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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誕將至，為了迎接這個一年一度的大節日，倫敦一改平日的樸素，街道紛紛裝上繽紛的聖誕裝飾，古老的建築都被鋪上一層金光，在夜空下輝煌閃耀。路上滿是身穿厚重大衣的行人，他們雙手都提著大小紙袋，裡面載滿在節慶增添的新衣，又或送給自己和家人朋友的禮物。人們的臉上都掛著笑容，在溫煦的橙光照耀下，彷彿能融化冬風帶來的寒冷。
作為倫敦中心著名的購物街，皇家拱廊在這時候人山人海。在建成已有百多年的拱廊下，有家人帶著小孩全家出行，天真歡樂的笑聲響徹長廊，也有情侶甜蜜地手牽手，不時駐足在櫥窗前輕聲細語，威廉和莎拉也在其中。身穿羊毛大衣、手戴純白手套，一身雪白的莎拉牽著威廉的手，輕快地跳著碎步，與愛人形影不離地享受這歡樂的氣氛。
「威廉，你看看這個！」
不遠處的商店櫥窗裡有些東西吸引了莎拉的注意，她快步跑了過去，再揮手喚威廉前來。
「這泰迪熊雙眼圓滾滾的，而且全身都是毛絨，十分可愛！」莎拉指著櫥窗裡一隻有半個人那麼高的大泰迪熊說。
「真的呢，跟你家那隻泰迪熊十分相像。」威廉走到莎拉身邊，朝著她指的方向看去，笑著回應。
「才不一樣！」莎拉立刻反駁。「你看，這隻泰迪熊的毛跟查理的顏色完全不一樣，這隻是棕色，查理是深褐色的！很明顯吧。」
「的確，果然是你，會留意到這些不同。」威廉輕輕一笑。
「天啊，查理可是你送給我的生日禮物，你應該要記得吧？」莎拉差點就要反白眼。
「當然沒忘記。查理是黑眼，而這隻泰迪熊的眼睛是綠色的⋯⋯仔細一看，這雙眼睛應該是水晶做的吧？」威廉湊近櫥窗，盯著泰迪熊的眼睛細看一陣子後，再說：「看起來質素不錯，用來當魔法的材料應該十分適合。」
「怎麼要在這個時候把話題拉到魔法去啊，我們又不是來買儀式用的材料，而是買我的聖誕禮物，聖──誕──禮物！」莎拉不滿地拉了拉威廉的手，把他從知識的汪洋拉回現實，提醒他今天二人來的本來目的。
「抱歉，前陣子在研究水晶相關的魔法，一看到美麗的水晶，就不期然想到那邊了，」威廉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那麼你會想要這隻泰迪熊當聖誕禮物嗎？」
「先記著，逛完整條街之後再決定！」莎拉的目光頃刻離開泰迪熊，轉向長廊的盡頭，蔚藍的雙眼閃爍著期待之色。「一份聖誕禮物的限額，當然要審慎決定！」
她再一次拉起威廉的手，輕快地往前走去。威廉沒有反抗，只是一貫地笑著，任由莎拉牽著他走，並靜心地感受那份從緊握力道傳來的愛意。
他環望四周，看見迎面而來走來一對父女。年幼的女孩跟莎拉一樣，用那纖細的小手拉著父親走，以甜美的聲線向他訴說自己對櫥窗裡如寶石般五顏六色糖果的喜愛。樣貌年輕的父親臉上則洋溢著寵溺的微笑，耐心地傾聽女兒的話。威廉覺得這景象有點眼熟，往前看一眼莎拉的背影，這才發現自己也在做一樣的事。
的確，以我的年紀足夠當她的父親……不，爺爺也可以了。縱使我們之間有著不可跨越的年齡差距，但也沒法阻止我們在一起。互相理解的心能連繫一切，不是嗎？
他會心微笑，三兩步走到莎拉身邊，與她平行一起走。
「說起來，那隻貓呢？今天沒吵著要出來嗎？」走了一會，莎拉低頭一看，這才發現威廉今天沒有像平時一樣，提著褐色的行李箱。
「夏洛特說今天沒有出門的興致，所以沒有跟來，叫我買一份雞肉條給她便行，」威廉頓時想起今早那個窩在自己棉被裡，送他一雙銳利斜睨，活像要用眼神把人轟出門的夏洛特。「天氣那麼冷，貓應該想窩在家裡吧。」
