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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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而言之,我們是很樂觀的。」戰備指導室裡,分析活屍數據的軍官這麼說。
進來訓練中心已經三個多禮拜,這個禮拜結束後,就得開始準備抽籤事宜,正式選填要參加「公民戰場」還是「死刑戰場」,當然,也不是每一個人都有資格進去戰場,有些戰技差得遠的,老早就被淘汰,而我戰技雖然並不是特別突出,不過這幾年,類似的詢問卻不罕見,你……龐文雙,台灣人?
他們似乎對我特別關注,要不要加入公民,加入我們的特殊軍隊?不了,我一直對於他們軍人沒有好印象,一直到我得知公民戰士似乎有獨立自主的選擇,我才開始動搖。
我似乎一直被他們密切關注著,我知道為什麼,但我一直不願意去面對,畢竟我還懷抱希望著。
縱使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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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戰場確認後,就會有通過訓練的公民戰士學長來指導我們在「公民戰場」或是「死刑戰場」的實戰技巧。也是到那個時候,才會知道有幾名死刑犯自願加入死刑戰場,不足的人數,就要由我們這些人抽籤選出,可真是生死交關啊。
單獨作戰最大的壞處就是,你永遠沒辦法放心休息,不斷不斷地被細微的聲音給吵醒,擔心是不是有活屍躲在暗處虎視眈眈。公民戰鬥沒有任何時間限制,所有活屍都被擊敗後才算勝利。根據過往經驗,「公民戰場」約會在數天內結束,「死刑戰場」則通常都會拖上好長一段時間,主要因為公民戰場打的是團體戰,通常新兵們可以合作並設計戰術圍剿活屍,但死刑戰場卻總是單兵作戰,沒人可以協力攻訐,所以總得打打停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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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你拿的若是近身武器,瞬間將利刃插入活屍的頭顱上半部,或是直接砍入頭部,原則上是可以一刀斃命的。」軍官說著,大型投影幕上顯示活屍腦部剖面圖,腦部部分均顯示綠色,鼻樑以下均顯示紅色。
「紅色部分,是容易使你們的武器卡在骨骼的部份,那裡較不致命。有時候你們會因為身高以及敏捷限制,無法直接打擊到活屍頭顱。」
軍官做一個閃躲的動作,就像跳舞一般,接著說:「在面對一個對你虎視眈眈的活屍時,若可以躲過他的第一波攻擊,側身閃過他,這個時候。」他將手指指著他脖子後方。
「你可以攻擊他的脊椎,可以讓他變得半身不遂,或是乾脆直接砍下他的頭顱,但是當然,你們需要費的工夫就更大了。」
「你們都知道真活屍與僵屍的差異,若你們遇到的是真活屍,在近身搏鬥並沒有什麼戰勝的機會,但因為政府的『德政』,鄉野間大多都是一般活屍活動著,你就把它們想像成是會吃人肉的人類,反應和動作都不見得有你們快。它們跟你一們一樣,需要呼吸,同樣也會累。」他指了離他最近的那個新兵。「我問你,你跟一般平民比起來,誰比較強壯。」
那個被指到的新兵大聲喊:「報告!我比較強壯。」
新兵還不知道他的回答的瑕疵在哪呢,「不是你比較壯,而是你有適合你的武器。」
「活屍只有利牙,還有透過接觸以及口沫傳染的Z病毒能充當武器。」軍官停頓了一下,低頭換張投影片,「你們有精良的配備,還有,可取代四肢的武器。」
「從今天起,防護裝備就是你的衣服、武器就是你們的四肢。」投影片上的男子穿著類似潛水衣的裝備,四肢均用一種特殊的黑色毛料包覆,胸口及腰間繫上為數眾多的刀刃兵器,當然還有令大家感到好奇的,特殊防護頭盔。
頭盔有點像是毛帽一般輕薄,帽簷下方是副藍色護目鏡,卻沒有任何口罩。難道不需要口罩嗎?我心裡這樣懷疑。
「這種黑色毛料,可以抵擋一隻活屍的拉扯,甚至能讓它咬上一口。活屍不是獅子,沒有利牙,齒模與人類相同。這種特殊布料可以抵擋活屍的撕咬,但我想大概沒人想試驗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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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先前居住的城市裡,曾經見過幾個公民戰士來城裡尋找親人,我那時還不知道他們正式的稱謂為何,只對他們的裝備感到好奇。現在,總算知道全貌,可是特殊防護頭盔以及如同潛水衣般地的毛料?那胸口怎麼辦,難道不需要額外增加什麼厚重的胸甲嗎,電影裡的活屍不是最愛從人類的胸口大口啖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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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這種裝備是屬於輕裝備,與軍人面對活屍的重裝不同。軍人對抗活屍時,主要以槍械作戰。當一大群槍枝發射時,最可怕的其實是自己人的流彈,所以胸口的防護特別重要。而你們,未來可能的公民戰士,卻是在最前頭擔負與活屍肉搏的角色,之所以會沒為胸口特別防護,是因為當你的四肢都被攻擊,才會輪到你的胸口。為了讓你們活動方便,所以採取這種輕型裝備,你只要記得保護好你的四肢,躲過它們的每一次攻擊,就可以確保你的胸口不會被活屍咬到。」軍官露出淺淺的笑,「不過睡覺時可就要小心了。」
「至於這個頭盔,內含高科技晶片,可以幫助你跟各軍營以及其他公民戰士取得電子聯繫,而且只需要用太陽能發電,大約在陽光下充一小時的電就足夠你們使用四個小時。有電時可以使用內建的高科技眼鏡,以確保你們的眼球不會成為活屍口沫傳染的路徑。」
