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們對彼此的了解,亞歷西奧很清醒的知曉司空韹不會無故出門來找他,他肯出門走這一趟,不只是代表心境的平復,同時也是心裡有了決斷。
這個人就是這樣,悲傷與挫折從來都不是阻攔他的障礙,即使是南牆也能撞出一個洞。
我就喜歡他這一點,亞歷西奧心想,更不想被拋下。
「叫我韹就可以了,反正玩家要互通匿名才會開啟遭遇戰。」司空韹首先這樣說,他思索了片刻繼續說道。
「我決定留在台灣,你怎麼想?」
「…算你還有良心,終於知道要問問我的想法了。」亞歷西奧感概,誰也不知道他這一路走來的艱辛,原本氣到想殺人,下了飛機就半消氣了,等他一路查到葬禮現場,看到失魂落魄的司空韹,哪裡還記得要生氣?
他甚至都想去查查死而復生的禁術,把棺材裡的人給挖起來。
司空韹別開視線,輕聲又說了一句對不起。
看到亞歷西奧千里迢迢追來,他不是沒有半點觸動,但最多的還是理所當然的心態,並放鬆下來的感覺。
他多少也有被偏愛而有恃無恐的自覺。
「以前,聞君尚也指責過我太冷漠無情,我只是覺得,這屬於我的私事,沒必要把你攪進來。」他破天荒的解釋道,然後看著他問道。
「…以前我也說過,我可不是聖人,親愛的搭檔,你以為我是誰都可以的嗎?那也太瞧不起我了。」亞歷西奧看著他,眼神很深,透露出他壓抑的慾望。
「你最好不要讓我逮到裝不下去的機會,我會一口把你吞了。」他舔了舔嘴唇,像是食人精氣的惡魔一樣露出了飢餓的神態,黑色眼瞳深邃的可怕,如無底深淵,叫囂著欲求不滿。
司空韹不為所動,他面無表情的把手邊的紙巾揉成一團,啪地彈到他的腦門上,警告他別想造次。
「嘛,只要你不是想甩了我,理由正當的失約我還可以原諒,畢竟約會在哪裡都沒有問題,台灣也有好玩的地方,重要的是人。」亞歷西奧斂起不正經的神態,笑著說道。
「你既然想留在台灣,我當然也留下…說實在的,我還只是想想在台灣發展的可能性,沒想到你的監護人這麼精明前衛,什麼準備都給你做了。」
「劉昊智商比司空秣高。」少年用全名稱呼自己的生父,不帶感情的評價道。
司空韹用紙巾擦了擦叉子前端,開始品嚐亞歷西奧推薦的招牌蛋糕,有些愉悅的瞇起眼睛。
今日投餵的成就感達成,亞歷西奧柔聲問他要不要吃別的,少年搖了搖頭。
「我晚上約了方老師吃飯,你也一起來,其他…還有很多瑣事要做,那幾個倉庫要去看,劉昊留下的產業也要打理,最重要的是我想買個新家,以前的公寓太小。」他身邊的人越來越多,不找個新住處不行。
熊仔的體型也比以前長大太多,新家要更大的空間讓兩隻狗活動。
他匆匆回來台灣,公寓太小不說,這麼長時間沒人住也要打掃一番,所以他們現在是落腳於酒店。
因為是他參股的連鎖酒店,直接開了總統套房住,這幾天亞歷西奧也是在那邊。
以前買房子這種瑣事都直接扔給監護人處理,現在人沒了,他自然而然就想到亞歷西奧。
細心到令人髮指的金髮青年顯然比他更適合處理這種瑣事,對於看房子跟裝修的事,司空韹一竅不通。
「買房子阿,我們有四個人兩隻狗…不如直接買別墅,你要把高良也算上嗎?」金髮青年從背包裡拿出筆記本,隨意翻開空白的一頁,寫了幾項買房的條件。
什麼坐北朝南阿、坪數要求阿、裝修風格阿。
「我聽雪狼說,高良好像以為我們是特工?」司空韹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他也沒想到那人會腦補到這種程度,大概是奇奇怪怪的電影看太多了吧?
