愣了一下,然後發問。
「陛下?他怎麼了嗎?」比起謹慎的阿斯特麗德,雪狼直接的多了,稱呼倒是有志一同。
「累了,便睡了,還能有什麼?」『利娜』回答,他把玩著權杖,眼尾一挑。
「讓他歇一會,他得好好支付代價。」語氣輕佻,卻不帶什麼惡意,阿斯特麗德和雪狼對視一眼,互相點點頭,然後各自歸位。
見狀,『利娜』勾起笑容,權杖指向阿斯特麗德道。
「你們兩個從者真不錯,這麼聽話。」
「既然是從者,聽從主人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我想勸誡還輪不到我們兩個來做,八六四二才是那個人選。」阿斯特麗德輕聲說道,扇子在她手心敲了敲,翻手化去。
『利娜』笑了一聲,對著鏡子稍微整理了下儀容,還要來化妝品自己補妝,看上去興致盎然。
阿斯特麗德近距離的看著他的一舉一動,真實的感受到他和韹的不同…有點像是雙胞胎的感覺。
不過這傢伙生氣的時候恐怕比韹還要難搞,阿斯特麗德今天看到八六四二脖子上的痕跡,大概也猜到發生了什麼。
有意思的是,她以為『利娜』和韹的關係會更加水火不容,現在看起來卻似乎是維持在一個平衡點上。
「從者,你好像有什麼想說的,我現在心情不錯,允許你暢快發言。」『利娜』側首看她,同時敲了敲杯子,示意她倒茶。
「八六四二說您的名字是利娜,屬下很好奇這個名字的來歷。」阿斯特麗德沒有矯情,走過來斟茶,一邊問道。
『利娜』對一切都表現出天真的好奇心,他擺弄著桌上的道具,一邊隨意又愉悅的回答。
「你既知曉他有個Levin(列文)的名字,也該猜的出Lena(利娜)與列文有關,Lena是幼時生母起名,他既然拋棄了童年回憶,當然不會再用Lena(利娜)為名,而我將它撿回來用,這是對他最大的諷刺,僅此而已。」
童年…韹的童年嗎?阿斯特麗德得到了回答,聰明的沒有再問,她的感覺告訴她,這不是現在能探究的話題。
阿斯特麗德就這樣旁觀『利娜』接待客人,與高冷內斂的韹相比,『利娜』可以說是相當健談了,他傲的張揚,視他人為下等,不過這種平時會可能讓人不快的階級差正好符合女王的角色設定。
雖然擁有韹的記憶,但長年被囚禁的『利娜』仍然對周圍的一切有著積極探索的好奇心,他半強制的要求客人為他講述有趣的故事。
「如果不能為我獻上有趣的故事,就拉出去砍頭喔!」當他笑瞇瞇這樣說的時候,阿斯特麗德和門外的雪狼冷汗都冒出來了。
好在他在這方面很好打發,有人給他說了鬼故事,還有人講了童話,他也沒有嫌棄,守備範圍是相當的廣,還愉悅的『賞賜』了點心給說故事的客人。
…她可以理解為什麼八六四二初見『利娜』時就否定他的存在意義,『利娜』比韹更像是個正常人,他肆意張揚,雖然還是缺乏同理共情的能力,但他會釋放自己的情緒、願意與他人交流…他比冰冷的韹更加真實。
八六四二如果不否定『利娜』的存在,總有一天韹會被吞噬。
還真是滑稽,那個男人想都沒想就站在了韹那邊,明明他會更喜歡鮮活艷麗的『利娜』才對…他對韹,竟然是真心的,這是再滑稽可笑不過的事了。
阿斯特麗德想了很多,她又再一次從八六四二和韹身上看到了過去的縮影,雪狼、她、還有那個璀璨的童話世界,她深愛那裡,也怨恨著,她和雪狼親手結束了那一切,並不後悔。
…她是明星、亦是墮星,她能見稀薄的命軌和未來,而韹的命軌,與她曾經又何其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