「你們一定會好奇,那口罩呢?護目鏡下方會發出高頻率的電壓,若偵測到夾雜在活屍體液中的病毒將會瞬間啟動,只要確保開啟滅菌模式,即使活屍朝你臉上噴一大口口水,也不會有任何問題。」
哇,這真是科技的力量!不過讓我感到好奇的是,誰願意讓活屍的血水噴滿臉上,要是我寧願戴著口罩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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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官……那我們可以試用嗎。」我想大家都對保護頭盔感到好奇,我也想提問,因為現在只看著投影片,沒有實體,很難知道細部操作。
「很抱歉,不能試用,至少現在不能給你們。」軍官接著說:「等到你們實際上路你們就知道怎麼使用他了。頭盔需要和你們的腦波配對,你們可以直接用腦部發送訊息,以避免你們在使用對談功能時影響呼吸。」
「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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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那教官還繼續講了很多,但我從頭到尾都沒拿過那項裝備。
沒錯,還記得嗎?我在該死的死刑戰場。為了避免死刑犯死亡後轉變成活屍,到時要擊斃戴著頭盔的他們就更加困難了。
特殊防護頭盔戴起來雖然輕薄,可是據說密度非常非常高,可以減弱槍枝的威力,除非是近距離使用槍枝轟頭,否則在遠距離擊發下只能損傷,而難以致命。
這話是有道理,如果那些死刑犯變成活屍,反過來攻擊我們這些人類,那我們根本就束手無策了,要把他們擊斃就只能砍下它們的頭顱,而且幾乎沒辦法在遠程距離就把它打倒……難度更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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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們這些進入死刑戰場的新兵就是該死嗎?我們只有一副高科技護目鏡,雖然可以仍舊可以與腦波同步發送訊息,也可以使用電壓滅菌,可是蓄電功能非常弱,我充了一小時的就也只能使用一小時,所以為了省電不時也得戴上口罩,暫時關掉滅菌功能。
死刑戰場的人類不願意結伴共戰就算了,連我跟學長通訊的機會都要摧毀嗎?無論是公民戰場或者是死刑戰場,都會有一名專職訓練員同你用無線電保持聯繫。他會給你最新投遞物資的方位以及其他最新資訊,也可以用頻率搜尋的方式跟其他共在戰場的戰友取得聯繫,但他們未必樂意開放頻道與你分享訊息,因為我在該死的死刑戰場!
死刑戰場的出入口設置也跟公民戰士大不相同,公民戰士只有一個共同入口,所有人結伴同行。死刑戰場為了避免死刑犯持有槍枝或刀械後會攻擊參與死刑戰場的新兵,所以設置了數十個入口,分批讓死刑戰場參與者進入戰場。
我一進去的策略就是,靠著牆邊走,持續搜尋願意跟我同夥的夥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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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確定你要這麼做嗎?」學長在無線電那端這麼問我,他可以在護目鏡上的極微米攝影機上見我所視,換句話說,政府也是透過這種方式監控我們的一舉一動。
「大概吧?有什麼最新消息?」我沒好氣的問。
「有幾個死刑犯拔掉護目鏡了,小心被他們攻擊。」學長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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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長是香港人,名字叫「許聯曼」,也曾是死刑戰場的參與者。那期的死刑戰場非常慘烈,一百多人進去,只有他跟另外一個死刑犯活著走出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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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民戰士是一個通稱,但通常大家都會稱從死刑戰場結訓的戰士「死刑戰士」(無論你是不是死刑犯),那象徵「從地獄深淵爬出來的真正戰士」,而他正是少數的死刑戰士。政府對死刑戰士並不會多加規範,一般公民戰士結訓後,都必須強制留營一期,協助訓練下一期的學弟妹。受訓人數一定比結訓人數多上許多,人數不足者就由留在部隊裡的公民戰士或者是一般軍人遞補擔任訓練員。學長說這已經是他留營的第四期了,他正在找可以共同下鄉的夥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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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等你能活著出來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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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晚間訓練課程後,我們大概都還會有一整晚的自由時間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有些人會跑到戰技訓練場複習,有些人則因為連日疲累,早早就寢。我則是來到華南戰士城後就難以入眠,縱使不再像之前一樣過著提心吊膽的日子,然而每天夜裡躺在床上時都會不斷想著那些擾人的回憶,見著一個又一個的朋友、夥伴從生命裡消失。後來我乾脆試圖讓自己腦袋淨空,去外頭走走,直到確定自己累到可以一上床就睡著後,才敢就寢。
