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威廉留意到喬治的眉頭立刻皺了一下,坐在他右邊的麥肯基‧阿斯坎尼亞的嘴角動了一下,馬蒂亞斯放在桌上的拳頭縮了起來,奈爾無奈地搖頭,阿奇博爾德一臉茫然,似乎不懂得該給甚麼反應,而亞蘿娜則繼續沉醉在自己的世界裡,一點反應也沒有。不過一句說話,就已經能看出世代的差別,誰認識莎拉,以及誰與莎拉有過過節,威廉心裡暗暗感到有趣。
他在上星期已經收到莎拉的回信,表示同意見面,因此剛才回答時心裡感到穩實,沒有退縮。
「果然是那女孩……」喬治不滿地低聲呢喃,但很快便回過神來,瞪著威廉追問:「你打算把她請回來英國嗎?」
「我的目的只是敘舊而已,回來與否,是莎拉自己的決定。」威廉鎮定地回答。
他知道喬治為何會這樣問,是因為喬治一直都不想莎拉回來英國。
作為促成英格蘭魔法協會成立的「上古七大家族」裡僅存的兩家,溫徹斯特家和美狄亞家多年來一直暗中較勁。莎拉離開英國後,美狄亞家在英國的影響力減弱,令溫徹斯特家能夠在魔法協會裡得到完全的話語權,所以喬治當然不會想莎拉回來英國重新掌權。另外,喬治一直不喜歡莎拉,表面上是不滿她自大的個性,但威廉覺得根本的原因,是喬治妒忌莎拉的才華和壽命。
莎拉和喬治都有被授予協會最高級的「五大輝石」的頭銜,她作為魔女的才能與喬治同等,但喬治已達人瑞之年,距離死亡的日子不遠,可是莎拉卻因為魔力的恩澤而長保年輕,或許能夠再活一百多年。換言之,當喬治去世,他的子孫已更換數代時,守護美狄亞家寶座的依然是莎拉。
可能喬治的後代會青出於藍,但承傳的知識會因為人的生死而有所流失,且每一代人都需要時間重新習得前一代的知識,可是莎拉卻一直在同一個體上累積著經驗和知識,這條時間的鴻溝是難以跨越的。
或許他不喜歡我,也是因為同樣的理由吧,威廉突然想到。但他知道事情當然沒那麼簡單,還有別的理由。
「你在申請表上寫著暫定逗留日數為半年,不過是敘舊,需要半年那麼久的嗎?」趁喬治未開口,馬蒂亞斯立刻搶過機會,毫不客氣地質問。
「多年沒見,想多留一點時間聊這些年所發生的事,也是人之常情吧。」威廉只是以笑容回對。
他差點想說,我跟你們的睡眠時間不一樣,對你們來說的半年,對我來說只是二至三個月,時間並不長,但想了想,覺得解釋很麻煩,最後作罷。
「你不會是想藉機逃到美國去,從此失去蹤影吧?」馬蒂亞斯追問。
「不是,如果我打算逃走,從一開始就不會遞交出國申請,靜悄悄地離去。」但就算我這樣做,以你們現在跟英國政府合作之緊密,相信一定能在機場攔下我吧,威廉心想。
「可能你想令我們掉以輕心,在獲取我們信任後便實行你的計劃?」但馬蒂亞斯繼續咬著威廉不放。「你以前就有未經許可偷走到歐洲的紀錄,當時你失蹤了一整年,遣送時的談判差點釀成我們和德國魔法協會的決裂,別以為時間會沖刷一切!」
「不過是歐洲大陸而已,而且我只是到當地遊歷,是各位太多慮。」威廉簡潔地回應,不打算提醒他們,當時之所以會爭吵到決裂邊緣,是因為雙方都想得到他這個特殊體質者。雖然雙方協會都覺得他是觸犯禁忌的有罪之人,但又禁不住被他體內的龐大魔力所吸引,不想這麼一個珍寶落到對方的手上。
「你是一個隨時都會爆炸的炸彈,只是一天仍然存在,就都是問題!」喬治怒不可遏,大力拍桌。他飛快地翻找文件,很快便找到一份報告書影印本,把它舉起,怒吼道:「根據我們得到的報告書所知,你在大半年前拘捕埃比尼澤‧格雷期間使用了時間暫停魔法,你解釋,為何不能用別的魔法,非得用時間暫停?」
「正如我在報告書上所寫,當時情況危急,格雷先生的魔法十分棘手,最快解決的方法是暫停結界內的時間,才能破解他的魔法。」又要開始翻舊帳了嗎,威廉心裡無奈地嘆氣,不自覺地握緊拳頭,但很快又放鬆。
「當時給你的指令是拖延時間,等到負責拘捕的魔法師到來,而不是由你出手拘捕,你為何要出手,而且動用禁忌的魔法?」麥肯基緊接著質問。
你們都安坐在這裡肆意批評,哪會明白前線面對的狀況不是死板的規條可以對應的?威廉納悶,但他知道向這班頑固腦袋解釋並沒有意思,只是重申:「就正如我剛才所說的,情況危急。」
「『永恆』是我等不能輕易觸碰的禁忌,而且你,你能保證使用『永恆』魔法時,魔力不會暴走嗎?」麥肯基指著威廉,狠狠瞪著他問。
「以前你就曾經出過意外,我的妻子就是因此而死的!」馬蒂亞斯憤怒地插嘴。
威廉想要解釋,但當他與馬蒂亞斯怒氣沖沖的視線對上時,卻把嘴閉上,別過頭去。
「你一直不清楚自己的危險,不依從我們定立的規條行事,更曾經多次出逃,你要我們如何信任你?」喬治見威廉露出一臉內疚的表情,頓時怒目相向。「歐洲也就算了,現在你要跑到我們難以監察的美國去,實在難以令人相信目的只是想和美狄亞家家主見面!」
「以前的事都已經解決,為甚麼要一再重提呢?我只是想與莎拉見一面而已,為甚麼大家要把問題弄得那麼複雜呢?」威廉嘗試問道,他心知這樣問不會有任何幫助,但一直被單方面責備,他想嘗試轉換視點,把話題引導回去出國申請的事。
只是他不察覺自己的聲音有點顫抖,拳頭也不自覺地收緊。
「為甚麼?因為你站在這裡!」但喬治卻仍在怒火之中,他怒吼:「要不是你當年為了一己之欲而犯下禁忌,就不會有今天的問題!」
威廉頓時感到心頭中了一箭,痛入心扉,但他強忍著,咬緊牙關,不讓臉部有一絲抽動。
「你一天仍在英國行走,我們都要憂慮會否有一個等同原子彈的炸彈突然在本土爆炸,甚至是更嚴重的事端。問題未曾解決過,只要你一天仍在,就一直沒有解決!」說完,喬治大力拍桌,把滿腔的怒氣發洩在桃木桌上。
全都是你的錯,你今天遇到的所有問題都是自己一手一腳導致的。這番說話威廉已經聽過上百次,但每次聽到,他還是會感到心如刀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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