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柳墨清與小弟子們行將起程,師徒倆與靈船眾妖到了甲板送行。
韓歛始終愁眉不展,與柳墨清上演起十八相送,那金翅鳥雖已展翼起飛,卻仍跟在靈船旁殷殷道別。
一炷香時間過後,甚霄塵終於忍無可忍,罵道:「你既這般捨不得,何不乾脆跟了去?師尊在這吹風吹得夠久了,你要滾趕緊滾!」
韓歛眨了眨有些發腫的眼,恍然大悟道:「也對……我怎麼就沒想到呢?但我還得留在船上伺候師尊才是……」
甚霄塵白了他一眼,道:「你當我死了?再說靈船上全是那狐狸的手下,誰敢不好生伺候著?快滾罷。」
韓歛聽罷,二話不說御劍追了上去,喊著「阿清」投入柳墨清的懷抱,這才總算破涕為笑,回頭招手道:「師尊!二師兄!幾日後榮錦城見!」
封璐莞爾一笑,也朝他招了招手,一面低聲打趣道:「這算是兒大不中留?還是早日給他們辦結道大典才像話。」
甚霄塵挑起眉道:「師尊不必操這份心,那隻狐狸早就安排得明明白白了。方才老五追上去時,他分明是一副如願以償的神情,想來是刻意演了這麼一齣,只等老五想明白。」
封璐瞥了他一眼,笑道:「我倒覺得他笑得真誠,雖說用了點心機,卻還是對小五兒十分用心。」
甚霄塵不以為然地哼了聲,心底卻道:總算把那兩個礙事的送走了,即便柳墨清是抱持「討好岳丈」的心思在招待,他還是覺得柳墨清獻殷勤的模樣無比礙眼。
然而沒出半日,甚霄塵便有些後悔了。柳墨清一走,小妖們愈發沒了顧忌,二人所到之處,總會引來無數好奇的目光,過了幾日後,更有小妖主動上前攀談,封璐自然不會拒絕,便耐心地一一與牠們談話。
更甚者,還有幾名膽子大的小妖,竟開口請求封璐撫摸牠們的真身,讓牠們沾點仙氣,以便早日化形。
甚霄塵咬牙切齒道:「你們閣主不是大妖嗎,平時怎麼不找他去?」
小妖瑟縮了下,恭謹答道:「我等敬畏閣主,不敢造次。」
甚霄塵臉黑得好似鍋底,皮笑肉不笑道:「那我呢?怎麼不找我沾仙氣?」
小妖支支吾吾道:「您……比閣主還要嚇人,還、還、還是不要了罷。」
甚霄塵佯作發怒,故意踱了跺腳,眾小妖登時一哄而散。然而這般景象一日總得上演數回,更別提蓮生不時會穿著一身新衣來獻寶,甚霄塵不堪其擾,封璐卻往往一笑而過,反倒覺得還挺熱鬧。
然而甚霄塵千防萬防,卻也還是有攔不住的時候,便是他每日熬藥之時。雖說舊藥方已收效甚微,甚霄塵卻仍想盡力一試,可他又不想讓藥味薰著封璐,因此每日都會去灶間熬藥。
封璐便會趁機研讀某些不可言說的功法……先前他遊歷人間時,曾偶然獲取幾部雙修功法,卻都只隨便往儲物袋一塞,從未提起興趣去看。然而近日他與徒兒日益親密,總隱隱覺得少了些什麼,可又說不上來,這才驚覺自己對情事知之甚少,只得想方設法彌補不足。
是日,他正鑽研著某本功法,神識卻忽然被觸動,便見一大塊陰影落到書上,回頭一看,原是蓮生腰間纏上了長長的布帛,正吊掛在窗外隨風晃呀晃,一面壓低了聲朝他喚道:「封璐!」
