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後不久,見工作處理得差不多,彌敦便梳洗就寢。晚上沒有任何異樣的聲響把他吵醒,他一直安睡到翌日早晨,在鬧鐘響起之前便已睜開眼睛。
跟昨天一樣,早餐時間時,整個餐廳裡只有他一人。彌敦感知了一下,旅館裡除了兩個人之外,就再感知不到其他的人類氣息。一個是在前台和餐廳之間不停來回,像是在監視他的旅館老闆,另一個則是在房間睡覺的威廉。離開旅館後,他依照昨晚從網上找到的資料,跟著手機上的地圖,穿過仍然被濃霧籠罩的烏都米爾,一直往東北方走去,不久後,便到達一所墓園。
這所墓園距離烏都米爾的村莊邊界約五分鐘路程。天色昏暗,未過中午,天空就已經灰暗得跟入夜一樣,強風把草吹得沙沙作響,呼嘯的風聲猶如女妖的哀慟,站在墓園的入口,彌敦感覺這裡很陰森,但他沒有害怕,毫不猶豫地打開圍欄,踏步進去。
放眼望去,墓園雜亂無章,灰黑的石頭墓碑橫七豎八地插在地上,而且雜草叢生,全都長得差不多有半個人那麼高,看來很久沒有人前來打理。一座歌德式教堂矗立在墓園的盡頭,她看似宏偉,但走近細看,會發現外牆殘缺不堪,有許多磚頭剝落,本應如萬花筒般華麗的花窗玻璃全都消失不見,只剩下鐵框,內裡更為慘重,所有木椅都已破爛,幾乎沒有一件傢俱和擺設是完整的,只剩祭壇上的大理石桌,以及插在桌上的十字架完好無缺。
哼,徒具外表的教堂,要怎樣保護安睡在這裡的人?彌敦忍不住訕笑,但不過一瞬間,他的腦海便閃過昨天那老伯所說過的話。要是烏都米爾的人真的都得到了湖中仙女的祝福,那麼這座教堂不過是裝飾,破爛成怎樣也沒有關係,不會有人管。
彌敦在教堂外只看了一眼,便轉身回到墓園去。
昨晚他在網上搜索資料時,在航空地圖上發現烏都米爾附近有一個屬於烏都米爾村民的墓園。他認為,如果二百年前的村民真的都變成鬼火,那麼一定能從死亡日子上看到些端倪;而且鬼火生性愛待在墓地附近,到墓園去的話,或者會找到它們的聚居地,或者它們經過或逗留的痕跡。
他走到墓碑面前,撥開煩人的雜草,仔細查看刻在上面的字。
「喬治‧泰勒,生於一七三九年,一八一二年歿。」
「斯圖爾特‧霍爾特,生於一七八四年,一八一二年歿。」
「羅斯‧巴羅,生於一七五二年,一八一二年歿。」
彌敦仔細查看,發現不只這三人,大多數的墓碑都來自二百多年前的,墓碑主人的出生日各有不同,但超過一半人的死亡年份都是一八一二年。
一八一二年……是那場導致滅村的瘟疫的發生年份嗎?彌敦第一時間想起烏都米爾滅村的原因。
他心感懷疑,再仔細查看,但沒能找到死亡年份遲於一八一二年的墓碑。他也嘗試用魔法感知那些沒有墓碑的石堆,看看能否像那些資深的神秘調查組員般,藉著探知土裡殘留的魔力得知死者的死亡時間,但可惜的是,雖然他在暗中探測氣息方面的能力不俗,卻在分析魔力或氣息的存在時間方面缺乏經驗。在石堆上畫下輔助感知的魔法陣,奮力感知和分析過後,彌敦只能勉強判斷石堆裡的屍體都是一百年或更早之前被埋葬的,至於屍體們是否在一八一二年,或者在一八一二年到鬼火出現的三年之間埋葬,就無法得知。
假設那些鬼火真的都是烏都米爾的村民化成,那麼他們都是在一八一二年的瘟疫期間死去後,化為鬼火的嗎?但不過是病死,這麼普通的死法,應該只會化為普通的鬼火才是。這裡的鬼火為何會有不滅的特性,而且會去吞噬別人的靈魂?
彌敦托著下巴沉思。他直覺覺得,關鍵一定在湖中仙女所給的祝福,以及那位書店老伯提及過的,特別的仲夏節。
調查完墓碑,接下來的就是尋找鬼火。可能因為現在是白天,鬼火通常只會在陰天或晚上才出現,所以彌敦沒法在墓園裡看見任何一隻鬼火。他用擅長的感知魔法搜索鬼火殘留下來的魔力,但找遍墓園的每一個角落,卻探測不到任何鬼火的魔力,連絲毫的殘留也沒有。
它們不在墓園居住的話,那麼會躲在哪裡?
彌敦的視線不期然地望向森林的方向,這時,一道不知從何而來的強風刮來,差點把他整個人吹到跌在地上。
這風該不會是甚麼警告吧?他頓時想起威廉睡下前的叮囑。
望向前方黑壓一片的森林,彌敦的身體忍不住發抖,兩晚前菲利普的火球在自己眼前出現時,全身感覺到的那份死亡恐懼頃刻在全身浮現。他預想到,要是自己單人匹馬進入森林,不幸與鬼火碰面的話,應該只有死亡的份。雖然他想證明自己,但在生死面前,會比較想優先保全自己的性命。
彌敦立刻打消了前往森林的念頭,拉緊外衣,轉身離開墓園。
對了,這裡葬著的都是百多年前的人,那麼這六十多年來搬進烏都米爾的人呢?他們現在都在哪裡?
彌敦頓時想起菲利普‧馬賽,心頭頃刻閃過一道寒意,有不祥的預感。
去完墓園,彌敦今天預定的調查也就結束。他回到烏都米爾,在麵包店買了兩個麵包,順便跟年約四十的老闆娘閒聊了兩句。老闆娘儼然一副不知道村裡不見了一半人的樣子,並跟書店老伯一樣,問了彌敦是否特意前來參加仲夏節。彌敦不動聲色,順著她的話回應,但離開麵包店後卻特意躲到附近的後巷,暗中監視麵包店,確認它不會像昨天那間書店一樣無故消失後才離開。
回到旅館後,天還亮著,他把今天得到的線索悉數打進文件,並完成了幾份上班經由電郵交託的緊急工作後,便坐到沙發上,閱讀昨天買回來的掃描本,打發時間。
「……唔。」
房間的無聲環境令彌敦感到平靜,他十分享受,但未幾,一陣微弱的呻吟聲突然傳出,打破了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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