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成憲見生路已絕,再殺眼前這個尖叫誤事的傢伙已沒有意義,身陷絕境的他再不躲避,站起身來,便要推門而出,以赤軀力戰群奸。
卻在此時,馬成憲肩頭遭人一拍,他回過頭來,卻見那人竟是那把自己幾人推上絕路的傢伙,只見他把食指放在唇邊,另一隻手則牽著馬成憲把他引到內堂之中。
馬成憲不明所以,心裡暗自嘀咕的他見眼下左右也是個死,便任由那人的帶領,隨著那兩條毛茸茸的大腿來到了內堂的寢室處。
只見那人把床上棉被挪開,並翻起床板,露出了底下一個剛好容得下一人身子的暗門。
馬成憲心中怦怦亂跳,暗忖難不成這陋室還能有條地道通往外間嗎?只見那人在床板上按了幾下,那暗門應聲彈開,馬成憲忙湊頭去瞧,窺得內裡乾坤的他卻不禁大失所望。
只見那暗門下只是一個尺許見方的層格,裡面放著各種物事,馬成憲見那人興致高昂的左翻右找,不知在尋些什麼緊要物事,耳聽得追兵已然逼近此處,心焦如焚的馬成憲看著滿不在乎的那人差點便要當場把他的祖宗十八代搬出來詳加問候。
卻聽半晌後那人一聲歡呼,掏出了一卷黃色捲軸,馬成憲甫見此物,頓時大吃一驚,要知黃色乃御用之色,再看那捲軸上繡有五爪青龍,那不是聖上親擬的御旨還能是什麼?莫說他這當官的,便是普通百姓一見這東西都曉得慌忙跪下,躬身領旨,馬成憲正欲翻身下拜,卻被那人在手肘上輕輕一托,整個人登時定在半空,跪不下去。
馬成憲只感一股柔和卻渾厚的大力正把自己一寸一寸的托起來,無比錯愕的他知道自己今兒晚上在這毫不起眼的陋室中實是遇上了高人,當下輕視之心盡去,恭恭敬敬的站在下首處靜待那人發話。
那人把那黃色捲軸交在馬成憲手裡,及後便撇下怔在原地的馬成憲,自個兒回到外堂之上。
那人略過了站在一旁的方滿華和他手上的軒轅崑,大踏步的便開門走了出去。
馬成憲顫抖著手慢慢打開那黃色捲軸,只見在捲軸的右上方赫然寫著四個大字:先帝密詔。
馬成憲這一驚更甚,他把捲軸小心翼翼的盡數打了開來,只見上頭寫道:孤自繼先皇道統以來,終日矢志國事,窮極其心志之全部,以興我天啟之萬里王畿。終至四夷賓服,海晏河清,惟那惑亂秦關經年之賊首軒轅氏及其卵翼下之黨羽此一國家蠹蟲迄今未能剜除,茲奸匪集團蛀蝕地方綱紀,頃年更有滋蔓外擴之兆。中夜自思,每自念及其鐵腕下之千百生民,便感痛心難安,鮮能高枕。生為之人,天壽有時,孤縱忝為人君,亦難脫離此理。雖已日暮途窮,然欲於大去之前奮起殘力,以振國風,際茲特命關中參將凌萬國蟄伏秦關賊窟,忍辱負重,為我國作軒轅奸匪集團之內應,望指日可將之連根拔起,還我地方清明,好讓皇恩遍及秦關地域,潤澤一方百姓。大業維艱,孤以重托委之,願將軍時刻國義銘心,不辱使命,早日告厥成功。天啟十四年九月十三,澄溪親擬。
馬成憲細細讀著這封密詔,才知道擬定這道密詔之君王竟是顏武帝司馬大川之生父,黌帝司馬澄溪,亦即是司馬晨的祖父了。他細細檢查了璽印,確認紋路色澤無誤,確是大禛君王的圖章,不禁心神激蕩。他抬起頭來,正好聽得那叫作凌萬國的參將在屋外大聲道:‘諸位手足同濟,凌某人一時噩夢侵擾,以至夢囈中鬼哭神嚎,驚擾了諸位大駕,實在抱歉,凌某心知眾兄弟教務繁雜,眼下更有重任在身,實在不敢再行添煩,諸位這便去吧。’
凌萬國似乎在教中頗為吃得開,馬成憲只聽那幫黑衣教眾客客氣氣的跟他請安問好,竟無一懷疑他話裡的真偽,便相繼離去。