封璐立即闔上雙修功法,訝異道:「你怎麼會在這?」
蓮生道:「姐姐們說,要與你親近就得先做你的朋友,陪你談天解悶,我見你那小道侶這時辰都會離開一陣,便趁此時來尋你了!」
封璐將他上下打量了一遍。蓮生在遭到小妖們多番嘲笑後,似乎花了些功夫自省,就此擺脫了粉裙,眼下他便穿著一襲翠色長袍,雖說衣襬仍繡上了五彩小花,活像把喧鬧的春日穿在身上,卻還是合襯了許多。
若他能不要掛在窗外就更好了,封璐哭笑不得地心道。他無奈一笑,問道:「你可要進屋?」
蓮生搖頭道:「不了,我就待在這,要逃跑也便捷。」一面說著,他自袖中掏出一張字條,偷覷一眼後問道:「請問,為何你那小道侶這時總是不在呢?你們可是吵架了?」
封璐答道:「他去為我熬藥了,所以不在。」
蓮生抬起頭,疑惑道:「熬藥?難道不能在這熬嗎?」
封璐道:「他怕薰得滿屋子都是藥味,便去了灶間。」
蓮生依然不解地指了指窗戶,又道:「你們這間屋子並非無窗,施術引風便了了,哪裡怕什麼藥味,他莫不是藉故在躲你罷?」
他這話雖說得無心,封璐卻心頭一震,可他還未能深思,蓮生卻又道:「而且實在不該呀,難道你還沒用上我的花籽嗎?否則何需再服靈藥?」
封璐回過神來,答道:「霄塵想再試試之前的方子,且他不願讓我犯險,便暫且沒有用上了。」
蓮生輕輕撇嘴,道:「好罷。等你用了,便知我是真心勸你的。」他又低頭看了看小紙條,喃喃道:「要這麼多鋪墊做什麼,我看還是直接問……封璐,為何你好像不大喜歡我呢?」
封璐險些嗆著,暗自平復了一會方道:「何來此問?」
蓮生伸手在空中胡亂比劃,一面道:「你看著你那小道侶時,總是笑意盈盈,和注視旁人時不同,他也是這麼看著你的……你就不能也和我試一試嗎?」
封璐困惑地眨了眨眼,最終還是屈服於蓮生期盼的目光,十分勉強地追問道:「試什麼?」
蓮生中氣十足地握拳道:「雙修!」
此言一出,艙房上頭立刻起了一陣騷動,封璐無奈地裝作沒聽見,深深吐氣又吸氣,方道:「你當真明白『道侶』的涵義嗎?」
蓮生重重頷首,道:「不就是個名份嗎,我沒有要名份,我只想──」
上頭驟然傳出一陣女妖的咳嗽聲,蓮生困惑地頓了頓,眼珠朝上轉去,封璐也趁機趕緊接話,以免他又吐出驚世駭俗之語,道:「蓮生啊,雙修是兩情相悅才能做的事,怎可如此輕易提起呢?」
蓮生偏頭道:「可是不做的話,又如何知道何謂『愛慕』呢?人界的諸多話本裡頭,不也都寫著美豔女妖看上書生,便與他春風一度,因此生情嗎?」
封璐無語片刻,方道:「你在哪看的話本?」
蓮生卻頓了頓,道:「我也不知,依稀有這般印象罷了……許是在夢裡看的?」
封璐聞言,心情更加複雜了。他猜蓮生時常掛在嘴邊的「夢」,其實與他梳理記憶時接獲的「信」一樣,都是避開天道悄悄遞來的消息,而有本事做到這一點的,自然只有已飛昇的仙人。
封璐心中暗道:究竟是哪位這般喪心病狂,竟然給小花妖看豔情話本?到底是何居心?
