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被夏洛特強逼帶上手提電話後,我終於離開房間,並踏出家門。相隔五天,總算呼吸到外面的新鮮空氣。
中午的街道上沒有很多人,安靜得彷彿沒有人在似的;馬路兩旁一如以往地泊滿私家車,銀色、紅色等,甚麼顏色都有;太陽高高懸掛,藍天未被雲層遮蓋,一切都平凡無奇,跟平時一樣,但就是這份平凡,令我格外安心。
兩個月沒有回來,這裏的一切依然沒變。
七月安迪返回利茲的家後,我在八月末被魔法協會召到倫敦,進行定期的報告,以及處理他們交給我的委託,一直到五天前才回到雪菲爾的屋裏。相隔兩個月,這裏一切如常,要不是大樹開始落葉,我會不禁懷疑自己是否其實沒有離開過。
聽說在世界的另一端,有些城市改變得很快,一個地區不過半年,已經可以換上截然不同的新面貌,但在雪菲爾卻不會。我住在克魯克斯摩的這個家已經有三十餘年了,除了身邊房屋的住客變成了學生為主、泊在門外的車款有所改變外,景觀上幾乎一點都沒變。路口的那棵樹仍然健康地茁壯成長着,屋後的克魯克斯谷公園沒有被填平,公園裏的櫻花樹依舊會在每年春天準時盛開,而公園不遠處的雪菲爾大學文塔──一幢四面都是玻璃,以淡藍為主色,有着現代主義建築風格的教學大樓,一直高高聳立至今。改變是有的,但步伐很緩慢,是讓人能夠徐徐習慣的速度,非常適合喜愛慢速度的人,例如我。
對於我,時間的流動是一種衝擊。對於停頓的個體來說,一切的流動,無論大與小,都實實在在地彰顯着兩者的差別,也時時刻刻地提醒着我和他人的差異。這些年間,我早已習慣了這種差異,但習慣不等於不會有感覺。每次實感到「認識的環境改變了」時,心靈都感到大小衝擊。在速度和改變都很快的城市,例如倫敦,時間的流動是十分明顯的,我時時刻刻都接受着衝擊;但在雪菲爾,我可以安靜地過生活,衝擊依然會有,但來得很慢,是個我能夠適應的速度。
這就是為甚麼我選擇搬來雪菲爾,在不需要待在倫敦的日子時一定會住在這裏的原因。而在這百多年間,我在倫敦以外的主要居所都選在一些步伐比較慢的地方,例如英格蘭和威爾斯的一些村莊、蘇格蘭高地,甚至一些離島,例如大不列顛島與愛爾蘭島之間的萌島、英國西南部康瓦爾郡對開的錫利群島等也曾經居住過一段時間。
一不小心又把話題帶遠了。難得在無所事事能夠散步的日子遇上美好藍天,不如拋開一切沉重的事,靜心享受當下吧。
離開家門後,我往左方走去,不消半分鐘的時間便來到一個路口。平時我前往超市購物時都會在這裏轉左,但今天,我選擇轉右。
其實離家五分鐘步程的位置就有一間英伯瑞超市,我平時都是到那裏採購食物和日用品的,但今天難得外出,不到三十分鐘便回家,也太浪費我花了一整個小時才願意離開睡房的努力了!所以我今天決定到遠一點的特易購超市去。那裏的規模比較大,而且跟家附近的英伯瑞超市相比,貨品選擇比較多,能買的東西自然也多了。加上在那間特易購超市裏,連盆栽種子等都能夠買到,或許待會我會見到一些適合的花草,可以買來裝飾一下後花園呢。
我只是說笑而已,畢竟快要入冬了,誰還要種花啊。除非是雪蓮花、山茶花等在冬季盛開的花,但這些在我的後花園裏都已經有一席位了。
轉右過後,我走了幾步路後便橫過馬路,到達一個被雜草圍繞的綠鐵欄面前。鐵欄是開着的,我走進去,進到一條兩旁都是大樹,而且滿地枯葉的小路。在樹林間走了大約五分鐘,一片巨大的綠油油草地便映在眼前。
這裏是雪菲爾的其中一個公園──黃松。
黃松其實不是一個公園,而是開放空間,但在很多人心目中,例如我,都覺得她跟一個公園沒甚麼分別。這裏的最大特色是一片非常巨大的草地。草地上甚麼都沒有,你可以在上面踢足球、打羽毛球,跟朋友打棒球,又或野餐,甚麼都可以。這裏不時還會舉辦一些音樂演出,我未曾見識過,但據說有很多人會前來觀看,氣氛十分熱烈。
我一路沿着劃好的道路往下走,往黃松的另一端走去。沿途看見不少人在野餐、玩球類運動,也有不少人坐在草地上閱讀書本,或者單純躺在草地上仰睡,享受秋日溫柔的微風和溫煦的陽光。
果然,只要有藍天和陽光,大家都會想出來草地坐坐呢。
我輕輕一笑,有點想加入他們,在草地上睡個慵懶午覺。但正當我要坐在草地上時,腦海突然閃過夏洛特那惱怒的臉,頓時打消了念頭。
她還在家中等着我的。要是我不小心睡過頭,被她抓到的話,下次就不知道該做甚麼來賠罪了……
一想到這裏,我下意識加快腳步,花了約十分鐘,便到達黃松另一端的出口。再走了約五分鐘的路後,目的地「特易購大賣場」便出現在我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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