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來到希斯羅機場的禁區前,威廉百感交集。他感嘆為了走過這一步,花了太多的時間。
十五年前,他在這裡止步,目送莎拉離開自己;而今天,他將要跨過當年不敢踏足的地方,主動往前跨進,尋找在遠方的她。
他事前已經向安迪交代,因一些私人要事而會離開英國一段時間,並承諾回來英國後會再聯絡。安迪像是明白了甚麼似的,識相地甚麼也沒問,只是祝威廉一路順風,並叮囑威廉回國後一定要找他。
「烏都米爾事件」表面上已經告一段落,但威廉知道,還有很多未解的謎團。
把繩索交給烏都米爾村民的魔法師、當年負責封印的魔法師、打開封印的神秘人,以及製造震動,激發觸手成為怪物的人,這些人的身份都必須追查。威廉曾打算在離開烏都米爾後單獨追尋這些人的身份,尤其那個激發觸手成為怪物的人,但他因為魔力消耗太多,休養了整整一個月,期間甚麼都做不到。
如果要仔細追查,威廉判斷恐怕要花上年月。現在最重要的事是到美國找莎拉,因此他決定先把追查的事放到一邊,從美國回來後再算。
「真的要去了嗎……」站在禁區的入口面前,威廉腳步躊躇,樣子十分慌張。「我沒有漏帶甚麼東西吧?」
「都帶齊了!今早我們不是已經檢查了十遍嗎?」在他肩上的夏洛特不耐煩地回應。同一條問題,她今天已經答了第二十遍。「不會漏的!」
「但還是有可能的啊!」但威廉仍是擔憂。他的心跳得很快,整個人都被焦慮控制:「要是到美國那邊後才發現漏帶甚麼重要的文件,或者漏做一些申請,被攔下來,甚至遣返的話該怎麼辦?聽說那邊的海關很可怕的!」
「天啊……」夏洛特忍不住翻了一雙白眼。「你是哪裡來的守舊老伯?文件我已經幫你檢查好,也請彌敦幫忙看了三遍,你就算不相信自己,也該相信我,和那個因為假期太閒而被拉下水的可憐小子吧!」
「這……」
「別在說三道四,快點排隊進入禁區!」
在夏洛特的命令下,威廉吞了一口口水,壓下心中對無數未知的驚慌,趕緊提著總是跟身的褐色行李箱,走到標示禁區入口的寶藍燈箱下,與其他離境的旅客一同接受出境的檢查。
出境的過程十分順利,威廉沒有被特別留難,成功通過海關後,威廉便走到頭等艙乘客的貴賓室裡,稍作休息。
他對貴賓室的概念不太熟悉,只是夏洛特說如果去了貴賓室,他便可以在上機前遠離人群地安靜休息,而且她想吃幾件甜品,所以才進了來。
貴賓室裡人煙稀少,暖黃的燈光為空間增添了一份溫煦和舒適。威廉依照夏洛特的喜好,到自助吧取了幾件蛋糕,正要回到座位上時,面前迎來一位青年。
青年身穿雪白襯衣,樣貌中性,一時間分不清是男是女。他束著一條清爽的長馬尾,特別的是,其頭髮是亮麗且罕見的紫羅蘭色,看起來不像是染的。
二人擦身而過,威廉忍不住回頭注目,而青年像是留意到威廉的視線,在同一時間回頭。
「你好,幸會。」青年率先問好。他的五官有著東洋人的特徵,但其英文口音卻十分純正。
「你好,抱歉,我不是有心打擾你的。」威廉有禮地回應。
「不要緊,能夠在這裡遇上大名鼎鼎的『水之紳士』威廉‧溫斯黛,我也很驚訝。」青年回以微笑。
威廉有點意外,沒想到自己居然會被認出,而且以一個很久沒有人用的別稱稱呼自己。能夠叫得出他全名的,並說出這別稱的,只有一種人。
「不好意思,請問你是……」
「我是夜天紫月,叫我紫月便好,只是一位普通的魔法師。」青年毫不忌諱地說出自己魔法師的身份。
雖然他說自己普通,但威廉卻一眼看出這位外表二十出頭的青年並不簡單。他帶著孤疑稍稍打量,感覺到紫月身上有一份強大的魔力,而紫月身上散發的氣息也跟許多英國的魔法師不同,是一種威廉未曾感知過的人類氣息。