「是嗎，」莎拉似乎不太感興趣，她抱緊威廉的手臂，把頭靠在他的肩上，「那即是只有我們二人了。」
就算夏洛特在，人不也是只有兩個嗎？威廉心裡納悶，但沒有問出口，很快便把問題拋諸腦後，將左手疊在莎拉的雙手上，繼續往前走。
二人一路逛了不少商店，例如某間歷史悠久的巧克力店，莎拉開心地把店主請客的巧克力全都吃完，並豪爽地把每一種味道都買一盒帶回家。她也把威廉拉進了一間頗有名氣的古著時裝店，試穿了店內一半的禮服，並毫不猶豫地把最貴重的幾條長裙買下。
那些裙子都是維多利亞和愛德華時期的貴族留下來的晚禮服，裙擺繡滿華麗的花紋，它們栩栩如生，手工十分精緻，跟那些會在著名時裝品牌台道上出現的高訂時裝有過之而無不及。威廉在莎拉試穿的整個過程絲毫沒有怨言，莎拉更衣時，他都會在外面安靜地坐著等待，而每當莎拉換好新裙離開更衣間，他都會立刻上前，依照她的要求，持平地對裙子們一一給予評價，不會敷衍了事。
在古著店逗留了幾小時，好不容易終於離開後，莎拉沒走幾步，便在一間珠寶店前停步。她的視線鎖定在櫥窗裡那些華麗的名貴首飾上，蔚藍的雙眼閃閃發亮，比首飾上的寶石更為耀眼。威廉好奇地循著莎拉的視線望去，發現她正注視著一雙鑲有兩卡鑽石的對戒，依照設計推測，應該是訂婚用的。
訂婚⋯⋯我會想和莎拉結婚嗎？
一條問題毫無預警地湧上威廉的心頭，他自己也嚇了一跳。
他和莎拉一起已經五年了，關係穩定，用一般人的標準來算的話，應該差不多要步入下一個階段了吧？
先不說他自己，莎拉並不是一般少女，她是英格蘭最古老的魔法名門之一──美狄亞家的獨生女，未來注定要繼承美狄亞家。家族一定會要求她找一個門當戶對的魔法師結成連理，而不是他這種出身低下且身帶罪孽的異類。況且，他並不習慣跟他人有約定的關係，情侶關係還可以接受，但要談婚論嫁，直到現在還是會感到害怕。
我不想再被拋下了……如果我和莎拉結成夫妻，但她跟其他人一樣，比我更早離開這個世界，我又要再一次回到一個人嗎？再一次被丟回孤獨嗎？
強烈的恐懼伴隨著過往的戀人在自己面前離世的痛苦回憶，瞬間如潮水般湧上威廉的心頭。他頓時心跳加速，呼吸漸漸變得不穩，握緊拳頭，想要強行把不良反應壓下，不讓莎拉察覺自己的異樣。
冷靜、冷靜下來！他不停在心裡重複。
我不是對自己說過嗎？那些都已成過去，現在我有莎拉在旁，別只顧著想不確定的未來，先著重於當下的感受吧。
莎拉仍然站在威廉的面前，把思緒拉回到現實，視線定格在她身上，威廉的呼吸和心跳漸漸穩定下來。他上前，握緊莎拉的手，在她側頭投以疑惑的眼神時回以微笑。
她現在待在我身邊，這已經十分足夠了，威廉心想。
但她跟我一起了那麼久，把青春裡其中珍貴的五年用在我身上，就算不是結婚，我也應該要有些回應吧？
威廉看著櫥窗裡的戒指，漸漸有了想法。
不消幾小時，威廉的雙手便都是大小紙袋──幾乎全都是莎拉的戰利品。
莎拉選了一條名貴洋裝作威廉送的聖誕禮物，另外也添置了很多新冬裝，數量多得威廉笑說，輪著穿的話，每件只需穿兩次，便可以穿到春季來臨了。
在皇家拱廊逛完街後，二人到附近的梅菲爾的一間西餐廳共晉晚餐。這間西餐廳是莎拉的愛店之一，十分有名氣，經常一席難求，威廉早在一個月前已經訂好了位置，並預訂了聖誕限定的海鮮三道菜晚餐。晚餐時二人有講有笑，聊一些魔法界的八卦，也有二人之間才會明白的小故事和笑話。
「莎拉，我有些東西想送給你。」
吃完主菜，侍應把餐碟都收起後，威廉忽然一改語氣，認真地說。
「是甚麼？」
威廉沒有回應，只是稍稍轉身，從大衣的口袋裡取出一個手掌般大的靛藍小盒子，在她面前緩緩打開。