馬成憲聽得腳步聲漸漸稀落,終至寂然,這才帶著那密詔跑回前堂,只見凌萬國回到屋內,一臉氣定神閒,竟面不紅氣不喘的對剛才差點東窗事發的險象絲毫不以為意。
馬成憲把密詔交到方滿華手裡,凌萬國似乎猜到馬成憲有很多事情要問,便打住了他的話頭,主動道:‘不錯,如你所見,凌某表面上為天仙派的電系長老,暗裡卻實為先帝秘密指派到此狼虎之地的暗探。’說到這裡卻歎了口氣,慨然道:‘只是這道遺詔並無昭告天下,是以便連當今聖上顏武帝也不知此事,在這裡待了幾年後,不知怎的,我竟跟隱伏秦關的朝廷接頭人失了聯繫,這些年來空自截獲了派中不少密信,卻無法通報朝廷加以作為,也可算是無能之至。’說著仰天長歎,似乎甚感可惜。
馬成憲乍聞天仙派中竟伏得朝中正義之士,不禁喜動顏色,絲毫沒在意軒轅崑便在此處,正扣著軒轅崑的方滿華也已看過密詔,聽得凌萬國無所顧忌的侃侃而談,不禁驚道:‘哎呀,凌將軍,軒轅崑這廝就在這裡,你怎麼能當著他的面把這些都抖將出來呢?’
卻聽凌萬國滿不在乎的道:‘打從我對剛才那些人隱瞞你們的行蹤時,便已是一條不歸之路。這廝既然一切都看在眼內,事已至此,我也無法在此地繼續潛伏,但我想這經年累月的滲透打聽,也足夠讓日後討伐天仙派的義軍打一場大勝仗。’說罷向震驚不已的軒轅崑一聲冷笑,仿佛這些年來自己的刻意求工經營終將迎來修成正果的一天了。
方滿華聽到這裡,忙不迭的在軒轅崑身上諸般大穴補上幾下重手,把已然緊閉的穴道再牢牢封上幾重,使得他一根指頭也不能動彈。他生怕軒轅崑潛心運勁衝破穴道奪門逃走,把這電系長老的真實身份外洩出去,直至拿過一條大麻繩把他五花大綁之後,才稍稍放下心來。
馬成憲在這段短時間裡心情也是大起大落,半晌前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卻在半晌後全身而退不止,還有了凌萬國這意外收穫,饒是他歷經大風大浪,也覺有點吃不消。他想到子時將屆,當下連忙把顏武帝駕崩、邵厝山叛變、蜀興軍進犯禛境、瘟疫肆虐、司馬晨遭擒等諸般大事快速的跟凌萬國說了一遍。
凌萬國只聽得合不攏嘴,直聽到司馬晨眼下便要率兵討邵,回天府繼任皇位後,才急忙打斷馬成憲的話頭道:‘殿下國計遠大,咱們作臣子的自當鼎力從旁輔助,但當務之急莫過於把殿下救出,眼下軒轅鳳南下邊境,他的兒子在我們手中,天仙派軒轅氏以下數風火雷電四大長老輩分最高,眼下火系長老從缺,咱們只消把風系長老閆蜀山和雷系長老祝舒悠解決了,一切當可迎刃而解。’說著一馬當先跑了出去,直奔被閆蜀山重重包圍的少主府去。
二人負著軒轅崑緊跟在後,待三人跑近少主府後,便見到閆蜀山跟祝舒悠門前對峙的一幕,及後閆蜀山因對祝舒悠起疑而把他跟司馬晨關在同一處地牢裡等一連串事情,三人都躲在暗角處看得明白。
凌萬國嘴邊揚起一抹冷笑,沒想到這二人不愁他們對付,便當先自相內訌起來,祝舒悠既為閆蜀山所扳倒,如此一來,三人在天仙派中要對付之人便只剩下閆蜀山一個了。
凌萬國抬頭看天,捏指一算,算得此刻距離子時只剩下兩三炷香的時間,三人看著彼此,都是一般的心思:這晚以來在秦關的種種事端終將有所了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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