戰士城對於軍人及武裝警察的訓練,又或是長期駐軍在此地的軍警們,都有一套非常嚴格的規範,惟獨對於公民戰士的管理特別寬鬆。尤其是訓練初期的高壓領導,已經讓很多「沒有決心的」學員紛紛退出,現在已經是受訓尾聲,也幾乎底定是這群人參加戰場訓練。
教官說,政府知道這並不是一份輕鬆的差事,只要你還沒正式進入公民戰場前,隨時都可以退出,但要承諾回到城市後不可以將戰士城還有種種的一切說出去。
無知就是最大的幸福,領導是這麼說的。
教官聳聳肩,他同樣認為與其讓城市民眾知道太多,只會讓在城市生活的人民更加惶恐不安。
「城裡的人不知道的事情可多了,以前我在城市生活的時候,連什麼公民戰士都不太清楚,一直到那個剛搬進我們城市的醉漢,在街上叫喊說要講一個關於公民戰士大戰數十個活屍的故事,才知道什麼叫做公民戰士。」我們同期一個日本人這麼告訴我。
那日本人名叫「西川信芥」,理論上舊中國華南地區是不可能出現日本人的。日本是海島國家,若無法殲滅島內之活屍,也僅能往亞洲陸地撤退,雖然舊中國政府後來也提供救濟接收難民,也開放移居到不同地區的申請,但從中國東北一路遷徙到災情較嚴重的華南地區?沒有人會這麼做!但他可不同。
屍爆時,西川已經大學畢業,父母在他求學階段就已經過世,剩下他跟他的妹妹相依為命。西川的大學教授恰巧在他畢業前就策劃在香港要組織公司,他畢業後就順理成章前往香港工作。
西川那時剛才從日本搬往香港沒幾天,中國就是在那時候爆發屍爆。
他原本一句中文都不會說,但受政府庇護從香港撤退回中國本土後,一直申請要往北部的中型城市居住,就這麼一路從華南往華中、華北搬,試圖尋找他那失散、同時也是唯一的親人妹妹。
上天眷顧,他在華北的某個中型城市遇到了他妹妹的同學。
「西川哦?她兩年多前就搭飛機去中國找您了啊信芥哥,我還以為你們一直都在一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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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屍爆前幾天剛好也是信芥的生日。「哥,看來今年我沒辦法幫你過生日了,傷腦筋呢!」他想起妹妹曾經那麼說,當時他不以為意,畢竟西川對生日這種節慶不太在乎,他總在生日時想起他那早年逝去的父母,西川爸媽會在西川生日時想出各種不同的驚喜。
其實這也同樣是他妹妹早先一步悄悄搭飛機去香港的原因,哥哥因為工作離開日本,但驚喜可別忘了,就像以前爸媽給哥哥的一樣,但西川卻繞了大半個中國找尋妹妹的影子。
他又開始不斷向政府提出向南邊城市遷徙的申請,等到他再度回到了華南地區,卻已經跟他的妹妹失散了四年多,而這四年,他幾乎都不在華南地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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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加入公民戰士吧?至少可以自由的在城市活動,不用再等待繁複的申請流程。西川跟我說,這就是他自願參加公民戰鬥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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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我們都要一起通過訓練哦!以後可以一起在外面活動。」他與我彼此鼓勵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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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川這幾年的顛沛歲月裡,始終沒有任何真正的朋友。
他活著的目的是為了找尋失散的親人,這座城市不過是另外一座城市的墊腳石,就也很少與人接觸,因為他知道彼此的關係都將是非常短暫的,一直到加入公民戰鬥的訓練後,才真正有辦法敞開心胸去認識另外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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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這幾年的第一個朋友。」他用他已經算是很標準的中文這麼說,但其實他也是我這幾年唯一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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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猜,你妹妹還活著嗎?」我第一次跟他見面時,曾經這麼沒禮貌地問他。
「你覺得你還能再見到你的家人嗎?」他這麼回問我。我說沒有把握,但總要試試。
「你說錯了,你要說,我一定可以見到他們,就像我始終相信我妹妹還活著一樣。」西川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看著他走進寢室的背影,忽然想起了我的父親,還有他說到一定會做到的那個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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