「天啊……」看著盒子內的小物現出身姿，莎拉目瞪口呆，臉頰變得通紅，忍不住雙手掩嘴，久久不能反應。
「這……是我想送你的另一份聖誕禮物。」威廉靦腆地別過頭去。
以絨布製成的小盒子裡盛著的，是一枚海藍寶石戒指。戒指設計簡潔，沒有多餘的裝飾，讓作為主角的海藍寶石在純樸的白銀之上自由地閃耀。在昏暗的燭光下，寶石散發著美豔的海藍色，如廣闊的大海，又如美麗的穹蒼。
這枚戒指是在那間莎拉駐足過的珠寶店裡購買，威廉趁莎拉上廁所時急急衝進店裡，秘密地買下來。
「戒指……為什麼？」莎拉的心情仍未平復，連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說甚麼。
「我看這藍寶石跟你的眼睛相似，所以就買下來了，」威廉有點難為情地說。他放下盒子，把戒指從盒裡取出：「你可以伸出右手嗎？我想幫你戴上。」
莎拉害羞地點頭，微微伸出右手。威廉溫柔地接過後，小心翼翼地把戒指套在她的中指上。
「你知道我的過往、我的經歷，要我許下長久的約定，還是有點難度，」威廉深了一口呼吸，把右手疊在莎拉手上，認真地接續下去：「但我想跟你說，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未來並不確定，但至少現在當下，我會盡一切努力，做所有能做的事，與你一直在一起。」
說完，他輕輕捧起莎拉的手，在手背上輕輕一吻。
莎拉熱淚盈眶，感動得說不出話來。相處多年，她深深知道威廉剛才的話和承諾在他的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重大。他不是會輕易許下承諾的男人，會說出「一直在一起」，並贈送信物，意思等同認定了她是他的長期伴侶。
「謝謝你，」她也緊緊握著威廉的手，笑著感激他的心意。「不過，看來我們心有靈犀呢。」
威廉疑惑地歪頭，莎拉立刻收手，轉身從口袋裡取出一個蔚藍的絨毛小盒子，在他面前打開，調皮地輕笑：「聖誕禮物。我們都想著差不多的事呢。」
在盒子裡，躺著一枚海藍寶石胸口針。寶石是稀有的水藍，如湖水般明亮，跟威廉的瞳色十分相似。
「這寶石，跟你的眼睛很相像，我一看到就想送給你了。」
說完，莎拉站起來，細心地把胸口針扣在威廉的領巾上。
「怎會那麼巧合的？」威廉問。
「大概因為我們是一體的吧。」莎拉回應。
威廉輕輕微笑。看著他低頭注視胸口針，那雙眼發光，如小孩一般純真的感動眼神，莎拉就覺得心滿意足。
她不求甚麼，只要看見威廉能從心底裡笑出來，就甚麼都值得。
吃完飯後，二人牽著手一起回威廉的家。一路上寒風呼嘯而過，冷得徹骨，但威廉卻感到心頭十分溫暖，滿載著一份很久都沒有感受過的安穩和平靜。
聖誕是跟最愛的人渡過的節日，最重要的不是禮物，而是包含在禮物裡的心意，以及一起渡過的時光，他心想。
名分甚麼的都是其次，只要大家的心裡都有彼此，就很足夠了。
各位聖誕快樂！
這年沒有聖誕賀圖，取而代之的，是一篇應節的番外。
靈感是上個月某天看到皇家拱廊的照片後立刻想到的，出發點很簡單，就是想寫一篇威廉和莎拉的溫馨日常！
沒想到會寫那麼長，在中間還有幾次差點把我閃瞎了。
番外的時間點約為1980年，考慮到兩人現在的關係，可能看起來會有點虐，但是！威廉現在要去找莎拉了嘛，或者事情會向好的方向發展呢？
希望大家喜歡這篇番外，我們2025年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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