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彭里斯站後,威廉和彌敦便轉乘巴士,在崎嶇狹窄的山路上顛簸了兩小時,終於在下午四時多到達烏都米爾的村口。
村口左邊掛著一塊鐵牌,寫著「歡迎來到烏都米爾」,右邊則豎有一幅地圖詳細標誌附近一帶的道路,以及烏都米爾村內的地圖。不論是鐵牌,以及地圖,雖然有一些鐵鏽的痕跡,但看起來都很嶄新,似乎定期有人在打理。
威廉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地圖,便轉身繼續前進,速度之快令人懷疑他是否真的看清了甚麼。彌敦想要叫住他,但已經太遲。
放眼望去,烏都米爾跟一般的英國鄉村差不多,村莊以一條大道貫穿,大道兩旁全是兩層高的石磚房,整齊地排列在一起。灰白的石磚在陽光下顯得樸素,某些房屋的整面牆上長滿樹藤,綠藤在石頭之間的空隙紮根生長,滿溢而出,為房屋增添了一絲自然氣息。房屋之間的草叢都建了矮牆,不少草叢裡都種有茂密的大樹,大樹高聳堅挺,樹葉在下午陽光的照耀下反射出柔和的翠綠光芒,令人陪感舒適。
在人車共用的大道上走著,最吸引彌敦注意的是地上的碎石。雖然大道用水泥鋪好,但地上滿是沙石,每走兩步就會踏到一粒,為腳板帶來刺痛。他低頭看去,發現自己那雙閃亮的名貴皮鞋不知不覺間已沾滿灰塵,鞋尖附近還多了兩條刮痕,頓時不滿地「嘖」了一聲。
村莊人流不多,房屋大多關上了門,路上除了威廉和彌敦,就只有迎面而來的幾位村民。他們外貌都是普通的英國白人,身穿樸素的衛衣和長褲,看見兩位身穿正式西裝,與周遭環境完全格格不入的紳士出現,只是像留意到奇人般看了兩眼,便移開視線,沒有更多的表示。
明明在村莊附近的森林裡發生了數宗旅客失蹤死亡案件,但村莊看起來沒有被影響,彌敦心想。
周遭環境十分寧靜,沒有人聲,只有雀鳥悅耳的歌聲,以及微風吹拂的沙沙聲響。威廉一直走在彌敦的前面,從他臉上的笑容看來,似是很享受這裡的風景。二人沿著村莊的大道一直走,走過一條搭在河川上的小石橋,再過兩分鐘後,眼前便出現了一個旅館的掛牌。
那是烏都米爾唯一一間旅館「妖精之屋 (Fae)」,五位失蹤的行山客裡,其中兩位都曾在此旅館下塌。旅館的掛牌上寫著仍有空房,威廉指著它,回頭望向彌敦,表示決定要在這間旅館下塌。
「你以前該不會來過這裡吧?」威廉正要進入旅館時,彌敦問。
「為甚麼這樣問?」威廉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
「剛才在入口,你只是看了地圖一眼,就懂得走到這裡,明明過橋後有一條分叉路,但你想也沒想便選了右邊,怎樣看都是懂得路的人才會有的反應吧?」彌敦仔細地點出理由。
「你觀察得很仔細呢,果然選你一起來是明智的決定。」威廉笑得燦爛,但彌敦卻覺得這表情虛假得要死。「我只是事前查看過地圖,記住了這裡的位置,才懂得走過來的。」
「哼,隨你怎樣解釋吧。」彌敦不信,不滿地哼了一聲。
不想再聽威廉的假言假語,彌敦搶先進入旅館,硬是要比威廉快半秒走到前台。
「甚麼?只有一所房間?」
把接待員兼老闆喚出來後,彌敦立刻表明要租住兩間單人房,當老闆表示旅館只剩一個房間時,他頓時不敢置信地驚呼。
「十分抱歉,最近是遠足旺季,本旅館的房間已經爆滿,只剩下二樓的一間套房空著。」年過五十、滿頭白髮的男士解釋。雖然他一臉歉意,但從語氣裡,卻不怎麼能感覺到想要道歉的意思。
「不,不行,我們需要分開房間睡,這裡真的沒有其他房間了嗎?」彌敦追問。他死也不要跟威廉住在同一個房間,只要能避開這件事,就算要他與陌生人共享房間,他也可以接受。