然而即便事態離奇,封璐卻也是帶大了幾個徒弟的人,什麼場面沒見過?便循循善誘道:「既然只是夢,你便不用太過較真,說不準那是你還未化形之時,曾有誰唸話本給你聽見罷了。你去問問纖婗她們,便知妖族並不會這般談情說愛,你所說的情形只是為了採補精氣,而非出於愛慕之情。」
蓮生揚起眉,訝然道:「當真嗎?」
上頭又傳來一陣嘻笑聲,接著女妖們七嘴八舌道:「男子精氣可是大補之物」、「幾百年沒幹這勾當了,還真是懷念」、「可惜閣主不讓我們禍害凡人啦,可憐見的,我等成天奔波,哪來你情我願的愛人,本姑娘都多久沒開葷了」。
蓮生愣愣聽完,才略為懊惱地道:「好罷,看來竟是我唐突了,抱歉。」
封璐見他誠心致歉,也覺得沒什麼可同他計較的,便道:「無事,你化形未久,自然有許多事不懂,只是往後這些雙修不雙修的話,可別輕易與旁人說了。」
蓮生立刻雙眸一亮,道:「我知道,所以我只對你說,姐姐她們都說你是好人,不會生氣的。」
話音未散,房門便忽地被一股勁風震開,門後之人喝道:「好啊,我就想是哪來的小妖精,竟敢闖入屋內打擾師尊,果然是你!你又來做什麼?」
甚霄塵雖然死死瞪著蓮生,手裡的藥碗卻也端得穩當,只是他捏得指節發白,讓人生怕他會將藥碗捏碎。
蓮生卻只愣了一愣,便抬起雙手一擺,懸空的身子也跟著晃了晃,一面道:「我是替幾位姐姐送東西過來的。」說著,他伸手接住從上頭緩緩飄落的玉簡,遞給封璐後又道:「姐姐們說,此物妙用無窮,比你看的古老功法要強上許多,還請笑納。」
封璐迅速用神識掃過,只見那玉簡中滿是春宮圖,畫中人千姿百態、花樣百出不說,還全都是畫的男子,不禁渾身一僵,面上發燙,卻又不敢顯露出來,只得假作鎮定收起了玉簡和功法,道:「多謝,物品既已送到,你便可以回去了罷?」
甚霄塵卻已快步走來,皺眉問道:「什麼典籍?為何師尊未曾向我提過?可是神魂有恙?」
封璐雖然已將東西塞進儲物袋裡了,但這只儲物袋本就屬於甚霄塵,只得又將儲物袋收進袖中,輕咳一聲道:「沒什麼,我閒來無事,胡亂看起以往收來的功法罷了。」
甚霄塵對他熟悉無比,哪裡不知他此刻心中有鬼,偏偏蓮生還正吊在窗外看熱鬧,讓他心底更不是滋味,卻又不想讓外人瞧出來,這令他既惱火又有些難過──師尊究竟瞞了他什麼?還有什麼是他不能知道的?
封璐見他這般神色,立刻知道壞事了,便想不如就把儲物袋交出去罷,丟臉有什麼,讓徒兒難過才是大事!
然而封璐還未付諸實行,靈船便稀罕地顛了一下,甚霄塵連忙把藥碗護住。
窗外的蓮生卻沒這般好運了,他一頭磕上了窗框,額上和鼻頭都浮起紅印,惹得蜘蛛妖姐妹連聲驚呼。
蓮生卻只摸了摸自己的臉,想來這是他妖生頭一回知道「疼」,竟也沒有什麼不滿,反倒露出驚奇的神色。
纖婗高聲罵道:「怎麼回事?今日順風,當班的也都是老鳥妖了,怎麼還晃了這麼一下?一個個就知道偷懶懈怠的──」
她話還未說完,靈船卻又猛烈晃了起來。封璐早已有了防備,並指往那藥碗上一點將藥汁凝住,接著便牽住了甚霄塵,望向窗外肅然道:「這並非尋常風勢,而是──」
蓮生雙手緊攀著窗框,淡然接話道:「平地起陰風,必有怨魂出,卻不知是誰造的孽了。」說罷,船頭便出現一枚碩大的荷花印,落成一道屏障,將那詭異陰風擋開,船體立時恢復平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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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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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璐:闔家團圓!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7z01eA4jmt
霄塵:龍騰四海。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1X9EFBr9lJ
蓮生:花開富貴!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L4c4YMpaX
龍年行大運,好運龍總來!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loMlkgSh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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