「…噗。」亞歷西奧沒忍住笑了一聲。
「我那個獎勵打算用在他身上,不過還要和他談談。」司空韹淡淡的說道,他們這些啟示副本中拿到前五十名的玩家,有好友邀請的特殊獎勵。
只要輸入高良的電話號碼就會發送遊戲鏈接。
先不提這個獎勵是不是會被其他人拿去作惡,但他已經在論壇上看到高價懸賞名額的帖子了。
「那就是五個人兩隻狗。」亞歷西奧爽快的改了人數。
今日不同往昔,他能夠大度的容忍高良接近司空韹,而且看著別人被魔鬼教官訓的死去活來也很有意思。
他們又討論了幾個細項,最後拍板還要多買一個體育場館作為訓練場地,亞歷西奧都想好了器材要從哪裡買。
「新家搞定後,還要回去德國一趟搬東西。」司空韹說道,亞歷西奧同意,他也有東西留在宿舍。
「我或許要回我家一趟,把權利什麼的和家人交割清楚。」他是準備脫離家族了,畢竟以後他是奉司空韹為主心骨,不可能為了自己家的利益行動。
司空韹目光一動,他倒也沒問亞歷西奧是不是想清楚了,只是非常真心地朝他一笑。
被一個笑容迷到暈頭的亞歷西奧默默地想,他到時候回家就說他愛上一個狐狸精好了,想來厭惡情種的家人們應該會順利同意他跟家裡斷絕關係。
他預備把名額留給家族,並留下他所有整理出來的資料,當然,在這之後沃夫家族如果還需要幫助,他也沒有袖手旁觀的道理。
不管怎麼說,沃夫家族沒有短過他吃穿,他欠著生恩與養恩,這不是那麼好還的。
與家族斷絕關係更多的是立場上的表態,表明他無法以家族利益為第一優先考量。
以後他的第一順位只有司空韹、以及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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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行動效率都很高,新家的事全交給亞歷西奧處理,他約好了明天就去看房,而司空韹明天的行程是處理劉昊留下的財產,他準備先去看倉庫物資,順便遛一遛被悶了幾天的狗。
然後他們就離開了咖啡廳,由司空韹領路往他以前就讀的學校走去。
司空韹是去辦轉學的,雖然他沒有要上大學的想法,未來學歷也不一定管用,但劉昊從前說過希望他至少能完成高中學業。
他帶著口罩和帽子,以為這樣就不會引起騷動了,沒想到身邊還有燈下黑的亞歷西奧,高中生還沒有大學生那樣熱情奔放,只是眼睛都盯著金髮黑眼的青年。
「…你還有口罩嗎?」亞歷西奧對司空韹問道,他總覺得在這裡太高調不是好事。
少年幸災樂禍的看他,笑了聲,然後冷酷無情的說沒有。
亞歷西奧好像很可憐的嘆了口氣,然後動作一頓,他摸出手機看了眼。
「有人給我發對戰請求,就這附近的人。」
「方老師說過學校裡有很多玩家,他管不了不服管的,但不許他們在學校自相殘殺…可能看你不是學生?」司空韹漫不經心的說道,他不認為這裡的小屁孩能贏亞歷西奧,對方只是在找死。
「停戰牌沒了?」他有些看好戲的問道。
「沒幾個了,我又不攢那個東西,這層樓有廁所嗎?」亞歷西奧今天還沒有PK紀錄,他也不打算拒絕了,想找個隱密的地方進場。
趁機了解一下台灣玩家的戰力也好。
司空韹給他指了個方向,亞歷西奧對他一笑,走之前好奇一問。
「沒人給你發請求?這可是搞掉特A級的好機會阿?」
「我攢了很多停戰牌。」司空韹嘲笑的說道,他基本就沒怎麼用過那東西,之前是沒必要,現在是懶得跟小朋友們玩過家家,這些人在他眼裡都是菜鳥。
「十分鐘解決,等會見。」亞歷西奧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步離去,司空韹站在原地辨認了一下方向,還在想辦公室位置有沒有變,就聽到有人在喊自己。
「韹!韹!」
然後他就看到一頭汗的聞君尚暴衝到眼前,煞車後對他燦爛一笑,讓他有被太陽光閃到眼睛的錯覺。
即使經歷過啟示副本的磨練,聞君尚的光芒絲毫不減,閃耀如初。
「…你怎麼知道我來了?」他眼神微妙的看著聞君尚,他不覺得亞歷西奧能給他通風報信,嚴格意義上來說,亞歷西奧認為這傢伙是情敵來著。
「呃、那個…其實你的搭檔前幾天來過,看起來還陰陽怪氣的,直接就問我有沒有看到你,剛剛我聽同學說他又來了,身邊還跟著一個聽上去就是你的人…你們之前吵架了?」聞君尚不擅於說人壞話,支支吾吾交代了原因,還擔憂的反問。
「沒,劉昊死了,我回來處理他的後事,沒跟他說清楚。」司空韹的解釋就更簡單了,聞君尚傻傻的阿了一聲,就更憂慮了。
「那你、你沒事吧?原來方老師之前請假是因為這個嗎?你還好吧?」他好像還想說一句節哀順變,司空韹搖搖頭阻止他。
「我跟劉昊關係沒那麼好。」他說道,然後稍微拉下口罩抽了抽鼻子。
「你們這裡密度好高。」他指的玩家,聞君尚聽懂了,無奈的聳肩。
「有方老師在基本上沒有大問題,他超強的,我如果不拉開距離也打不贏他…老師如果有去啟示副本就好了,會變得更強吧?」台灣一直沒有達到開啟特A級榜單的標準,但是低層玩家的人數是越來越氾濫了。
聞君尚對自己的實力一直有很客觀的認知,離開啟示副本後,他已經能夠輕鬆應對日常的PK,但看著方老師還是有種完全打不贏的感覺,
就跟司空韹很像,他們的強不僅是源於SRG附加的能力,而是某種更深層的東西。
「不,別做夢了,你的老師大概率會死於救人。」司空韹嘲笑的說道,然後打了個響指,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瀰漫開來,隱藏在學生中的幾個人露出了異樣有恐懼的神情。
那、那是什麼?怎麼會有這種怪物存在?!
