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區南門處,袁翰卿正自焦急,忽見一騎自北而南馳到南門城下,停在了她的旁邊,馬上那人跟天仙派教眾一樣盡皆一身黑衣勁裝,只見那人勒馬停定後並無半刻耽擱,筆直從馬背上縱身躍起,那些城頭上的官兵似乎認得此人,早在那人縱馬馳近時,便已從城頭拋下繩索,那人輕功也確實不凡,只見他躍起之處跟城墻也有著好幾丈遠,但他一個起落間便緊緊抓住垂下來的繩索,游繩而上。
袁翰卿只見那人三兩下間便已攀上城頭,走到一名官兵身旁,從懷中掏出一個紙團,塞在那官兵的手心中,及後更沒在城頭上停留半分,又自沿路折返,翻身上馬,撥轉馬頭,揚長而去。整個過程由馳近至遠去不過須臾間,期間此人雙目全程看著地面,並無跟眾人照過相,是以此人雖兩度經過袁翰卿身旁,但她卻全然看不見此人容貌,只是從此人的行徑猜出他該是天仙派內負責傳訊之人,卻不知那紙團上寫了些什麼?
只見那官兵瞇著一雙鼠眼讀著紙上的內容,半晌後忽然睜大了雙眼,一時看看手上的紙條,一會兒又看看城下的袁翰卿,臉上浮現出一派濃烈的敵意,不知出了什麼變卦。
袁翰卿鑒貌辨色,知道紙條上的內容跟自己一行人定然大有關係,而且消息不祥當可斷言,待那官兵看罷紙條後,袁翰卿忙問端的,那官兵哼了一聲,把紙條揉成一團後,便朝她拋下,及後更不回頭,轉身便往城外一邊走了開去,把不知所以的袁翰卿擱在了原地。
袁翰卿匆忙上前拾起那紙團,她帶著滿腹狐疑的把紙團攤開,只見上面寫道:
君盛我兄惠鑒:
奉我教教主諭,關內生變,禛軍誤判總舵防守空虛,竟跳樑走險悍然向我教地界大舉進犯。我教手足雖咸為忠勇之徒,然若以眼下人力與匪軍頡頏,手足們縱有身許聖教之心,卻無以一當百之力。教主尊人感念秦關百姓生計艱鉅,不忍生民再受戰火之摧殘,匪軍之荼毒,為秦關基業計,為信仰大義計,痛徹思量下,惟有鎖關一途,以堅壁清野之策跟匪軍作殊死之戰鬥,方能解民之倒懸。現命秦關關主桂香笙向蟄伏匪軍中之手足下達緊閉四方城門之諭令,是為關門打狗之役也。
君盛兄鎮守南門,宜和應教主尊人諭,莫讓匪軍乘機竄逃關外,乃至功虧一簣,唯盼 兄盡其在我,不甘人後,以一朝去我教百年之外侮。兄深明大義,必能體察教主之苦心,際茲危急存亡之秋,信上肺腑之言,不過百一,實不能盡書,若此戰終能竟功,則不枉我教人人為大業犬馬馳驅,香笙經年忝居關主一位,亦與有榮焉矣。
不材
愚弟 桂香笙 謹啟
袁翰卿一邊讀著紙條,汗水一邊涔涔而下,說時遲那時快,只聽腳步聲繁雜細碎,近百名身穿紅黑相間甲胄的秦關士兵彎弓搭箭的跑上了城頭,正對準她蓄勢待發。
嗖的一聲戳破了此間肅殺的氛圍,一枚羽箭筆直飛向袁翰卿胸口,危急中她急牽馬韁,連人帶馬騰起了丈許,羽箭便從馬腹下掠過。
袁翰卿哪敢再行逗留?忙撥轉馬頭,自來路飛奔逃去。
如此沒命價的疾馳,頃刻間袁翰卿便已迎上了義軍的大隊,官羿見她衣衫不整頭髮凌亂的回來,已知合縱天仙派之計不通,他雖不明所以,但見生路已絕,也不禁絕望起來。
千里之外,天府。
暗淡的掖庭地牢中,一人巍顫顫的扶著石壁站起,一拐一拐的向甬道盡頭的光明處走去。
這人正是當朝左相國譚伯淵,昨天護國公馬韓承灑下毒粉,跟效忠邵厝山的龐追日同歸於盡,前者重傷而亡,後者受感染成為活尸,但兩人都忽略了地上奄奄一息的譚伯淵,他雖中了玄壇落紅手印,但仗著多年來的修為,總算吊著一口氣沒有死透,待龐追日跟他從牢裡放出來的瘋子奔著光亮遠去後,便耗盡僅餘的真力站起,去完成他作為左相國最後的一個使命。
那條不過數十丈長的甬道,他足足走了一整個夜晚,直到第二天破曉,才抵達通往上面的石級的末端,他四肢並用的一級級爬上來,待得爬到只剩下最後一級時,卻竭盡所有力氣,四肢一軟,便如一個滾地葫蘆般從石級的最高處滾了下去。
譚伯淵被石級的突出處不斷撞擊,待跌勢止住,低頭一看,只見四肢盡皆一片瘀青,額頭濕淋淋的一片,估計也已撞破了,他忍著全身劇烈痛楚,看向上方可望而不可即的長廊,咬緊牙關的又爬了上去。
隨著譚伯淵身上的氣力一絲一絲的離身而去,他只覺眼前的小小石級便如一道天塹,萬般不能逾越,然而他身為國家的左相國,尚有未完成之事,不甘就此葬身於不見天日的地牢中,二度攀登的他口中爆出痛苦的怒吼,直費了小半個時辰後,以偌大願力,終於在快要再度掉下去的前一刻踏上了石級的最高點。
他攤在石級的頂端處大口大口的喘息著,只覺自己整副骨頭便要散開來似的,此時他胸口中掌處有如千百把小刀在亂刺亂鑽,他嘗試運功把痛楚強行壓下,才搬運了半個周天,驀地喉頭一甜,哇的一聲,嘔出一口鮮血。
他見天已大白,說不定宮裡的人沒多久便會察覺他的行蹤,他顧不得自己渾身浴血,不敢在該處再作停留,當下勉力撐起身子靠在通往外頭長廊的門後,傾聽到外間沒有活人走動的聲響後,才歪歪倒倒的摸著墻身轉了出來。
他拖著顢頇的步伐吃力的向前邁開步子,他一路走來,在長廊沿路上留下一道斑駁的血污,這掖庭中既然關著他的政敵,他自然於此處的地形極為熟悉。他數著沿路途徑的房間,在走到離地牢入口第二十七間廂房後,便毫不猶豫的以身撞開那道虛掩的房門。
譚伯淵的視覺頓時切換到一間明窗淨几的書房,看樣子房間該是有宮裡別處的人時常拂拭打掃,他一個跟頭倒在角落裡一張小小書桌上,從旁邊拿過一套文房四寶,使勁抬起顫抖不已的右手,在一張發黃的信箋上開始努力地寫起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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