「你……不是『這邊』的魔法師吧?」威廉試探地問。
紫月看起來應該是東洋人,名字也符合,但在威廉的認知裡,英國魔法界裡並沒有很多來自東洋的魔法師,有的他都認識,或者聽過名字。他未曾聽過「夜天紫月」這個名字,也沒見過他。
「不愧是你,能夠一眼看穿呢,」紫月露出燦爛的笑容。「的確,我不是東洋人。」
威廉的「這邊」並不單指東洋,還隱含了這個世界,以及這個世界以外,名為「古莉斯」的世界。他沒有直指東洋,紫月卻主動否認,這回答令威廉感覺可疑,像是默認了甚麼。
「原來如此,」威廉決定不動聲色,先不追問。「不如我們坐下聊吧。」
威廉把紫月帶到自己的坐位上,前進時偷偷加強夏洛特的隱身魔法,讓紫月沒法看見她。
「紫月先生,你是來旅遊的?」坐下後,威廉故作輕鬆地問。
「算是吧,我都到處走的,」紫月的一雙紫瞳閃爍著熱情之色,說話語氣跟外表相比更為成熟。「我一直都很想跟你見面,可惜沒有機會。」
「敢問你是從哪裡知道我的事?」威廉維持著微笑,沒有與對方拉近距離的打算。
「從太多人的口中聽過,一時間記不起了,」說完,紫月突然把上身湊前,雙眼閃亮:「你的『永恆』魔法十分厲害呢,跟我認識的一位朋友有點相似。」
「『永恆』?」威廉的雙眼微微睜大。「你在說些甚麼?」
「你們不是都叫『永恆』嗎?還是說『以太』會易懂一點?」見威廉像是聽不明白,紫月有點疑惑。
「可能你有甚麼誤會吧,我是水系魔法師。」威廉冷淡地回應。
「但你不是懂得時間和空間相關的魔法嗎?」紫月的反問令威廉的眉頓時挑起。「『時間術者』,比起『水之紳士』,這個別稱更為有名吧。」
威廉這時醒覺,原來紫月剛才是故意叫他「水之紳士」的。
他故意刪走「被詛咒的」一詞,是為了尊重嗎?還是有別的理由?威廉思忖。
而且紫月剛才的說法,彷彿他曾親眼見過我使用「永恆」魔法。我近期使用「永恆」魔法,就只有一次,難道……
「你……看到了嗎?」威廉試探。
「看到甚麼?」紫月疑惑地反問。
威廉偷偷再感應一次紫月的魔力。他的身上沒有「永恆」的氣息,看來應該不是那位把繩索交給烏都米爾村民的魔法師,或者激發鬼火成為觸手怪物的人。
「沒有,只是自說自話而已。」威廉輕笑,心裡依然覺得紫月很可疑。
他這時突然想起,元老院的阿奇博爾德‧考德威爾當初宣告出國許可的交換條件時,曾提及過一位重視自己的貴賓。
這位貴賓會是紫月嗎?如果是,他在魔法協會裡見過誰,又做了些甚麼?
「英國航空往巴塞隆納的BA486班機將於三十分鐘後起飛,乘客請盡快到達登機閘口……」
就在這時,一段廣播在貴賓室播出。
「啊,時間差不多,我該走了。」紫月聽見,立刻站了起來。「抱歉,我的行程很緊密,有機會再聊吧。」
「你覺得我們會再見面嗎?」威廉問。
「只要一天仍在世上,就必然有機會。」紫月回以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威廉看了看手錶,發現他也差不多時間要上機了,便稍稍收拾,提起行李箱,往貴賓室的門口走去。
「對了,作為在人海中偶遇的謝禮,讓我告訴你一件事吧。」威廉走了幾步後,紫月突然想起了甚麼,叫住了他。「你想找的東西,確實存在於這世界裡。」
「請問你指的是甚麼?」威廉回頭,疑惑地問。
「『永恆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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