彷彿有誰俯瞰、審視著他們,儘管只洩露出一絲氣息,但絕對贏不了的念頭已經種下。
司空韹的小動作只有幾秒,他很快就把自己感知收回。
「無聊,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聞君尚一向對司空韹的事遲鈍又帶有濾鏡,他沒怎麼感覺到剛剛的事,只是靦腆一笑。
「我們都很弱啦哈哈…對了,不是說你的搭檔有來嗎?他去哪裡了?」
「全名是亞歷西奧沃夫,隨便你怎麼稱呼他,剛剛一進來就被約,他說十分鐘回來。」司空韹知道聞君尚是因為不曉得亞歷西奧的名字才那樣叫對方,所以很友善的告訴了他,一邊低頭看了下時間。
「咦…呃、外國人…沃夫是姓,所以我應該要叫他沃夫先生?亞歷西奧先生?」聞君尚手忙腳亂的自言自語。
「叫我夏佾也沒有問題,那是我的中文名。」被討論的主角,亞歷西奧無聲無息的出現在聞君尚身後,身上還帶著一絲血腥氣,友好的打了個招呼。
司空韹用眼神打了個問號,亞歷西奧拿著手帕仔細擦乾手上的水漬,坦然回答。
「我沒殺他,不過傷的不輕。」他笑著說道。
「司空同學,你一來就給我添麻煩嗎?」方榮顯是感覺到司空韹做的小動作循跡過來的,沒想到又得知某人打傷了他的學生。
他露出了有些刻意的困擾表情,聞君尚見狀不妙,打了個招呼就跑了。
「臭小子,我都看到人了還跑什麼跑,他下次數學要是考不及格,看我怎麼修理他。」方榮顯笑罵道,然後正色看向兩位訪客。
「司空同學和沃夫先生,到了別人的地盤就多少收斂一下吧?好歹我也是地頭蛇,讓我沒面子,之後司空同學會多很多作業喔?」
「送上門的挑釁怎麼可以不接受?不過韹剛剛露了一手,我想以後就會平靜多了,這也算是幫你一個大忙了吧?」亞歷西奧見不得有人威脅司空韹,瞇著眼就把少年護在身後。
方榮顯笑了下,似乎是對司空韹站在別人背後接受袒護略感稀奇。
「這些小屁孩要是知道憑空多了一個泰山壓在頭上,還不得嚇死。」他調侃道,不用去巡視也知道那些溫室裡長大的小朋友該嚇成什麼樣了。
畢竟挑釁亞歷西奧跟挑釁人偶師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概念。
方榮顯揮揮手,帶他們去辦理入學程序,當司空韹露出那張極為漂亮的臉,卻只引來教職員看到魔鬼退避三舍的舉動時,亞歷西奧就忍不住笑了。
「你以前是在學校都做了什麼?」他問道,含笑看著手插口袋,習以為常的少年。
「翹課、毆打學生、領過見義勇為獎也上過講台唸檢討。」方榮顯順口回答,對他的種種劣跡瞭如指掌。
「上課睡覺、作業別人代筆,如果不是我拿好處吊著他,大考他也能翹掉,勉勉強強在畢業門檻的邊緣。」
「噗哈!」亞歷西奧也是第一次聽說這麼狂妄的學生,司空韹撩了下眼皮,用漠然的眼神看著他們兩個,彷彿靜靜在問他們有什麼意見。
辦完手續後,司空韹提著新買的制服,和亞歷西奧一起被趕出了校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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