「真的沒有了,十分抱歉,」老闆再一次道歉。「如果真的接受不到,可能要請兩位到鄰村碰碰運氣了。」
「彌敦,既然老闆都這樣說了,那就住套房吧。」這時,威廉開口。
「你不明白我的用意嗎?我不想跟你身處同一個房間!」彌敦十分焦躁,把心底話衝口而出。
「我也不想,但現在沒有辦法啊,」但威廉沒有被激到,他十分冷靜,向彌敦打了個眼色,並轉頭望向老闆,有禮地說:「老闆,就那個套房吧,麻煩你了。」
「你肯定嗎?」老闆遲疑地問。「我們這裡是預付制,只收現金。」
「沒問題,現金我有帶來,兩星期的住宿費用連三餐食宿,一共……二千三百鎊,對吧?」威廉看了一眼前台桌上的價目表,很快便算出價錢。他從行李箱裡取出一大疊五十鎊紙鈔,遞到老闆面前:「這裡,麻煩你了。」
老闆目瞪口呆,沒想到眼前的青年居然能夠即時取出這麼大的一疊錢。他怔住兩秒後,半信半疑地用手點算,再放到櫃檯下的驗鈔機再算一次,確認紙幣都是真的,而且數目無誤。
「這……套房的錢要從哪裡來?協會的外遊津貼只夠我租一個單人房間,我可沒錢付這種豪華套房!」
在旁看著的彌敦也一樣驚呆。看著威廉瀟洒地取出幾乎等同自己一個月工資的現金出來,他妒忌的同時,也立刻擔心起支出的問題。
「錢由我來付便好,不用介意,」威廉輕輕揮手,著彌敦不用在意。
「不可以!車票費用是你出的,食宿費用也是由你提供,我豈不是變成被你聘用的嗎?」彌敦沒有就此接受。「我明白了,你是想讓我欠你一個人情,好讓以後遇上麻煩時能夠讓我無條件地幫助你,對吧?」
「這是一個不錯的提議,我沒想到呢,」威廉托著下巴,點頭認同。「不過不是這樣的,我本來就想住套房,那麼錢當然由我來付。你感到介意的話,不如這樣,回程的巴士車費和火車票由你負責,怎麼看?」
「就這樣辦,來時我們買甚麼車票,回去時也要買一樣的。屆時別搶先一步買票!」彌敦激動地和議。
威廉只是輕輕一笑,沒有再說甚麼。
旅館老闆把房間的鑰匙交給威廉,二人在老闆的帶領下,經由狹窄的木樓梯走上二樓,打開了一道暗紅的門。
「這裡就是套房,如你們所見,有一個客廳和一間睡房。睡房裡有一張雙人床,浴室和衣櫥也在裡面,客廳則有一張L型沙發、單人沙發和飯桌,還有備用的衣櫥。露台可以走出去的,不過晚上記緊要關好門窗,因為風比較大。有甚麼問題就下來找我吧,謝謝。」
簡單介紹完後,老闆便離開了房間,留下彌敦和威廉二人四目交投。
「在這種偏僻的地方能夠找到住宿的地方,而且這麼寬敞,我們算是幸運的了,」威廉一邊說,一邊把門關上,並悄悄地鎖好門鎖。「我用睡房,彌敦,你睡沙發可以嗎?」
「就沒有你睡沙發的選項嗎?」彌敦問。
「住宿的費用是我出的,想必我擁有優先選擇的權利吧?」威廉的一句令彌敦氣結。
見彌敦沒有說下去,威廉便提著行李箱走進睡房,把行李箱放到窗前的書桌上,並脫下身上的外衣,掛到牆上。
「差不多傍晚了,安頓過後,我們便到樓下的餐廳吃晚餐吧。」
彌敦看了看窗外仍然耀目的陽光,再瞥了一眼手錶,這才發現原來已經差不多晚上六時。
「你不覺得奇怪嗎?村裡沒幾個人,一路走來,不怎麼能感覺到人類的氣息,這裡也一樣,但那位老頭卻說旅館爆滿,這豈不是……」
未等彌敦說完,威廉便把手指放在嘴唇上,著他安靜。
「所以才要去吃晚飯啊,」威廉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聽說整條村莊裡唯一的餐廳,就在這間旅館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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