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我和威廉的室友關係進展,出乎意料之外,緩慢得令人失望。
那天早上見過威廉之後,我有接近半個星期再沒有見過他。
在那些日子裡,雖然我有出門購物,但大多數時間都待在房間裡收拾,以及玩電子遊戲。我的房間就在樓梯口旁邊,要是有人在樓梯上行走,一定會聽得見。但奇怪的是,這幾天房外一點聲音都沒有傳出,屋內所有聲音都是我製造出來的,彷彿只有我一個人住在這幢房子裡,室友從來都沒有出現過,幾天前的事只是我的幻覺,或者我在夢境裡而不自知。
我曾經懷疑過,威廉是不是剛巧都在我睡覺,或者外出的時間離開房間,所以我倆才一直沒有再碰面。但客廳和廚房的東西都沒有移動過,別說是我放了三天忘了洗的平底鍋,就連廚房裡一些看起來應該是屬於威廉的餐具、杯碟等位置都沒有動過,一個人就算如何喜愛整齊,也不會要令所有東西還原至一分一毫,甚至一毫米也沒有動過的模樣。我偷偷地把威廉的其中一隻杯放到別處,看看他會否放回原位,結果那隻杯一直沒有動,沒有回到本來的位置,也沒有被用。也就是說,也許威廉在那些日子完全沒去過廚房。
我明白,有些人喜歡整天留在房間,鮮少出門,我也是這樣的一個人啊!但總沒可能連續幾天都留在房間不出外吧?雖然我能夠整天留在房間,但每當肚子呼喊時,還是要離開安樂窩,到廚房準備一日三餐,以及泡茶喝水,他也應該一樣吧?他不會是在房間裡放了電熱水壺,又或小型冰箱和微波爐,所以就算足不出戶,也不會餓死渴死?
萬千個可能想法在我的腦海裡衝撞,當時的我就像一個遇上世紀難題的研究生一樣,興致勃勃,急不及待想要解開謎底。我每天都細心留意屋裡的所有動靜,留意威廉何時會出現,也曾經想過到他的房間敲門關心一下,但害怕這麼主動的舉動會大大嚇到他,因此作罷。
就在我快要放棄觀察,甚至開始懷疑起自己看到的其實是幻覺時,威廉又突然出現了。
那天我正一個人專心地在廚房烹飪,煮自己最喜愛的肉醬意粉。我正在鍋裡把免治牛肉和其他材料攪拌在一起,同時開心地哼著歌,完全留意不到身後有一個身影正悄悄接近,想取去放在料理台上的瓷杯。
「是誰!」背部被碰到的一刻,我立刻敏感地感應到,並轉過身來。一看到來者是誰,登時雙眼睜大,一臉驚訝:「威廉?你下來了?」
「呃……嗯。」穿著寬鬆衛衣的威廉似乎被我的反應嚇到,後退到兩步定的牆邊。他搓揉著頭,眼神閃縮,但嘴上仍掛著微笑地道歉:「抱歉,嚇到你了。」
「我才該道歉,剛才不是有心的,只是我平時對身邊的動靜比較敏感。沒嚇到你吧?」我連忙把火調成細火,並放下攪拌用的湯勺,轉身向他道歉。
天啊,我在心裡怪責自己。難得終於見到他,就差點因為我的過大反應而搞垮了!
「還好,沒事。」威廉輕輕搖頭,微微向上揚的嘴角看起來放鬆了些許。
「你……這幾天還好嗎?一直沒怎麼見到你。一直都在房間嗎?」既然見到了人,我立刻抓住機會問。
威廉輕輕點頭:「有外出過的,但主要是待在房間沒錯。」
「是這樣啊……那就好,我正擔心你有甚麼事呢。」真的是這樣嗎?我心裡的疑惑沒有散去,但畢竟現在跟威廉的關係不熟,不好意思追問,就暫時先當是這回事吧。
「沒事的,謝謝關心。」威廉有禮地回應。這時我才發覺,從第一次跟他說話開始,他的對答一直都很有禮貌,聽起來有點像那些大好人家出身的上流紳士。有禮固然是好,但優美的詞彙同時會在人之間築起一層無形隔閡,就像現在我所感覺到的一樣。
如果我們關係熟絡了些,那麼他會否卸下這道隔板?
「你來拿東西嗎?」我嘗試開展話題。
「我只是想來拿杯子的,」威廉小心翼翼地上前,取去在料理台上的雪白瓷杯,然後便慢慢離去。「不打擾你了。」
「……慢著!」眼見好不容易得來的相識機會又要這麼快便結束,我靈機一動,立刻轉身,把快要離開客廳門口的威廉叫住。
威廉緩緩轉身,有禮地笑著問道:「有甚麼事嗎?」
「你……有興趣一起吃晚飯嗎?」說時,我指向那鍋弄到一半的肉醬。「我在做肉醬意粉,還有一個多小時便完成的了。」
「這樣麻煩你好像不太好,好意心領了。」威廉輕輕搖頭,笑著婉拒。
但我沒有就此放棄:「我本來就多煮了些份量,沒有麻煩到的。」
「但真的不用了,待下次吧。」威廉再次搖頭。
「我的肉醬意粉跟外面那些完全不同的,敢打包票,超級好吃!就當是嘗一口,或者幫我清掉多煮了的份量,好嗎?」平時要是被他人拒絕兩次,我會選擇就此放棄,不會勉強他人;但今天我鼓起勇氣,嘗試一反習慣,帶些強勢地要把人留下。
威廉望著我,眼神猶疑;我也看著他,眼神堅定不移。二人四目交投,一句話都沒有說,空氣彷彿被凝固,氣氛十分可怕。
「……好吧,麻煩你了。」過了一會,威廉似是想通了甚麼,輕輕嘆了口氣,改變了主意,願意接受我的邀請。
太好了!媽媽,我成功了!
我立刻興高采烈地繼續完成菜式,而威廉是先回到房間,再拿著一本書回來,在客廳的沙發坐下靜心閱讀。期間我們沒有任何交談,直到意粉完成,我把食物端到飯桌去,他才緩緩起來,坐到我的對面,一起享用晚餐。
《威廉棉花糖》系列
繪師:橘子樂園
肉丸很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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